“谁要你陪啊！”李想嫌弃她。
“那你看他的样子，你觉得能上吗？”麦青抚顺着他的后背，缓解他的不适。
“你是打算把猝死的人抬上桌，你才甘心吗？”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大圆桌上横陈一具面色痛苦的尸体，李想一阵恶寒。
“你要不要那么夸张。”
曲颂还在不断颤抖，他用手绞起腹部，吸气声断断续续。
看见他额角的青筋，麦青心也乱了阵脚。
“你再撑一撑，我送你去医院。”她让曲颂的手勾在自己的脖子上，膝盖撑地，脚掌用力一蹬。
两人又摔了回去。
醉酒的人毫无意识，不知配合，让麦青无处发力。
“算了，叫救护车吧。”她伸向口袋。
一双手按住她的手腕，力气出奇得大。
麦青盯着紧闭双眼的曲颂，试图从他的脸上得到信息。
他半睁开一只眼，很快又闭上。
怀里的人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麦青突然冷静下来。
他在装。
至于为什么要装，麦青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快！帮忙看看路边能不能拦到出租车，他好像撑不住了。”
只有李想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真怕曲颂出事，回头追究责任起来落在他头上。
麦青神色着急，架着虚弱的曲颂，不耐地望向李想，眼里既有责怪又有着急。
这样的眼神化作有形，全部扎在李想身上，仿佛他不行动，那他就是天大的罪人。
他没时间思考，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麦青将人带到门口的时候，一辆商务车停在那里，理想坐在后座，努力从车窗探出头：“快上车。”
“怎么不叫出租？”麦青脸上不显，心里却打鼓。
“他是艺人，去医院这种事情不好被人知道的。”
自动车门缓缓拉开，李想心虚，不敢看麦青，一个劲儿地催她上车。
她把装虚弱的曲颂送上后排，脚步在原地踌躇。
“你不去？”李想问。
“去。”
在李想慌乱不解的表情下，麦青跟着上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送他去，你留下。”
“我留下？”
“你不陪贺总了？”
司机还没关车门，李想眼珠子转了转，盯着酒店面前的空地，仔细思量。
“你这一声招呼不打就走，贺总那里说不过去，到时候惹他不高兴就糟了。”
果然，这话一说完，李想下车了。
“那曲颂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联系，等我这边忙完来看他。”
“好。”麦青打发走李想，自动门关闭。
商务车汇入夜晚的车流，方向是人民医院。
司机一言不发地盯着前路，车内很安静。
曲颂蜷在自己的座位上，麦青以为他还在伪装，便安静地看向窗外。
到了医院后，他们并没有进大门，而是转身上了一辆出租车。
麦青刚关上门，转头看见曲颂倒靠在车窗边上，他的肩膀开始耸动，无声大笑。
炫目的灯光穿过眼角的泪，他不带笑意地笑着，过往的压抑、不甘，在此刻全都汇聚成这滴晶莹。
泪落下来，他解脱了。
“原来不听话是这种感觉。”他不经意地拂去多余的泪痕，双眼始终盯着炫目的灯光，雀跃逐渐显现。
曲颂初尝叛逆的禁果，很兴奋，他不厌其烦地数着拥挤的车流。
“姐姐，我不想再听话下去了。”
他在黑夜里产生了对未来的向往，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一次，“要不你带我走吧。”
半开玩笑似的话从他嘴里说来，似真非假。
麦青看到了那双眼里的渴望，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帮不了任何人。
很遗憾。
曲颂一笑缓解了尴尬：“开玩笑的。”
之后他便不再提起，冲散了不少兴奋。
“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公司，可以试着解约。”
“嗯，等我找到下家之后。”
麦青不算迟顿，隐约察觉到些情绪：“你没有不开心吧？”
“没有。”
“那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我在A市没有住的地方，一般我都住医院附近的酒店。”
麦青：“······”
出租车正在驶离目的地。
“那你住哪个酒店，我们直接去。”
“一般由想哥决定，我服从公司安排。”
“那，常住的酒店是哪个？”
不知怎么的，麦青的语气越来越弱，完全被曲颂压了去。
“我不记得了。”
“那你，今晚总要有个落脚的地儿。”
“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好。”他语气平静，极尽温和，看着不像是不满意。
“这，这不太好吧，你还喝了酒。”
