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萤回了趟家，大半夜的，吓得陶家两口子差点报警。

“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和你妈都要去警察局大闹一场了你知道不？”陶坤说。

陶萤笑着说：“哎呀我没事，莫警官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吗？我是去帮忙找人，要不是我，张阔现在都还在水里泡着呢。”

林香扯着她胳膊上下打量：“你真没什么事？”

陶萤：“真没事。”

林香：“有没有哪里受伤？”

陶萤：“当然没有了。”

陶坤凑上去低声问道：“小萤啊，你说的张阔该不会就是那个新闻上跳桥那个学生吧？”

站在陶萤身后的张阔往前走了一步，讪讪一笑说：“应该……大概可能是我没错。”

“哎？！你把人直接带回来啦？”陶坤惊道。

林香也愣住了。

外面找张阔的警察都找疯了，听说到现在打捞尸体的船还在江里，但他们要捞的人就站在这里，完好无损的，连个小磕碰都没有。

就是看着像刚逃难出来，身上脏兮兮、汗涔涔的。

陶萤面不改色地说：“反正他家里没人，爸妈都在外地出差不回来，我看他一个人在家多可怜啊，就把他带回来了，再说赵星不是过几天才回来吗？休息室让他住一下又没事，顺带还能帮着看店呢。”

林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那你也不能把人往家里带啊，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责任算谁的？我们还是赶紧把他送医院去吧。”

陶坤问张阔：“小同学，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陶萤恰好听到这话，顺口回答：“他是张辽的弟弟。”

“哦——小张还有弟弟啊？我说呢，怎么长得这么像……”陶坤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又说，“难怪你大半夜的还跟着到处找人。”

林香听到张辽的名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张辽跟陶萤关系好，他们是知道的，这两年经常到家里来找她玩，每次来都带一大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样样俱全，她能看出来这孩子的心思，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那种事，她原本以为这俩孩子还能一起考同一所大学，继续当同学来着。

看到张阔，林香不自觉想起了跳楼自杀的张辽，心里忍不住担忧，想着是不是应该劝一下自家女儿少跟他来往，但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

毕竟是孩子，她怕自己说这些话，可能会伤到两个孩子的心。

陶萤看出了这份担忧，面不改色地撒谎：“你们别信新闻上说的，那都是为了博人眼球瞎写的，不信你们自己问问当事人，看他是失足落水还是故意跳下去的？”

林香和陶坤对视一眼，随后转头去看张阔，后者有点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哈哈失足、那肯定是失足啊，谁没事故意跳江玩啊。”

陶家两口子也跟着讪笑附和：“也是，也是。”

陶萤还有正事要做，冲张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吸引一下她爸妈的注意，她得进一下房间拿个东西。

这东西很重要，有了这个，她或许就能确定一些事情。

但她很快发现转移注意这种事交给张阔，显然还是高估他了。

张阔看懂了眼色，立刻装着肚子疼，吓得陶家夫妇差点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一着急，又赶紧改口说其实是因为太饿了。

陶坤说叫个餐，林香拍了他一巴掌：“都凌晨了，外卖送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好在有惊无险，张阔顺利把两人骗进了厨房里忙活，陶萤站在客厅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便扭头进了房间，在衣柜里开始翻找。

她喜欢把东西藏在衣柜最里面的小角落，这个习惯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卧室里的衣柜角落有了一个墙洞，乍一看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只有在她打开表面可移动的隔板之后，里面的小储物间才会露出原形。

她只在里面放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的日记。

是的，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不是每天都会写，只有遇到一些她认为重要的事情才会特意拿本子记下。

可日记总归是私密的东西，她不喜欢让自己内心的秘密公之于众，所以即使是日记，她也特意用了一些方法层层加密。

以至于加密到她根本不会想起再看第二遍。

她拿出那本厚厚的日记本放进帆布包，然后把手电筒、充电宝和另一个新的小本子也一并装了进去。

出门前，顺手抓了一把削好的铅笔塞进了包里。

走到厨房门口，陶萤往里扫了一眼，见灶台上摆了一堆等着处理的食材，连忙出声制止：“那个……爸爸，店里钥匙给我一下，你跟妈早点休息吧，别忙活了。”

林香瞬间瞪大眼睛：“又要出去？”

陶萤面露疑惑：“刚不是都说好了，他暂时在店里住几天再走吗，哎呀来回就十分钟的路程，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张阔跟陶萤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换信号，于是张阔立马附和：“也是啊，叔叔阿姨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等会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回来！”

刚才陶萤在房间里，没能听到张阔跟陶家两口子说的话。

为了转移两口子注意，以防他们问些别的事情，张阔开始抹眼泪，说自己常年一个人在家，也没朋友，孤独得要死，要不是陶萤过来找他，他怕是死在江边都没人发现，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陶家两口子心软，见这么大个人了哭成这样，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不对给人刺激了，此时听他们俩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拦。

