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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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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不明间,这道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一瞬间,齐霁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停下脚步,他迟疑的回眸。

床上的人眉间紧蹙着,好似做了什么噩梦,垂下的眼睫也在胡乱的颤动着,不安到了极致。

抓着他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泛了白,而那张薄唇张合,再度吐出一句“别走”。

不是幻觉。

尽管很难想象周砚会说出这种话,但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在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无意识的祈求他能留下来。

一向冷漠的人身上出现脆弱好像更勾人情绪。

齐霁无端觉得心口有点晦涩,叹一口气,打消了去隔壁睡觉的念头。

折回身,他俯身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覆上周砚紧蹙的眉间,低声喃喃,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心,我不走,您安心睡吧。”

也许是他的音色太过轻软,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者是二者皆有,总而言之,差不多五分钟后,周砚眉间渐渐松开来,看起来安稳了不少。

只是依旧抓着他的手。

看来今晚大概率要保持这个动作了。

齐霁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收回,在床边坐下,开始守着周砚打瞌睡。

没想着跟周砚一起睡的,毕竟上次他在周砚床上醒来的场面着实有点太冒昧,但很明显,人在大多时候并不能抵抗自己的身体本能。

什么时候躺在周砚身边睡着的他不知道,反正等他睁开眼,时间好像又回溯到了不久前雨夜后的那个清晨。

就连窗外含着潮湿水汽的天气都极其相似。

齐霁盯着周砚沉黑的双眼看了看,又盯着自己勾在周砚腰上的腿看了看,沉默几秒,尴尬狡辩道:“如果我说这是您先动手的,您相信吗?”

周砚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齐霁险些把床单扣出一个洞。

片刻,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从周砚身上剥离:“虽然但是,昨晚确实是您先挽留我的。”

昨晚的一切都在高烧里笼罩上了一层纱,周砚什么都记不起来。

比如说他是怎么回来的,比如说齐霁为什么会过来,又比如说,他到底是怎么挽留齐霁上他床的。

他也没兴趣纠缠这些。

这些天难以抑制的低落情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散。

他恹恹的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今天不上课吗?”

这件事说起来就让人很生气!

周砚作为一名霸总当然可以选择不去上班,但他却无法选择不去上课!

就在两小时前,他收到了舍友的电话,问他为什么没去上课,是不是疯了。

他却只能跟辅导员请假!还得绞尽脑汁想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重点是,当时他记得他明明有把自己挪了离周砚有一人远!

事情的发展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脱离预想。

“我请假了。”齐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也跟着坐起来:“饿了吗?我去做饭。”

随后周砚进卫生间洗漱,齐霁下楼做饭,最后两人在餐厅落座。

吃完饭后齐霁又给周砚量了一次体温。

有点复烧。

果然请假是正确的选择。

齐霁把周砚带回卧室:“您吃了退烧药再好好休息休息吧。”

周砚没什么异议,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再度睡去。

睡觉这事大概会传染,齐霁在沙发里窝了一会儿,就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他迷迷糊糊的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昏暗一片的房间里,周砚却垂着头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看起来很不好,隔着一段距离,齐霁仿佛都能察觉到覆在他身上的落寞,铺天盖地,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齐霁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着回到了沙发。

靠在沙发里好一会儿,他才出声:“这些天一直到现在,都是因为您母亲吗?”

“您母亲”这三个字很清的落在周砚耳畔,如同一颗石子砸入心湖,泛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没出声,眉间很轻的蹙起来,齐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其实也不难猜,昨天的知情人只有助理,从陵园回来时也只有助理一人陪着他,齐霁没理由大晚上突然跑过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关于他的情况,助理已经做过解释。

被人窥见他这一面并不好受,换成了齐霁,好像更难让人接受。

半晌,周砚有些生硬道:“我没事了,你走吧。”

“……”

抓着他的手让他留下来的人是他,赶他走的人也是他。

真是提裤子不认人,翻脸无情啊……

“我走了您准备怎么样?”齐霁撇了撇嘴:“继续任由自己生病,陷在低沉的情绪里,通过折磨自己来缓解难受吗?”

