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的环境与外面没什么区别，仿佛只是跨过了一扇门来到了另一片古境。

容诺辞别风怜月和风家独自在里面转了半个多月，只要见到有人的痕迹便会循迹追过去，可那头的人最终都不是苏子沐。

这次他遇到的人与以往有些不同。

那方林荫下离夙一身红衣，微微侧身向他望来，“哦？原来是容大公子，一路追踪过来有事？”

“我……”容诺迟疑道，“不知阁下可知晓姜无心的下落？”

那人笑靥如万紫千红春日里的阳光，绚烂耀眼，“容大公子找他有事？”

这人果然知道。他猜的没错，离夙似天生就与苏子沐有何种联系。

能找到人他该开心的，可胸口又生出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说：“烦请阁下告知我姜无心的下落。”

“你要找的人，问我作何？”对方嗤笑一声便抬步离开。

“等等。”容诺刚迈出半步，一道灵刃便擦着他的肩膀飞向后方，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血肉撕裂的剧痛袭来，他不禁皱了下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抬眸望向那方的人。

离夙托起手，上头的灵力不断流窜碰撞飞溅，“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另一边，苏子沐和南初踏过无数陷阱，几经波折寻到了一座名为九阴殿的宫殿。

金顶红门，宫墙十米气贯长虹，从墙上彩绘看，宫殿的主人是上古神兽九尾狐，擅长各种阵法咒术，以及还有狐狸精拿手的幻术和魅术。

他们摸索着走近，正殿大门正对面挂有一张红衣男人画像，经久累月上面的五官已经模糊不清。

忽然画像上的男人周身散发出阵阵紫光，继而汇聚在下边的桌案上，光缕萦绕中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白色狐狸随之出现在上头。

“传承者，见吾为何不跪？”

一只残魂，吐字时连身影都不禁闪动，还敢口出狂言。

苏子沐挑了挑眉，张口就问：“学了能睥睨天下么？”

刹那间九尾狐闪得更加厉害，像接触不良般，“你怎么不一出生就直接升天呢？”

“哦，那我不需要。”他扭头转到别处。

身后的九尾狐的残识急得忽隐忽现，“吾的传承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倘若不是如今封印濒临瓦解需要人去修补，你可没那么好运。”

苏子沐嘴角抽了抽，他就说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

他问：“什么封印？”

九尾狐视着他的眼睛，徐徐说：“幻境地下城，前尘旧梦。”

幻境意指古境，古境地下有座大型地宫是封印的承载体，名为前尘旧梦，那里羁押着无数亡灵。

因为它们的执念、怨念太重连忘川河也洗刷不掉，无法正常进入轮回，所以被放逐到此地积年累月冲淡身上的怨气。

“有生有死方能平衡，吾与幻境便在混沌之初因此而生，而吾的使命就是构造出前尘旧梦守护幻境。”

听了这么多，苏子沐不关心什么亡灵什么幻境，他关心的另有其事。

他问：“古境是为了关押恶鬼，那睥睨天下的力量呢？”

九尾狐道：“睥睨天下的力量？那些亡灵么？”

所以说谣言不可信，预言也不一定准，得知所有人恐怕都白忙活一场，他连搜寻宫殿的兴趣都没了。

“走了。”他招呼南初就走，也没理会那边九尾狐的呼喊。

可在跨过殿门的那刻，他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了回来。

他被撞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向桌上的狐狸，阴森道：“打开。”

“打不开。”九尾狐舔了舔前爪，悠闲道。

苏子沐危险地眯起双眼，而后聚起灵力打向殿门口的结界。

在三道目光下他的这道灵力就像颗小石子没入了汪洋大海中，没溅起半点儿水花。

他面色一沉，随即调起比先前多上数倍的灵力灌为一击打去。

随着大量灵力灌入，那道无色屏障表面开始泛起点点波纹，他侧头朝九尾狐咧嘴一笑，然后调起全身灵力就要一举将结界击碎。

但他等了半晌也没见屏障碎裂，那上头仍旧只微微泛着波动，连大点的水花都没看着。

九尾狐忽地低笑出声，“以卵击石，此乃吾巅峰之作，怎会是你现在能解开的？”

苏子沐盯向这只狐狸，也跟着笑了。

他解决不了结界，但解决面前这抹残魂怎么都绰绰有余。

见他抬步靠近，对方愣了愣，急道：“你想做什么？”

“解开还是死？自己选。”

“你这人……”九尾狐前爪在深褐色的桌面划拉一下，留下几道白色爪痕，“前不久古境突然被强制打开，且外界谣言四起说此地有睥睨天下的力量，皆乃魔族所为，为的就是毁坏封印放出恶鬼。”

苏子沐又是一笑，“关我何事？”