陶坤把店里钥匙递过去，叮嘱道：“最近好多警察在附近转悠，你们俩千万要注意安全啊，记住，苗头不对立马找警察。”

林香皱着眉头，在目送两人出门的时候，冲陶萤低声说了一句：“早点回来啊。”

陶萤没听见，一门心思都在日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一走，林香魂不守舍坐到沙发上，打算等陶萤回来再睡，陶坤回到厨房收拾了一下，打开冰箱一看，里面放着粉红色的蛋糕，蛋糕装饰精美，上面插着两个金色数字牌，写着“18”。

陶坤叹了口气，走到厨房门口看林香，心说这还是头一次没来得及给孩子过生日。

另一边。

两人已经到了便利店，陶萤轻车熟路拉起卷帘门，让张阔先进去，自己殿后，等把最外层的门扯下来，她才放心进门。

张阔走进店里第一件事就是穿梭在货架之间，走到速食区时停留最久。

陶萤在休息室转了一圈，东西还跟之前一样没动过，说明赵星中途确实没回来过。

人去了哪，她很好奇。

正想着，却听张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这能赊账吗？”

他手机丢了，现在身无分文。

陶萤：“不能。”

张阔：“你还是不是人？”

陶萤：“想吃什么自己拿。”

张阔：“你是好人。”

陶萤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打开那本厚厚的日记，里面都是空白的，一个字都看不到。

她放到一边，撕开几个暖宝宝，在纸上来回摩挲，热度感染纸页，一行行字逐渐浮现出来。

只是……

她用了特殊加密的密码转换了文字才写下来的，直接读有点困难，不能马上看懂，还是得逐字逐句翻译一遍才能看出到底记了些什么东西。

陶萤把小本子打开，开始解密。

几分钟后，外面传来泡面的香气，以及……吸溜吸溜面条的动静由远及近。

张阔端着泡面进来了，热气腾腾的，额头和脖子闪烁着晶莹的汗珠。

陶萤抬头看了他一眼：“出去。”

“切，我就看看。”他又吸溜吸溜一大口泡面。

陶萤：“……你真的很吵。”

张阔看她这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一时哑然，端着泡面转身就走。

陶萤目送他走远，无奈摇头，等人走远了才低下头继续自己的“翻译”工作。

真不知道密码是防谁的。她想。

与此同时，北城市局。

会议室里，光线昏暗，只有最里面的墙上倒映着投影画面，那是一张照片，一个男人的照片。

潘波站在旁边介绍：“陶雪树，三天前刑满释放，出狱后下落不明。”

照片旁边又出现了另一张照片，是一个身穿高中校服，留着短发的女学生，是陶萤学生证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虽然面带笑意，但眼睛里却看不出半分笑意，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僵硬感觉。

“陶萤，北城高中高二六班的学生，成绩很好，次次都考第一，之前出事的学生张辽跟她是同桌，关系不错，学校里一部分学生认为张辽自杀是因为被陶萤拒绝，另一部分同学表示两人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张辽的喜欢一直都是单方面的。”

坐在会议室里的有十多名警察，其中一个突然开口问道：“当初你跟莫寻怀疑的就是这个学生吧？”

潘波说：“没错，法医给出的报告里写明了张辽是生前坠楼身亡，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但是走访了死者的人际关系之后我们发现陶萤刻意掩饰她和张辽关系亲近的事实，对于朋友的死也表现出反常的冷漠，我和莫队深入调查之后又发现这人跟杀人游戏有关系，再加上这次……”

潘波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隐匿在阴影里的莫寻，说：“李警官不幸牺牲，法医鉴定后认为脖子上的勒痕和张辽尸体上的勒痕一致，由此可以推断，杀害李警官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在张辽脖子上留下勒痕的人。”

提问的那人点头，又说：“我看过笔录，这个学生全盘否认了，并且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凶手，你现在把她和一个真正的凶手放在一起，到底想说什么？”

潘波说：“陶雪树的案子，想必在座的都知道，这个曾经被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的神童，在十八年前犯下了一起特大凶杀案，受害人是他的妻子，年仅25岁，在怀孕期间惨遭杀害肢解，上千尸块被分别丢弃在不同地点的下水道，陶雪树被捕当时也对案子全盘否认，但后来人证物证俱全，他又供认不讳，并在一审开庭后当众请求法官判处死刑。”

潘波再次将视线投向莫寻，后者无声点头，于是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根据DNA检验证明，陶雪树和陶萤实为亲子关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如果说这两人是父女关系，那当初被陶雪树杀害肢解的女人又是谁？

又或者，陶萤其实陶雪树的私生女？

还是说，被肢解的女人根本不是陶雪树真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