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愣了愣。
高利贷?
哦对,一周前他确实为怎么劝秦珩放弃“收债”而烦心过,当时秦珩没有否认。
“知道了。”池宁不自在地贴在墙壁上,缩了缩被抓住的手腕。
秦珩骤然松手,思维拐到正轨上来,他得告诉池宁自己不喜欢男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
“人呢?开工!”
莫远洲扬起的声音打断了秦珩的话。
秦珩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池宁一眼,撩开试衣间的遮布,转身走到莫远洲身前。
莫远洲将衣服递给他,拍了拍秦珩的肩膀,“换上这件,放松点,拍照而已。”
池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句话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偏要拉着他躲到这里来,好像多见不得人似的。
莫远洲抱着手臂打量满脸疑惑的池宁,拿了件黑色衬衫给他,“去换。”
池宁看到衬衫的时候舒了口气,但换上之后这口气就卡在喉咙里了。
黑衬衫从前面看正正经经,布料严实,后面是一块布都没有,合金质地的链条错落有致地耷拉下来,走稍有动作就撞在脊背上,让人感觉心和背一起露风。
池宁费了半天劲才把衬衫掖进裤子,站起又坐下,实在没勇气走出去,悲伤地缩在试衣间,忽然觉得这试剂钱不赚也罢。
试衣间的门帘被掀开一条小缝,手腕上深蓝色的百达翡丽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池宁欲哭无泪,“莫老师,能不能换一件啊?”
莫远洲递过来一条丝巾,“披一下,就等你了。”
看来是不能换了。
池宁垂头丧气地把自己兜紧。
莫远洲看着掖得比秋裤还紧的衬衫,总算知道池宁为什么总穿白衬衫了。
这男生除了脸,其余皆与时尚无缘。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伸手帮池宁整理衣服,“这个不是这么穿的,别缩这么紧,拉出来些。”
池宁低着头,揪着丝巾发愁。
这衬衫掖进裤子还好,拉出来一点后侧腰就露出来了,背也空落落的,更不自在了。
“别害羞啊宁崽,时尚圈就是这样的啦。”化妆师小姐姐笑着扯池宁抓紧的丝巾,“好了我们给你整理一下后面的配饰。”
池宁一时不察,被人抢走丝巾,后背一凉,身边传来一片惊叹。
“哇,好漂亮的背!这背都能上保险了。”
“这曲线这腰窝,放到英格兰不得迷倒一大片设计师。”
“好细,啧啧啧。”
“我的妈,这背好适合拔罐喔。”
池宁两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耳尖都红透了。等配饰整理完,立刻逃到了摄像身边,耳根清净后才长舒一口气。
莫远洲充分发挥了资本家个性,将池宁和秦珩赶到台上,亲自指导他们摆动作。
“池宁你背对镜头,和秦珩面对面,错开半个身位站。秦珩的手抬一抬,扶一扶你同学。”
池宁的背根本没地方可以扶,秦珩只能虚虚搭着,看得莫远洲直皱眉。
预料之内的情况出现了,这两个人真的僵得和不熟的柿子一样。
他走上去,抓着秦珩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又将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让他勾着池宁背后的链子,“搭这里。”
池宁神游天外,直到自己的手被莫远洲抓着放到了秦珩的颈侧,大拇指被掰开,顶上了秦珩的喉结。
弹珠似的喉结在拇指底下滚了滚。
池宁呼吸都要停了。
上辈子他和秦珩关系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最大的肢体接触就是秦珩递咖啡给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这辈子……
怎会如此!
莫远洲看着身体毫无接触,只有手触碰对方的两位模特,十分满意地点了脑袋。
秦珩视线飘忽,指节抵在对方背后微凉的皮肤上,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半个月前,他倒在巷子里握住的脚踝。
白色的细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莫远洲喊:“秦珩视线别飘!看镜头!”
莫远洲工作时和打球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压迫力陡增,突出一个心无旁骛。
“池宁你装木头呢?低着头干嘛?抬头看你的搭档!脸稍微侧一点。”
池宁提线木偶一样去看秦珩的侧脸,拍完了艰难的第一张。
他拍得浑浑噩噩,虽然整体上和秦珩没什么大范围的肢体触碰,但就是让人觉得奇奇怪怪。
重点是那些化妆师小姐姐看着照片嘿嘿嘿地笑,耳根都红红的。
凑过去听也只能听到一些很正常的销量交流。
比如——
“这套肯定能打出名头,在英格兰大卖。”
池宁捧着莫远洲打电话叫的奶茶外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秦珩走到莫老师面前,不卑不亢道:“您找我来拍摄的时候没有说过服饰这么露骨。”
莫远洲的表情冷下来,“怎么?你要毁约?”
“不。”秦珩顿了顿,“我要加钱。”
莫远洲:……
他怎么就碰上这两个小财迷。
“一人1200,不能再多了。你们没有名气,不是正紧模特,再多会扰乱市场。”
秦珩见好就收,“行。”
池宁悄悄哇了一声,对秦珩竖起了大拇指。
蚊子再小也是肉,谁会嫌钱多呢?
