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殿首没有说话的紫薇大帝忽然道：“妖魔现世，文昌悖逆，近日又有廉贞星入主福德宫，六界恐生大变故。”
天尊缓缓睁开眼，“天界众神当以苍生福祉为先。既然廉贞星现世预警，那就先安内，再攘外。颛顼！”
北郊黑帝颛顼立刻出列，“臣在。”
“本尊许你开启窥天镜，于六界搜捕文昌，他若反抗或拒不认罪，可就地正法。”
颛顼神色一凛，大声道：“臣领命。”
“至于那个新出世的魔，着四方战神剿灭吧。”天尊说完拂袖离去，众神亦从宝成大殿散去。
待众神散去，九华帝君一路追到南天门，拉起司命星君躲到无人处，悄声问起，“文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与他素来交好，究竟为何会与天尊大打出手，还把纠察司夷为平地，他这是疯了吗？”
“我也不知啊！帝君他前日还好好的跟我论经，劝我要理解天尊治理六界不易，不要整日满腹牢骚。我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他与天尊恨起何处啊！”司命星君转眸又道：“不过，帝君这几年功德最盛，锋芒太露，许是有眼红之人挑唆吧。”
九华帝君赞同道：“确实，加之文昌平时太过端着，不善溜须拍马，天尊本就忌惮他多年，这次怕是有些人从旁煽动，便再也回不去了。”
司命登时就想起大殿上天尊的话来，“天尊都说出‘就地正法’这种话来，想必已是容不下帝君了。可再怎么说帝君也是一级神，就算给他真的狂悖忤逆，也罪不至死啊！”
“只怕这里面有些事，咱们不知道罢了。”九华帝君悄悄附耳过来，“待会儿我要给颛顼做法，开启窥天镜，一旦找出文昌的下落，颛顼就去办领兵手续，然后前去拿人。到时你我就趁他办手续之时，先行一步去找文昌，如何？”
“这....”司命眨了眨眼，“帝君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为帝君赴汤蹈火，倒是九华帝君您....”
“我只想求一个真相。”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大家都是天尊的臣子，谁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
白欢坐在西屋那张木板床上，紧紧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上，许久没有抬起。
邰英光上次见她这个模样，还是竺南南死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把身体团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墙边静静哭着。
可她今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滴泪也没有掉。
司命见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屋，抬手戳了一下邰英光的胳膊，又朝里递了个眼色。
邰英光默然片刻，退了出来。
“她的亲人朋友一一离世，此刻还要劝她去死，本君说不出口。”他坐回长桌，示意司命给自己沏壶茶来。
司命甚是无语，但深知他为人，此刻劝也是无用，只能先去外院烧水，寄希望于帝君大人能尽快想通，权衡各中利弊。
谁也没想到，先想通的人竟然是白欢。
门帘忽然掀开，白欢缓缓走了出来，她站在邰英光面前，神情麻木，原本闪亮清澈的一双圆眼，已没了往日光芒，却多了另一种琢磨不透的神色。
“邰英光，你能带我去地府吗？我要见白喜。”
太阳行至中天，日光开始耀眼起来。
“见白喜？”邰英光望着她的眼睛。
白欢缓缓走出屋子，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她不禁抬手挡在眼前，眯起了眼睛。
“既然要为他死，总得见一见他吧？”
邰英光站起来，紧跟她走到啊门外，“白欢，你可以再想想。你若不愿，我也支持。”
白欢忽然笑了，“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妖，六界蝼蚁中的蝼蚁来说，天道鸿蒙从未让我们想过该如何过这一生，就算想了，也毫无用处。”
不知怎地，邰英光听她这么说心中十分难受，“白欢，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白喜他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你不去？”白欢转头看他，“那我自己去。”
“去！我去！”司命站在院外，正好听到这番话。不管怎么说，总比白欢躲起来混日子要好。她早一日死，他们就能早一日出去。
司命欣喜道：“那咱们这就启程吧！”
窥天镜里，文昌帝君携一女子和司命星君驾云直奔地府，颛顼疑惑地看向九华帝君，“这司命星君方才还在宝成大殿上，怎么这么快就去地府了？”
九华帝君也有些匪夷所思，两人在南天门说话时，司命星君不像见过文昌帝君的样子。
可窥天镜里不会有任何法术，窥天镜现实的全是真身。
