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对方没有出声,时辰索性先开门见山,把来意与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师傅说了一遍。
这个院子不大,周围都是木材和工具,还有一些修好的家具。摆放的有些杂乱无章。
老师傅还是没有回答他,时辰看着他捣鼓手里的木雕,形状有些怪,好像是个半成品,看着像是什么动物又好像是个人形,青年一时没注意自己看的时间有些久了。
“看什么?”老师傅抬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时辰看到对方的脸后吓了一跳,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老,皮肤上的老人斑几乎分布在脸上的各个部分,密集的令时辰有些不适,松弛的皮肤像是粗糙的干树皮,混浊的眼球转来转去的看着他。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老师傅来回打量他,语气意味深长。
时辰见对方态度缓和,连忙说:“我是老村子支教的老师,您有空来学校帮忙装一下门吗?”
时辰边说边观察对方,说完后老师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抬头看向时辰,“可以是可以,只是…”
时辰听他意味深长的断句和眼神,秒懂,开口说:“钱不是问题,您看您要多少?”
“钱?”老师傅的反应和时辰想的不太一样,他破锣嗓子的声音提高,“我不要钱!”
时辰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愣了一下,“那您想要什么?”
老师傅那张满是老年斑的脸好像笑了一下,“我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尖利刺耳的哭声打断了老师傅,“呜呜呜哇!!!”
时辰皱着眉瞬间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道声音很尖,像是小孩子的哭声,来源是…时辰视线定定看向老师傅手里的木雕。
是木雕!
时辰抬头看向老师傅,对方还在稳稳的坐着,手里还拿着发出哭声的木雕,好像这道尖利刺耳的哭声他没有听到一样。
时辰刚这么想,他就看到老师傅突然把手里看不清模样的木雕摔在了地上。
“呜…呜……”木雕被砸的稀巴烂,像是坏掉的玩具,里面的哭声慢慢消散。
时辰把手放下,看着地上的粉碎的木雕蹙起眉,他看了一眼直勾勾看着他的老师傅,时辰又退了几步,狐疑地看着对方,“刚刚的哭声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后时辰就后悔了。
“你想知道吗?”
一阵古怪的情绪突兀的升起,时辰总觉得不太妙。
“…不想。”时辰手心冒出一些汗,“您忙吧,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时辰转身,有些急促的快步走。
身后的老师傅贪婪地盯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垂诞欲滴。
而这边的时辰走出院子的那一秒内,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朝他传来,“…喂…醒醒…别睡了…”
时辰头昏沉沉的,他猛地睁开眼,旁边老者的声音送了一口气,“终于醒了,你怎么进来就昏睡过去了?我和你说,你可别讹我。”
时辰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坐起身朝熟悉的声音看去,是老师傅!时辰瞬间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惊惧不定的看着他。
“你什么眼神啊!我还没说你昏在我院子里呢!”
老师傅和刚刚的那个天差万别,除了长的一样,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时辰怀疑地看着他,老师傅好像被他的态度弄升起了,他转身回了房间,房门被他重重地关上了。
时辰看着被重重门上而从上面掉落的土愣了愣。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粘着土的裤子,时辰渐渐缓过神来,他刚刚真的昏睡过去了?
那刚刚的那些,都是梦?