秦珩扫了一眼池宁被奶茶浸润成肉桂色的嘴唇,冷着脸别开视线。
池宁选了一杯芋泥红豆乌龙递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莫老师会给你加钱?”
“我不喝。”秦珩挡开。
“尝一尝呗,这个和我的不一样,这个不含奶。”池宁记得他不爱喝奶制品。
秦珩沉默着接过。
池宁连他不喜欢奶制品都知道了。
谁告诉的?张邱文吗?
张邱文什么时候和池宁熟到可以聊他的私事了?
秦珩把习惯戳进去喝了一口,芋泥和红豆冲进口腔,确实好喝。
但这不是池宁跟张邱文打探他喜好的理由。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秦珩居高临下地看着池宁的眼睛,“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话没头没尾。
池宁咂摸了半天没懂。
第一,他没在秦珩身上花时间。
第二,他早在两周前就知道自己和秦珩暂时不是一路人。
他咬着吸管哦了一声,有一口没一口地嗦奶茶。
喝完奶茶,摄影小哥给两人看了成片。
池宁只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
时不时尚的就那样,这衣服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既不实用也不雅观。
穿着规规矩矩就行,哥哥穿的花衬衫已经是他接受能力的极限。
莫远洲倒是很满意,这衣服是他看到池宁之后连夜改的,还没来得及量产就拍了,没想到效果比他想象中还好。
他连着搓了池宁的脑袋好几下,“钱打到你留下的银行卡号里去了,我一会儿还有饭局,先送你们回家?”
池宁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像娃娃一样被摆弄了一天,好累。
池宁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
六月中旬的周末一过。
整个六月就过了大半,剩下的时间飞驰而去。
这一个月池宁桌上的杨梅汁就没断过,秦珩也会在中午的时候来拿被喝空了的瓶子。
虽然他每一次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但一班的同学们还是被吓得不轻。
期末考试前一天,秦珩照例收走瓶子后,李秋河抓着池宁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池神,我终于知道你最近为什么变得懒散不爱学习了。”
“嗯?”
“你就是和十八班的人走得太近。”李秋河宛如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你一定是被秦珩带坏了!”
池宁把手抽出来,爱怜地拍了拍小眼镜的脑壳,“别瞎想。”
李秋河身形萧瑟,目光凄凉。
坏了,池神都开始维护秦珩了,真不是个好兆头。
“过两天就期末考试了,你的成绩如果下滑,说不定会影响保送评审,你别再这样了。”
“不会的。”池宁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最近好像歇懒了,越睡越困。
李秋河感觉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你拿不到第一,奖学金怎么办?叶信然那个阴沉批肯定会暗地里嘲讽你,说不定还会扎你小人儿。”
哦对,奖学金。
池宁垂死病中惊坐起。
叶信然是他为数不多记得的高中同学之一。
这人在二班,和他一样不善社交,但是日后成就斐然,在电子科技领域建树极高。
叶信然高中时很穷,家里欠了债,但因为他一直拿第二,所以只能拿二挡奖学金。
后来沈家的继承人出面帮他还清了债,叶信然十分感激,从此成为沈家进军科技圈的得力干将。
这不行。
池宁面色沉沉。
让姓沈的春风得意,比杀了他还难过。
他知道奖学金该怎么给了!
有了小目标,池宁期末考试的时候格外卖力,写卷子的速度快得无与伦比,屡屡提前交卷。
成绩下来,池宁考出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自然也拿到了9000的奖学金。
放假之前的最后一场表彰大会。
池宁站在升旗台上和叶信然一起领奖。
叶信然手里捏着那张代表二等奖的橙黄色奖状,脸色有点发白。
家里债台高筑,二等奖的5000块只能解燃眉之急,一旦给了收债人,他和妈妈可能连饭都吃不起。
他怎么就考不过池宁呢?
叶信然说领奖词的时候都有些浑浑噩噩。
池宁蹙着眉观察了半晌,觉得叶信然家里的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再三斟酌措辞,终于在放学的时候站到二班门口敲了敲门。
“找一下叶信然。”
-
十八班。
张邱文悄悄凑到秦珩耳边,“我听人说池宁放学后去找了叶信然,而且脸色不好,他们会不会起冲突?”
秦珩睨了他一眼,心想关我屁事。
张邱文用手比了一下池宁的腰围,“他那么小身板,打起来能玩得过叶信然吗?上次我们还看到叶信然在和放债的周旋,池宁没啥心眼,肯定吃亏。他人挺好的,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我不想他吃亏。”
秦珩脑子里晃过池宁拍照片时露出的腰窝,觉得张邱文说得对。
他烦躁地眯起眼,“在哪儿,我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虚假的直男:先想到腰窝,再麻痹自己。
秦珩:我不是担心人,我是担心自己下个月赚不到300块杨梅汁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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