“没关系的。”曲颂又温和地强调了一遍。
麦青说不出哪里怪，但从他那张酡红的脸上，横竖看不出任何的生气，但也谈不上温和。
“要不，我给你定个酒店，你休息······”
麦青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她看到屏幕显示，赶紧接了。
“麦老师，怎么洗手间还没上完？我，我们都要散场了，嗝~需要帮忙吗嗝~”
周轻则醉得一塌糊涂，还能想起来她，也是不容易。
“我临时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散吧，路上小心点。”
对面反应力差了点，但好在脑子还能转：“嗝~好，你，你也小心。”
短暂的通话结束，麦青接着道：“附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吧。”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呢？”
比起刚才的平静，这话冲了些。
“我，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
“是吗？”虽是疑问，但尾调确实向下走的。
不知怎么的，麦青成了理亏的那一方，“那你想要去哪儿？”
除了回酒店休息，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
“我是你带出来的，去哪儿你决定。”
问他，他又言不由衷，盼着人来猜。
麦青记得上次醉酒他也不这样啊。
“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又确认一遍。
“没有。”曲颂就是不看她，“我有什么生气的理由吗？”
麦青反复盘了几遍流程，她配合曲颂演戏，把他从不喜欢的酒局里带了出来，现在又带他去酒店，确实没理由生气。
可看他的表现，却实实在在地生着点她不知道的气。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
曲颂：“······”
“不是说要配合我的吗？怎么这就不配合了？”
“我没有生气。”这回他的强调不敢带着气。
“那你笑一个，证明给我看。”
麦青不依不饶，她总是觉得曲颂没有说实话。
“我笑了就证明我没有生气，这个逻辑成立吗？”
“在我这儿，成立。”
曲颂被她的逻辑震惊，又是气又是笑。
怎么感觉麦青比他还无理取闹？
“你配合一下我，笑一笑。”
这么一来二去，曲颂真的有些恼了：“我不想笑。况且那是在节目上遵循的约定，节目之外我不需要遵守。”
麦青潜意识里想要让他开心，但她觉得哄人麻烦又矫情，生搬硬套了个公式，以为只要得到笑容，就算是完成了目标。
结果，对方好像更生气了。
“那不笑就不笑。”麦青尴尬地摸着脖子，也不哄了：“你想要去哪儿？”
曲颂的气泄在棉花上，正准备说话，麦青的手机又叫个不停。
她抱歉地看了眼他，指着屏幕显示，就那么顺手地接了起来。
是王导。
“美华打电话来了，他们说想要面谈商量，我要怎么回？”
“那你答应他们。”
“诶不是，这剧本又不是我写的，到时候商量细节，我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不就是穿帮了吗？”
王导嚷嚷得太大声，麦青忍不住调低了音量。
“那你想想办法把剧本啃下来。”
“你作为原作者，本人出面不是更简单？”
“我要是能出面我还需要借你的名义投吗？”麦青也急。
当时候说好的，这人怎么临时变卦。
“那你让我顶这也不是办法啊，到时候我改了脚本，版权算谁的呢？你的还是我的？”
“版权归你，我只要钱，我拿百分之七十不过分吧？”
“你来真的啊？”
难以置信。
麦青凑着手机，捂着嘴很小声：“嗯，我最近缺钱。”
同是作为创作者的王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哪里有创作者心甘情愿让出自己的作品。
“你不会给我挖坑吧？这剧本是别人写的，你剽窃，然后卖给我赚钱？到时候要是查出来了，你把锅推给我？”
王导的阴谋论让麦青无言以对：“合作互利而已，不过为了保险，提前写个公证书也可以。”
“我姑且相信你。”
通话结束，麦青忽然感到有些疲惫。
近来许多事情压在身上，先是项目落地，再是为下一个项目寻求金主，求财求名，如今两件事都有了尘埃落定的信号，肩膀的上的胆子卸了不少，平日被禁锢的疲惫也冒了出头。
她靠在座椅上，长吁一口气，准备和曲颂继续。
曲颂却主动联系司机，报上地址：
“XX路XX酒店。”
在她讶异的表情下，曲颂抿着唇，微微地勾起唇角，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有些笑意。
“你早点回去休息。”他补充：“我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