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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沙枯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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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蓉膏这种东西源自海上,连带着阿芙蓉花的种子从西洲一路传到了中原,最开始这种药物用于镇痛有奇效,一时间风靡四海,但是很快人们就发现阿芙蓉膏不仅能镇痛,更能伤人神志,天长日久毒素越积越多,人也会变得或癫狂或萎靡,天不永年,最后伤人伤己。

所以阿芙蓉膏一直为中原王朝所禁,胤朝更是绝不许阿芙蓉膏面市,但是丝路之上的西洲各国却都留存,甚至有些小国以阿芙蓉膏生意为支撑,这东西在西洲并不少见,可是这并不代表兰溪会允许谢行歌碰这种要人命的玩意儿。

“有解药么?”兰溪冷静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问:“传我的令回天启,让方淮去找最好的大夫。”

“是。”

兰溪冷着眼扫了身侧的人一眼:“传令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主子,您不歇息会儿么?”

“不用,把当年永宁公主之死的卷宗给我提来,我再看看。”

“那卷宗主君这五年间您看了都千八百遍了,恐怕上头的每一个字您都背下来了吧,如今还要再看?”属下也无奈,当年永宁公主的事就像一道惊天巨雷,将整个胤朝的权力体系炸了个稀碎,有人疯了,有人死了,有人怨了,有人恨了,有人悔了,这些反而是卷宗上没有提及的,只有卷入其中的人,才会深有体会,痛不欲生。

他没有见过永宁公主,只知道那位公主在胤朝跟个透明人差不多,出身不高,母亲只是个宫女,序齿排在中间不上不下,从来都不是个要紧人物,他是控弦司的暗探都从没有留意过这位公主,可是谁能想到呢,这位在前朝后宫都卑如微尘的公主,她的死能成为这么多人一生的梦魇,也不知那位九泉之下的公主如果知道这一切会作何感想。

“再拿过来,当年记录已经事无巨细,但是我总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纠结数年,也终究要给永宁一个交代,给阿离一个交代。”

“听闻公子与公主兄妹情深,所以当年才会如此癫狂疯魔,属下看其实陛下倒是也很伤心,只是那个时候他要是再顾着伤心,天启可就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兰溪垂下眼眸,冷声提醒:“泠公子这个名字以后不要再叫了,他不喜欢。”

“是。”面具人行礼:“属下这就去准备,我们是否要走白驮关出辰月回沧州。”

“人都死了,还忌讳这些么?暄宁就葬在白驮关,出关的时候替我去给他上柱香祭盏酒吧。给他带些辰月的玩意儿,一并烧了吧。”

“属下这就去办。”

............

马队出白驮关的时候看见了一座孤坟,没有立碑也没有标记,孤零零的立在旷野上,照着残阳斜向的余晖,看起来格外苍凉。这座坟立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看上去像是无主野坟但是却常有修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没有被风沙掩埋。天长地久,倒是成了这些商队眼中的路标,看见这座孤坟他们就知道这是辰月的边境了。

马队首领嘴里叼着一根干草,随口问道:“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坟啊,怎么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要是还有后人想来上坟上哪找去。”

谢行歌带着莲花白骑在一匹骆驼上随口回答:“是个可怜人。”

“哟,谢大夫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啊。”马队首领连忙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这座坟陪伴这些商旅数载,他们是真的好奇:“这座坟立在这估计得有个五六年了吧,只是当年听说过,这里埋了个大人物,但是这坟荒了这么多年也不像什么达官显贵啊。”

“一个可怜人,求死之人,传言是个大人物么?那倒也不是,那是我哥哥的坟。”谢行歌淡笑着,他看不见马队首领满脸的惊讶:“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他很喜欢从白驮关眺望辰月的景色,所以我把他埋在了这里。”

“哎呀妈呀,节哀啊谢大夫。”谁知道马队首领是个属话痨的,一听谢行歌认识墓主就开始滔滔不绝的:“那谢大夫你都到这儿来了,怎么不去看看你哥啊?”

“他未必想见我,再说了总有人记得他,每年都会有人来的。”谢行歌道:“埋在这里未必不好啊,听着风声,看着辰月故地,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马队首领就不明白了:“这人都死了哪还有好着的啊,看看这大漠风光,长烟万里,不也是活人才能看见么?我倒是觉得这人间最美,死人可体会不到这人间百味。”

“太苦了,所以觉得不好。”

马队首领看谢行歌没有想深聊的意思,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在心中腹诽,看他说的对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不是个风水宝地,看看,当哥哥的英年早逝,这个当弟弟虽然出手阔绰,能包了马队去沧州但是看着也不像是个混得多显赫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就是个瞎子还带了条狗,所以说这埋祖坟一定得慎重再慎重啊,这种大事可不能找个坑就埋了。不然可要祸及后人啊......

