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指着后头一个空位置说：“青萍对吧，你到后头那个位置，我给你些废布，你车个给我瞧瞧。”

“嗯。”刘青萍淡淡地点头，走到后头空位的缝纫机前坐下，然后把布包放在脚边。

“森华，拿块废布头过来。”周师傅对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喊道。

“哦。”男孩声音柔和地应了声。

片刻叫森华的男孩子给了刘青萍一块长条布。

“喏，给你。”

呃，这男孩的声音，轻柔，细软。唔，好吧就是有些娘。

刘青萍接过布条，麻利的一个对折，然后拿起边上的“张小泉”大剪刀，一刀下去布条瞬间变成了两段，接着大致地给两段布条修了边。

然后把两段布对齐叠好，抬起缝纫机压脚，将两段布送到压脚下。

两只脚用力踩踏板，缝纫机随着刘青萍脚底的发力发出“哒哒哒”轻快的声音。

不错，缝纫机不错，她用起来也很轻巧，顺手。

机针一上一下，有规律的与底下锁芯里的线形成线圈，相互套锁着。

眨眼间的功夫两段面料被完整的拼合了起来。

这让旁边做学徒才一个月，零基础的金倩倩心中大为不悦。

本以为来的是个菜鸟谁知道居然是王者。

踩完之后，刘青萍还来了个完美的倒针，然后用剪刀把线剪断，拿起拼合好的布条给周师傅看。

周师傅全程看在眼里，刘青萍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推一送一拉，利落完美。面料被她车缝的非常平整，间距匀称，针脚缜密，缝位留边1厘米也很标准。

他接过面料，看着完美干净的针脚线迹频频点头。这技术也不用咋学了，就直接拿裁剪好的半成品过来做他也放心。

“那你就坐这个位置吧。那个，生活用品带了吗？她们几个都住我们这里，你有地方住吗？”周师傅目光从布条上收回，看向刘青萍，忽然发现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复又补充道，“我姓周，叫周自强，你师娘叫李雅凤，大家都叫她阿凤。”

这是通过考核了吗，刘青萍心里小小激动了一把，只是住的问题 ，她起身看着周师傅： “师傅，我没地方住，就也同其他伙伴们一样住这边可以吗？”

“当然可以。”得到刘青萍的回答周师傅转头又对另一个女孩子说道，“阿兰，你带青萍去看一下你们的房间，她以后就和你们一起吃住了。”

“好的，师傅。来，跟我走吧，先去看看，顺便把手上东西放到房间去。”叫阿兰的女孩子朝刘青萍微笑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来。

刘青萍跟着前面身形婀娜的阿兰后面，出了后屋，左拐走进了隔壁的一栋楼里。

她们上了二楼，阿兰打开靠着楼梯口的一个房间。

房间光线不好，阿兰开了灯，刘青萍这才看清里面的布局。

窄窄长长的一间房，一看就是被隔出来的临时房。有些泛黄的隔板上还贴着歌星*翔的全身海报。

靠墙两边各有两张上下床，床的上下铺都铺着棉被，只有靠里面的一个下铺堆放着两个箱子和水桶之类的东西。

阿兰手忙脚乱的把箱子从床上拿下来，把桶提到外面的阳台上。

外面有个窄小的阳台，约摸一次可通行一个人的宽度，上面挂满了晒的衣服。原来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被这些挂晒的衣服给遮挡住了，投不进光亮来难怪房间里面昏昏暗暗的。

“这床以后就你睡了，你自己先擦擦。那个垫被这里有，不过盖的棉被可是要自己买的哦。还有洗漱用品，我看你啥也没带，要不去菜场旁边的杂货店买吧，那里便宜点。”

阿兰整理着房间里唯一一张污渍斑驳的木制长条桌，给刘青萍空出来一块地儿放牙膏牙刷头梳之类的东西用。因为厕所是外置共用的，所以自己的洗漱用品都得放在房间里面。

“好的，谢谢你啊阿兰。我叫刘青萍，可以叫我青萍。”刘青萍介绍了自己。

阿兰笑笑说道：“嗯，我叫沈玉兰，不过这里的人都叫我阿兰。你就叫我阿兰好了。那我先下去了，你收拾一下就去买生活用品吧，明儿个在开工。”

“嗯。谢谢你，阿兰。”

沈玉兰走后，刘青萍略微收拾了一下，其实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凭着对前世的记忆，刘青萍出门去找曾经的东门老菜场，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进城。

所幸老城区这一带离东门老菜场不远，没多久刘青萍就找到买日用品的店了。

买了棉被毯子，杯子，脸盆等基本用品，因为怕拿不了，她决定衣架什么的就明天再来买了。

“那位也是学徒吗？”叶森华轻声细语说。

“不太清楚应该是吧，要不然来这干嘛？”金倩倩嘟起小嘴接话。

刘青萍的到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房间里又有了活力。如同一潭死水被注入了活泉。

几人的八卦之心油然而起。

“我看她这技术直接进厂子得了。”叶森华又说。

“华仔，她什么技术呀，不过是车缝一道线么，有我们阿兰厉害吗。阿兰都还在这，就她那技术，她能进什么厂子。”金倩倩白了一眼叶森华，口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服气。