时辰深呼吸了一口气,怎么又开始做梦了 。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学校门的事情。
时辰来到房门前,敲了敲门,“师傅,不好意思啊,刚刚做了一个梦,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来找您装门的,价钱都好谈,师——”
门内一直没有回应,“吱呀——”时辰愣住了,门在时辰的视线下缓缓开了。
他看了看自己敲门的手,又看了看破旧的门。
老师傅家里的门怎么也和学校的一样。时辰尴尬地放下手。
门一直开到大半才停下,刚好够时辰能看清房内。
时辰过来时天色就已经暗下了,现在更暗了,但房内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不是因为里面开了灯,是因为里面点了很多蜡烛。
时辰怔怔地看着屋子里面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供奉台。
这是…时辰看着供品台上面的贡品和蜡烛,反应过来后忙弯腰拜了拜,心里默念打扰了不好意思。
他以为这个供品台供的是老师傅的祖辈。
时辰没有真实见过供品台,他不知道供品台和拜台的区别,他只以为这是供奉祖先的。
位于东南方向的土房中,林弃桌子上正摆着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时辰”。
'他看见了,真顺利啊。'
'哎?他在道歉呢。'
体内的恶鬼幸灾乐祸。
林弃盯着这个本子,没有说话。
时辰完全不知自己的拜一拜这个举动传达给的不是他以为不小心冒犯到的老师傅祖先,而是传到了恶鬼那里。
时辰拜完后环视了一周,发现除了这个供品台外,屋内的家具都很破旧。
那位老师傅也不在屋里,很安静。
时辰又试探地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奇怪,老师傅人呢?
“…咳咳…咳…”
咳嗽声在屋内传过来。时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的视线最后放在了供品台上。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好像就是在供品台后面。
“师傅?”
时辰试探叫了一声,抬步过去,凑的近了,供品台看的更清楚了。
一股血腥味涌入上来,上面放了供品,水果馒头,还有肉类。时辰视线从上面扫过,看到那一坨生肉的时候皱了一下眉。
“咳…咳咳…”
时辰视线从那坨生肉移开,望向供品台的后面。
时辰绕过供品台,看到后面的一道门。他过去敲了敲门,咳嗽声停了下来,时辰开口说:“师傅,您在里面吗?抱歉,我…”
话音被打断,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时辰推开门,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过来。
“吱嘎——吱嘎——”
门吱嘎吱嘎地响,时辰僵硬地看着里面与一具朝门的尸体对上了视线。
屋内四周布满了残肢断臂,老师傅坐在那具尸体上,他在前面的尸体上掏出一个器官,他好像听到了时辰的动静,回过头看他,露出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你来了。”
时辰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往后酿呛了几步。难道他又在做梦吗,时辰眼睛红了红,大脑开始混乱。
“呵呵,你不是问我装门要什么条件吗?”
“我现在告诉你。”时辰听到他的话后眼睛睁大,他明白过来,刚刚那不是梦!
“给我一块肉,我帮你装门,怎么样桀桀桀…”
时辰脖颈的青筋冒了出来,他第一时间转过身,在抬脚的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往后拽了过去。
时辰摔在了尸体旁。
“嘶…”他的手被擦伤了,时辰的前面就是那个疯子。
“不是说来装门吗?!你跑什么!跑什么!啊!”
“我要肉我要肉我要肉…”
他发疯的走来走去,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电锯。
“撕拉撕拉——”电锯的声音逼近时辰,他想要起来,可有一股力量在压着他,时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
漂亮的脖颈让他像是捶死的天鹅在挣扎。
“山神大人,我来给您送新鲜的肉…”
时辰眼睁睁地看着电锯朝他的身体落下来,他拼命地想要挣脱那股诡异的力量,可没有用。
他只能看着电锯无情的落下来——
“…!!”
时辰惊醒过来,他大口喘着气,“娃子,你没事吧?”
时辰神经兮兮地看过去,拿着电锯要杀他的人就在他旁边。
他瞬间站起来后退,老师傅不解,“娃子,你怎么了?”
时辰吞了一下口水,“没事,没事。”
边说着,时辰边往门口退,他警惕地看着现在一脸和善的老头。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梦,但是时辰觉得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
“哎,娃子!你还没说你来干什么的呢哎!”
时辰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没听,转头就跑。
这次他成功跑出去来了,里面那位还在不听地叫喊他。时辰低着头头也不会的往回走,结果一头撞进了硬邦邦的胸膛。
“啊…好痛…”
林弃垂眸,“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时辰抬头看到是林弃,不知为何高悬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在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他已经对林弃纳入了朋友的行列。
听到对方的话,时辰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遭的环境已经看不清了。
时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全身冒了一身的冷汗。
“回去在说。”
...