被人说中,周砚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人在心里难过的时候总喜欢折磨肉/体,企图通过肉/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疼痛,其实没用的。”齐霁想到什么,眼睫垂下来:“人生这条路很艰难,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会失去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这很痛苦,但是我们必须走出来,乐观的去接受,去放下。”

“我不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安慰您。”齐霁下巴抵在膝盖上:“我的父亲是在我初二的时候离开我的,那个时候我跟您一样,很长时间都陷在一种极致痛苦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茶饭不思,成绩一落千丈,变得孤僻又阴翳,后来的某一天,我忽然发现,这样一点用都没有,只能让所有的一切变得更糟糕。”

“后来我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放下,一遍一遍的强迫自己走出来,我经常想,如果我的父亲还活着,一定不希望我因为他变成那个样子,他一定希望我能向前看,向前走,哪怕没有他,也能奔赴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慢慢学着乐观,慢慢学会跟这个世界和解,现在,哪怕我重新陷入同样的困境,也在很努力的活着,因为这是除了死亡意外,我唯一能做的。”

“周总,您可以难过,可以回头看,但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您要试着走出来。”不知什么时候,齐霁的声音变得有些哑:“如果您觉得一个人做到这些有点难,那我可以陪着您。”

一颗石子沉底,一颗又一颗的石子投进来,心湖的细小波纹变成了涟漪,一下一下激荡着心头,无法止息。

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揭开自己的伤疤给他看,只为告诉他他该往前走了。

周砚觉得这些年筑在心口的那道高墙好像开始出现裂缝,慢慢崩塌。

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从林菀去世后,他这些年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不肯走出来过得像个麻木的行尸走肉,不是因为他走不出来,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走出来。

或许,他该试着迈出那一步了。

“如果您愿意,明年去看您母亲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

长久的沉默后,周砚终于动了一下,齐霁听到他的声音:“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齐霁有点茫然。

他说过的话太多了。

“您是指……”

“过来,借我一个拥抱。”

齐霁想起来了,之前他好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说等周砚有需要了,随时可以为他提供温暖的拥抱。

当时周砚是怎么回答来着?

哦,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看来霸总也不能立flag。

齐霁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从沙发起身,几步走到床边,然后伸手,给了周砚一个拥抱。

一个,比任何时候都温暖的拥抱。

-

助理惊奇的发现,今年顶头上司因为母亲忌日带来的低落情绪恢复的比往年快了不少。

往年前后怎么都得持续两月,在这两月中,各部门基本都是急着尾巴做人。

今年不一样了,发烧那晚一星期之后,周砚就恢复了正常,浑身的低气压也都散了,各部门简直喜大普奔,都在八卦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助理猜测,大概率是小替身。

只是没想到,周砚这么快就身心都沉沦了。

对于这些猜测齐霁一概不知,他只知道,金主爸爸终于恢复正常了,每顿饭饭量也都恢复了正常水平,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所以今天的琴练的格外的丝滑,一套小连招结束,齐霁放松了放松手指。

身后,周砚忽然推门进来:“别练了,带你去个地方。”

齐霁眼睛发亮:“又是什么好地方?”

“去游泳。”

哦豁!

新的兴趣班。

进了游泳馆,看着偌大且空无一人的游泳馆,齐霁才知道周砚包场了。

正好省得有那么多人看到他旱鸭子扑腾!

这种有钱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幸福!

两人换了泳裤下水,很快有人送了零食酒水过来,齐霁借着先熟悉环境为由,赖在池边吃零食。

眼见他肚子都吃的要鼓起来,周砚喊他学习。

有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私教,齐霁学起来事半功倍,泡了几小时也就学差不多了。

一学会他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游了起来。

池子不深,周砚也就没担心,靠在池边边抿着杯里的红酒边关注着齐霁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是不是游了太久的缘故,游着游着,齐霁忽然感觉小腿有点痉挛,不受控制。

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后,他着急起来:“周总,我腿好像抽筋了!我,我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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