“此事....有些蹊跷啊...”话音未落，九华帝君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柱子后头的一个人影，正是按约定来此等候的司命星君。
司命躲在柱子后面，向他招手。
九华帝君惊得犹如见了鬼，他连忙又看向窥天镜，里面的司命星君正跟在文昌帝君身后，站在切鹿山的地府大门前。
九华帝君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那根柱子，司命星君正拼命朝他挤眼。
九华帝君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看窥天镜又看看柱后的司命星君，眼前的司命星君又并无点异常，可窥天镜更不可能出错啊？
茫然半晌后，九华帝君冲到柱子旁，将司命星君拉到窥天镜跟前，“窦壁！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司命星君往窥天镜里一瞧，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这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发誓！我是真正的司命星君！”
颛顼的表情由震惊到疑惑，忽又有些恍然大悟，“难道是有人假扮了司命，文昌帝君是被诓骗的？！看来此人法力甚高，连窥天镜都能骗过。”
九华帝君怔怔地点头，确实也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颛顼立刻走出大殿，“我这就请旨去地府，查个究竟！”
司命星君马上追了出去，“黑帝大人，您带我一起去！我倒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冒充我！”
而地府此刻正在为突然成魔的向回发愁。
“什么？千松甸出世的魔是向回？他不是关在影牢吗？”胡清怡盯着酆都大帝，眼中似有一把刀。
酆都大帝立刻瞪着五殿阎罗王，“姚仲华的人抓不着也就算了，向回怎么还从增设小地狱跑了？！”
“先前天尊在增设小地狱里捉拿文昌帝君，许是他们斗法破了结界，向回才趁乱逃了出去。”阎罗王脸上陪着笑，心里则暗自叫苦。
一天的功夫，地府都快成集上的菜市摊了，神、仙、魔三族来来往往凑了个齐，他一个小小的阎王能做啥？
酆都大帝立刻会意转头回去，“胡上仙，老五说得有理。”
胡清怡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些比鬼都鬼的阎王们掰扯，冷冷道：“不管向回是怎么去的千松甸，魔光已现，他是魔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当年文曲星君向矣以命封印他，十五年前我又不惜冒着被天尊发现的风险，将提前出世的向回押回地府，就是希望他能在银城升起后再成魔。”
“是啊是啊。”酆都大帝忙不迭点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鸿蒙这一缕魔光，竟让他先成了魔，早知如此，还要那白喜作甚。”
胡清怡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天界必然已经开始严查魔族。天界虽然会先对方向回去，但咱们计划也越来越危险。我要去一趟九嶷山。”
“去九嶷山干嘛？”酆都大帝道：“姚仲华偷了阴息不得藏到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吗？回老窝去，会不会太不明智？”
“姚仲华已经没有法身了，他这辈子就只是一幅画而已。”胡清怡蹙眉道：“他用毕生的修为改了往生塔，把它变成一个可以连通六界的机关。他只要回到塔中，就等于藏到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他和他那只王八一定回到了九嶷山。”
酆都大帝眸子转了转，忽然道：“你去我不拦着你，但地府的人不能跟你去。我们有言在先，地府不参与你与姚仲华的恩怨，我们只为你重启魔界铺路。”
胡清怡笑笑，“清怡知道，大帝要对万千鬼差负责，一旦被天界发现地府的人染指九嶷山，这个地府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大帝只虚帮我看好白喜，别的不需您劳心。”
“胡上仙神明大义，玉虚感激不尽。”酆都大帝站起来向她行了个礼，心中暗骂：这还不需老子劳心，老子一颗心操得稀碎！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有鬼差来报，“大帝！北郊黑帝颛顼，带着天兵天将来了！人已经到西鬼门了！”
“颛顼怎么来了？”酆都大帝眼珠一滚，立刻向胡清怡道：“你速速离开，走东鬼门。”
说完，他又着吩咐道：“速速叫十殿阎王、四方鬼帝、大小判官，全去西鬼门迎接！”
酆都大帝边说边整理冠带往西门方向走，想了想又停下对一旁心腹道：“快，把溯潞殿里的白喜送去十八层地狱。”
他还未抬脚，另一个鬼差神色慌张地跑过来，附耳道：“禀大帝，文昌帝君又来了！现下正在溯潞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