叶森华感受到了金倩倩语气中的火药味，知道她带着不满的情绪也就懒得再跟她杠。

阿兰笑笑摇了摇头，“华仔，你以为现在厂子有这么好进的啊，会做是一回事，能不能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是，有点皮毛功夫而已，没文化，没人，进什么厂子，看她穿这么寒酸，也不知道那个旮旯里出来的。”金倩倩得意地附和着阿兰的话，突然她转身，睁大眼睛叫道，“阿兰，那个位置上的剪刀是‘张小泉’牌子的吧。’”

“是的，你手上那把是不是杂货？”阿兰提醒说。

“嗯，我就跟她换了吧，我这把不好用。”说着金倩倩探身子过来把桌上的“张小泉”给换了。

折腾一下午的刘青萍买了基础生活用品，铺了床被。她还买了蚊帐，虽然是冬天，一般来说不会有蚊子，但她这个蚊帐除了用来防蚊虫叮咬，也是为了防止一些乱东西掉到她床上，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干净空间。

合住房里的卫生并没有那么乐观。

晚饭她是在外面吃的。吃了饭回到裁缝店，其他人都还在忙。

快年底了做新衣服的人特别多，所以大家都在加班。

见刘青萍进来几人都有些奇怪，也激起了一些人的不适。

要这么积极吗，头一天来，都晚上了还过来做活，是要表现给谁看。金倩倩看了看刘青萍，又看了看阿兰，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

刘青萍没有理会，问叶森华要了几块废布头埋头整自己的事。

她拿着布头从新在缝纫机上调整手感。

忽地眉心轻拧，这剪刀怎么不锋利了，中午她试的那会儿还好好的。她把剪刀转过来，发现上面刻的字已经不是“张小泉”，而是一个不认识的logo。

刘青萍心里大概清楚是什么情况，她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一圈，没有说话，起身去了前面房间。

她想今天就让师傅给她布置任务。刘青萍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住一件完整衣服的制作流程。

周师傅刚和夫人一起在画版，剪纸板，看到刘青萍从后面进来也有些惊讶。

师娘阿凤不解地问：“不去收拾收拾？”

“收拾好了，师娘。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刘青萍不在迂回，直接单刀直入。

给事做吧。

阿凤师娘睁大了双眼看着刘青萍，然后又把视线挪到周师傅身上。

周师傅两块饱满的苹果肌顿时凸起，笑说：“既然这孩子要帮忙就直接安排事吧，看来这是个勤快的娃子。”

说着周师傅带着刘青萍回到后屋，他弯腰从金倩倩的篓筐里拿了一碟裁好的料子，“这个，先和倩倩一起拼缝吧。”

“嗯。”刘青萍接过裁片，去旁边线架上配了和金倩倩一样的线色，然后给锁芯绕线。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刘青萍犹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惫的工作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与动作之间的衔接，又似十倍快进的速度一般，让人看了无不惊叹这手速。

一个晚上刘青萍就把金倩倩筐里的裁片给缝制完了。

第二天两人便一起做下一道工序。她们两个人做的工序还是最简单的拼缝。

其中阿兰做最难的装袖子，叶森华装领子，还有一个不太说话的马丽丽做剩下的工序。基本上几个人一起合起来就能把一整件衣服做好。

因为有了刘青萍的协助，金倩倩的这道工序出产量特别高，导致后面阿兰装袖子都装不过来，筐子里堆了不少半成品。

某一日周师傅进来，递给刘青萍一把剪刀，“这个给你，把你手上这个给我，那把钝了，早就要换了。”

刘青萍拿过还泛着油光的剪刀，看了看剪刀手柄处的字——“张小泉”。

“是‘张小泉’的吗？”金倩倩回头问道。

刘青萍没有回答。倒是沈玉兰歪头瞥了一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清，但口气却是非常笃定地说：“当然！”

“搞什么，我用那把剪刀那么久都不肯换，你才用五天就给换了，什么早就该换，早就该换怎么在我手上没换……”金倩倩喋喋不休地小声抱怨。

周围几人已经被她的蠢笨给打倒了。这不是在举荐自己偷换了剪刀吗。

刘青萍手上的剪刀换新了，现在金倩倩手上的那把又变成了全组最旧的了。

金倩倩本来这几日看着刘青萍努力干活的份上略微有些平和的心，现在这一下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刘青萍只觉滑稽，别说看小丑演戏，她似乎连眼皮子都懒得掀。

笑嗤庸俗扰尘嚣，吾辈逍遥诸事抛①。

作者有话要说：刘青萍：“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金倩倩：“谁稀罕一把破剪刀！”

‘张小泉’：“不，你稀罕我，我可是剪刀中的战斗机。用我，手不酸了，速度快了，指哪剪哪，嗖嗖嗖……”

注①：摘自《吾辈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