魔族有阴谋为的是与人族争锋，对于他这个妖来说这两族打起来才更好。

“魔族所为，为的是建造庞大的鬼军，继而占据整个平清大陆奴役其他两族，你该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苏子沐暗道，妖族现今被人魔两族奴役，等魔族一统天下，妖族少了人族的压迫说不定日子还好过些。

见他无动于衷，九尾狐又道：“此事关乎整个平清大陆安危，身为此界生灵理应义不容辞。生灵有出而亡灵损失惨重，这个世界将失去平衡！”

其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空气陷入了沉寂。

它看了看苏子沐甚至于看了看其身后的南初，都无动于衷。

“不是。”它说，“这个世界将失去平衡！”

苏子沐抱起双臂，开口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有那么高尚的？”

这只狐狸当他三岁小孩了？那天坑里的厉鬼气息极为相似，死因和死的时辰大抵都差不多。上千万的人同时殒命，这些冤魂到底从何而来他不知，但九尾狐明显在隐瞒什么。

“也好。”这话一出九尾狐连腔调都变了，由先前的前辈风范，变成了个市井奸商模样，“那吾们就不玩儿这么高尚的事情。”

苏子沐眸色微暗，等着这只狐狸接下来的话。

对方几步跳到殿中的大理石圆台上，台面紫光流照，几个回转后浮空出现一面水镜。

九尾狐用狐嘴扯出个笑，“你的同伴，似乎遇上了些麻烦。”

苏子沐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水镜的画面开始被大片桃花占满，随着距离拉近两个人影逐渐清晰。

林中空旷处，那堆火烧的几丈高，离夙坐在一旁不停地往里加柴火，而容诺神色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似被冻得发抖。

阴寒之气。苏子沐当即闪过这个念头，他压下心中情绪瞥向九尾狐，笑道：“所以呢？”

“没。”九尾狐也跟着眼笑眉舒起来，它抬起前爪一挥，空旷的大殿随即被无尽书册堆满。

“吾只是想说学会这些，在秘境中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找谁就能找谁。”

“听起来不错。”他呵呵一笑，踱步来到石台前，一把掐住这只狐狸的脖子，“如果不是这破结界，你觉得我不能去哪儿？威胁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报废了“姜无心”这个身份才救回来的人，可不是让人拿来威胁的。

而这东西知道拿容诺来威胁他，必定他们此前一路都在其监控中，想起之前种种，他所见所遇似乎都是在刻意引他来这儿。

他不由地暴怒，虎口又收紧了几分。

九尾狐后腿蹬了蹬他捏在其脖子上的手，“就算杀了吾你也出不去。”

苏子沐加重手中力道，口吻尽是冰冷和危险：“打开。”

狐狸扑腾得更加厉害，艰难地吐出字节：“残魂、残魂懂吗？吾解不开，而且吾死了结界也不会消失。”

生死存亡之际，这东西居然招来本书用尾巴卷起递给他，“不如抓紧时间去学。”

苏子沐瞧了眼那望不到头的书海，虎口猛然收紧，这么多，等他学完出去连给人收尸都收不到。

他给这只狐狸下达最后通牒，近乎咬牙切齿说：“将结界打开！”

“吾真的解不开，吾的力量连维持如今这副模样都难，想要出去只能靠你自己。”

水镜的情况全程都映在苏子沐的余光中，他不由气极败坏，“你觉得他能坚持到那时？！”

九尾狐眨巴眨巴眼睛，像看呆瓜一般看着他，问：“你学这些要很久吗？”

苏子沐平生第一次被质疑天赋，他只觉心中一梗，牙根都差给咬碎，“你是生来就会这些的么？要学多久你心里没点数？”

对方愣了会儿，真诚道：“这些东西从吾降世起就在脑子里，吾不知你们具体需要学多久。”

苏子沐觉得他再和这只狐狸说下去，会被气死在这儿。

他努力平复自己暴戾的情绪，问：“关于这破结界的，哪本？”

听到这话狐狸耳朵瞬间支楞起来，用前爪扒愣着他的虎口，“吾知道吾知道，你先放开吾，吾去找。”

苏子沐松了手，九尾狐迅即化作一道白影倏地蹿进书堆中。

他等了片刻，眼见水镜中的情况愈发糟糕，那白影却还在书海里蹦来蹦去。

苏子沐整个人都忍不住烦躁，他能救回一个濒死之人，但没能力救活一个彻底咽气的死人。

“再找不到，你便可以去死了。”

九尾白狐惊得炸毛，一下就蹦到一边，缓过神来又接着开始寻觅：“快了快了。”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时，对方叼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朝这边奔来。

“找到了。”九尾狐把书丢到他的跟前，“但这结界没那么容易打开，这是另一个出去的法子，大殿中的传送阵。”

它说着就退至十米开外，其眸中精光闪烁：“一旦翻阅便是默认接受传承，需得履行契约去修复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