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本来打算跟着于清一块回去的,被好说歹说劝下后,又坚持委派何锐一定把人安全送到家门口。
何锐深感责任重大。
只是车还没到地方,便能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在楼下挤作一团,其中有警示灯不断闪烁,直觉就很不太平,他没忍住一口冷气抽到底。
于清听了,侧目:“把我放这儿就好,我走过去。”
何锐脸发白,可反对得很坚定:“我陪你。”
一副视死如归的既视感。
于清乐了:“真不用,这里平时就这样。”
夜晚的廉居社区本来就是一锅粥。
最开始住的时候,于清曾目睹过隔壁把出警的警员揍得鲜血直流,也见证过楼上持刀追着人一路跑到大门口,要说她自己上上下下地走确实也怕,但久而久之,便发现廉居社区自有一套规则——不是你的锅,谁也不会来找麻烦。
所以,于清便也见怪不怪。
可她从未想过,这份“怪”,如今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负责这次事故的年轻警员正在等于清,等人过来确认好便掀开警戒线:“损毁有些严重,你做好心理准备。”
于清心里咯噔一下:“损毁?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对方在电话里讲的含糊,她听完,以为只是家里进了贼。
警员闻言,青涩的面孔瞬间通红,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于清倒是秒懂,转而安慰他:“没事,我随便说说的。”
廉居社区的警务站每逢出警都很心累,一面要努力维持治安,一面还要担心事主情绪是否稳定,用点无伤大雅的谎言把人先骗进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警员绷紧脸,低声:“谢谢。”
说话间两人往电梯走,偶遇其他警员赶一层住户出去。
于清不由纳罕。
印象里,社区不是没发生过恶性案件,但就算有,顶多封锁事发楼层,不至于整幢楼的人都不允许进入。
她越发奇怪自己房里出了什么事。
电梯里也有警员把守,见两人进来,冲同事道:“人来了?”
“嗯。”年轻警员不知是不习惯这样的工作氛围,还是依然担忧欺骗于清的后果,他嗓子发堵,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让自己不堪负重。
轿厢颤颤往上。
于清的心更提到嗓子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九楼,走廊被杂物挤得满满当当,唯二的顶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地将阴影轮廓赋予出诡谲的生机。
于清小心翼翼避让,跟着年轻警员一路往里。
耳边又是过分的安静。
她不由想起那晚可怕的声响,惊惧莫名来袭,脚步下意识顿住。
年轻警员却没发现异样,往里一站:“到了。”
于清房门附近没什么杂物,只是远离顶灯照明范围,让人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里。
见没反应,他的声音就这样幽幽飘来:“于清小姐?”
“来了。”于清咽了下口水,加快速度,等走过去眼睛一扫,她却惊了,“什么情况!”
本就斑驳的门板边沿被刨出一条条卷曲的木条,仿佛是撬不开锁,妄图采用强行拆卸的方式闯进去。
可这里的门又不是不好破坏……以于清亲眼见过的几次,她对有人抬脚即踹飞门板的场景印象深刻。
怎么轮到她这儿,拼了命却还进不去?
“我们怀疑,是因为一直撬不开门锁,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痕迹,但……”年轻警员顿了下,很困惑地指出,“又好像是能突然推开。”
他伸手往前,门摇摇晃晃吱呀一声,屋内陈设在过于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出无数物品从上到下纷纷俯倒,地面被堆砌出无从下脚的杂乱。
于清往里探了眼,忽地倒抽口气,冲进去。
开关摁几下没反应,她索性拿起终端照明。
“损毁”二字的描述,实在是轻了。
屋内入眼所及全是狼藉,所谓俯倒的诸多物品,其实已经碎得无从拼凑,不留神踩上一脚,更是分崩离析得彻底。
然而这还不算完。
廉居社区的房子虽然旧,但该有的都有,为了满足租客需求,更是打造了许多放置空间,于清习惯性地将有关自己的摆件放在上面。
理论上,除非置物架倒塌,否则那些诸如相框、玩偶之类的生活摆件,就算人为扫落,也没道理全部都落下,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而现在,置物架完好,上面却空空荡荡。
“怎么会……”于清喃喃,“他们在找什么?”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哪里有被搜寻的价值。
“恐怕不是找。”身后却道,“是警告。”
于清猛地回头:“你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很遗憾,监控失灵。”年轻警员的脸一晃入内,厚底皮靴踩踏出沙沙声,然后,他在于清身后停下,脚尖哗啦啦扫开一小块地,“不过这个数字,认得吗?”
许多碎屑跳跃着往深处滚去,蒙蒙灰尘腾起,让于清莫名产生股微妙的错觉,这间屋子已经闲置许久——但,她早上还住过呢!
于清按捺下巨大的疑惑与不安,垂眼看去——
一横一折的红色粗体,巨大的……“7”!
倏然间,心脏被使劲攥紧,她几乎喘不过气,没能注意到阴影正向自己拢下。
随即,胳膊被扎得一痛,有冰凉的液体沿血管慢慢汇入。
于清茫然抬头。
那张晃动成虚影的脸,与之前青涩到难与人交流不同,瞳孔里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你——”她艰难出声,却发现自己脑袋发晕,想退,又怎么都动不了。
最后,只剩在渐渐蔓延至满眼的黑暗里,直挺挺地倒下去。
这一闭眼,将于清带回到了过去。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来不会做梦。
考入意识修复专业的第一节课,老师就要他们写下印象深刻的一场梦。
于清交了白卷。
一开始,老师以为是她记住得太多无从筛选,还耐心给做了好几轮引导,结果发现,她是压根就没做过梦。
这下可犯了愁。
“虽然修复师不要求一定会做梦,但你又不是那种特别有天赋的孩子,后续学习会变得很麻烦。”满头白发的老师苦恼地看着于清,“梦境也是潜意识的一种,当你有意识去强化它,它会成为你世界里的安全屋。”
“虽然说,安全屋的物理属性在高级修复师的意识世界里没那么重要,但若是连基础都不打好,怎么能保证可以用意念掌控它呢?”
老师叹气,于清却在走神,窗边余晖洒在她肩膀上,明明该是轻柔的温暖的,她却没来由觉得沉重,恍惚间,对面凝重的神色渐渐远去。
如此沉默了一会,对面抬起手,在于清眼前晃了晃:“于清?”
声音却是苍老与年轻交杂,而下一句,更是怯懦的细声占据上风:“醒醒。”
……云舒?
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对面的大眼睛闪了闪:“你醒了。”
于清愣愣看她,昏迷前的一切重入脑海。
被隔绝的人群,破坏殆尽的居所,还有红色的数字……
“哪里不舒服吗?”耳边,云舒担忧道,听起来真心实意。
于清抿了抿唇,轻轻吐出几个音节。
云舒听不清,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我说……”她低声,忽地伸手掐住对方脖子,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过渡段,榜单完成,接下来正式进入正式章喽!
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