时值九月,沧州已经下了三场雪了,天地间都只有灰白二色,沧州盛产铁矿和皮毛,除了驻扎的守军,其余的人都是生意人和商队,寻常百姓早就因为沧州苦寒而内迁了,这里已经是了无生气的一片雪原,所以沧州这个地方什么都贵。

一碗牛肉面能卖出丧心病狂的一两银子,谢行歌真是捂着荷包肉疼。马队是去出河西去西洲贩香料,收了款子之后就北上沧州去收皮毛,出门在外马队出手也阔绰,他们看着谢行歌那副舍不得的样子都哈哈大笑,不过也还是安慰他:“谢大夫,这沧州地广人稀,商路难走,所以什么都贵,不过走这一趟赚的也多,也不必心疼,你有手艺赚钱比咱们这些卖力气的容易。”

“诸位是来沧州发财的,我是来找人的,还是不同,我的银两可是一贴贴膏药攒下来的,我还指望这些银子养老呢。”谢行歌虽然玩笑一番,可也是当真心疼。一路行来一个多月,马队的人对他和莲花白都很照顾,相处下来也都是些耿直的汉子,若不是为了给家中妻儿家小挣活路何至于来此挣这些风霜辛苦钱。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自然也不会彼此为难,赤昌故土贫瘠,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州城,不如说是一个军镇,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进攻和防守,赤昌曾经作为北凉和大胤之间的缓冲一直在大国夹缝中生存。后来胤朝征赤昌,收了这块地,赤昌人也四散到胤朝各处,如今这里的赤昌人已经很少了。小国的悲哀就是这样,雷霆之怒下片刻倾覆,连异议的资格都没有。

沧州的萨迦神殿比之上林城那是萧条得多,上林百姓对萨迦蛇神那是刻入骨血中的崇拜和敬仰,可是这片土地上活着的赤昌旧人都没几个人了,供奉萨迦蛇神的神殿自然更加凋敝。

胤朝的军队可不信这些玩意儿,谢行歌牵着狗到神殿前时,神道前洒扫的老者都惊呆了,已经数年没有人踏足与此了:“阁下,是走错了路吧?”

“我来拜萨迦神。”

“阁下,这神殿已经荒了,没有祭司大人沟通神灵,萨迦神是不会庇佑的,不如往西边去吧,克山、辰月那些地方的神殿也许还能祭拜。”老者笑着摇头,但是也心疼谢行歌走了这么远的路,却是白忙活一场,这座神殿早已破败也只有他时不时的来前面的大殿打扫一二,至于后面的房舍年久失修怕是都要塌了:“阁下远道而来,满身风雪,不如到我家歇息一会儿再出发吧,萨迦神会庇佑你的。”

“你是赤昌人?”谢行歌问。

“汉地的人不会在乎这座神殿的。”老者点点头回答:“不过我死了之后,这里应该也没有人再在意了。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夷为平地,一切都是天意吧,上天不愿意再庇佑赤昌。”

“茫茫雪原里,听着你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心寒了。”

谢行歌拒绝了老者的邀请,而是径自走入了神道,全天下的萨迦神殿都大小有异但是规制都差不多,他就算蒙着眼也不会走错。

“这里的祭司呢?”

“早些年打仗的时候都死了,殉国了。”老者叹了口气:“阁下要进去看看,可是这里除了神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战乱之后神殿无人看守,值钱的东西都被百姓们取走带到别处去了,这里也就这石头的塑像搬不走,过去萨迦神像可是遍贴金箔珠翠的,数不尽的宝石镶嵌在蛇神的鳞片上,只是可惜我赤昌国运不昌,对不起蛇神庇佑。”

谢行歌却不这么想,只听他淡然道:“若求神祭祀真的有用,赤昌何至于亡国呢?蛇神只会看着人间,他只会看着这片土地变得面目疮痍,却不会对任何人施以援手。赤昌如此,辰月亦如此,真正导致一切的是人,与神无咎。”

谢谢大家!!

第7章 黄沙枯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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