“确实古怪。”林弃听完他的话后给时辰到了一杯水。
时辰接过水道了声谢谢,他抬眸看着对方,眼神复杂,“难道是我休息不好?”语气充满怀疑。
之前的种种时辰都能给自己找好利用,例如生病、疲劳,可是这次是在时隔几天都没有做噩梦后,他的发烧也好了,这几天也并无去上课,那些之前的理由好像都统统作废了。
林弃看着他的双眸里的红血丝和时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皮在跳动,神经兮兮的样子。
林弃不明显的笑了笑,压□□内的暗流涌动,他对着时辰说:“你说你看到了供品台?”
“对。”时辰怔了怔,“怎么了吗?”
时辰看向林弃,他沉思片刻,道:“那不是供奉祖先的。”
“...那是什么?”
林弃意味深长地说:“供奉神灵。”
时辰愣住,他心里默念了几遍,他眼神带着不解与不可置信,“供奉神灵?”
“嗯。”
“我和村子里的人接触不多,不过我知道,村子里有信奉神灵的传统。”林弃不紧不慢地说。
接着,林弃说的话令时辰感到荒缪又合理。
按林弃的说法,这个传统在他儿时就有了,距今为止已有最少十多年。
十多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这供奉所谓的神灵却丝毫没有改变。
时辰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看向对方,不确定地问:“难道,这个和我做的梦有关系吗?”
“有。”
林弃开口:“说这些你可能觉得荒缪,但是这个神灵,有可能真的存在。”
他定定地看着青年。
“你的梦有可能是因为冒犯了祂。”
时辰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但话说一半,他突然又不确定了。
他开始动摇了。林弃把一切看在眼里。
林弃见他陷入沉思,喝了一口水,体内的躁动安静下来,“别担心,明天我送你一本书。”
“…什么书?”
“思想品德。”
“?”
林弃笑了笑,没解释,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就先走了。
一分钟后,屋内只留下时辰一人独自对林弃的话伤脑筋。
*
第二天,时辰上课,他带了零食过来分给孩子们。这次一切正常。
在下课后收到了思想品德,林弃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多看看。”
时辰拿着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几天,时辰除了上课和与学生培养感情外,抽空把门想办法与林弃一起安上了。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动手。
除此之外,时辰就是拿着那本思想品德看,睡觉时也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这几天时辰没有在做噩梦,这天照常上完课,时辰突然发现自己的书忘拿了。
啧,时辰懊恼。最近怎么回事,总是丢三落四的。
时辰回教室去拿书,他把灯打开,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学生还在那里。
他一愣,看着角落里的少年,“林小?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时辰没有错过少年眼里的嘲弄,他有些不解,又有些莫名的在意,“林小?”
“老师,我在学习。”林小没在去看时辰,低头看书。
林小在时辰见到到现在好像一直对他有若有若无的敌意。
前几天他来上课算是第一次见到学生们,时辰发放零食时别的学生都很开心。
只有林小没有,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像是在多看他一眼都嫌弃一样。
时辰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看着角落里的少年良久,在他迈开步想要过去时,后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时辰?怎么回来了?”
时辰回头,笑了一下,“你不也没走呢吗。”
林弃撇了一眼角落里的少年,对上时辰那双信任的眼神,“那一起回去?”
“好啊。”
时辰拿回书,在与林弃踏出教室的那一秒,他回头看向林小,像是一个体贴的老师一样嘱咐道,“林小,不要学太晚哦,早点回家。”
林小没理,时辰无奈帮忙关上门走了。
两人走了,但他们的对话飘进了林小的耳朵里。
好像在讨论他,最后听到的一句是林弃说的,“那孩子性情有点怪。”
林小听到这句冷哼一声,“装。”
随后他想到了那个新来的老师,锐平了一句,“傻子,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