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景元若有所感,转身遥遥一望,那一瞬间的对视,就像是隔了很多年。
临安膝盖也已经磨出了血,旁边站立的宫人都露出了动容之色,他们亲眼看见安王一步一步上来,他身后是两行沾满了鲜血的长路。
与景元对视间,临安更受鼓励,他加快了速度,头发也垂下了一缕被汗水湿透贴在脸边。
景元沉默时,他又向上登了几阶阶梯。
景元的视线落在他身后血迹上,心突地一痛,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奇妙,却又让他无法忽视。
他抬眸扫了眼近在眼前的祭台,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下阶。
这无疑是大忌,作为皇帝怎么能走回头路呢?这不仅是忌讳,还是不敬,对神灵的不敬!
旁边的宫人无不面露震惊之色,之前他们是为安王动容,这次却是因为景元而震撼。
低头爬阶的临安没注意到远处的动静,一心的往上爬,直到眼前片阴影垂下,他狼狈的抬头,看清后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呆愣当场。
景元看了眼他衣服上的血迹,眉毛无意识的紧皱成一团,心里烦闷的很。
“陛下?”临安手指微动,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他的声音如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景元的胸口,瞬间融解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在临安身前屈身,侧头道,“上来。”
临安眨了眨眼,“……陛下,这于礼不合。”
“上来。”
“陛……”
“上来!”
景元的语气不容拒绝,可临安瞧了眼自家陛下那只到他肩膀的身高,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这么重,万一把陛下压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慢慢的他还是遵从内心伏在了景元背上,屏息静气,竭力让自己变的轻一点。
景元身体虽是少年,但魂体强大,背起一个成年人也不是难事。
这山阶陡峭,景元独自行走已是费力,再背上一个成年人更显困难,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除了变得粗重的呼吸再无其他。
旁边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动都不敢动一下。
景元默默的往上走,临安趴在他身上,侧头凝视着他,神情专注,突然一滴汗珠砸在他衣上,临安瞬间回神。
他帮景元擦了擦汗,耳根不自觉的变红了,觉得自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些,他大着胆子在宗元耳边轻吹了口气,带着笑意和某些自己的不知的期盼缓缓道,“……陛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景元脚步顿了顿,没有回话,临安也不生气,脸上笑意盎然的看了一眼上面,他们到了。
不是陛下一人,是他们一起到了!
登临顶点,景元放下安王,安王也识时务的退居到宫人立处,以免打扰陛下祭天。
他离的快,没发现景元凉凉的扫了他一眼,眼中别有意味。
山巅风声凛冽,景元接过宫人手中的三份表文,一份烧于大鼎以祭天官、一份埋于地下以祭地官、一份置于江流以祭水官,三官拜祭后,便要回宫了。
这次临安没有再让景元背着,他们一上一下,慢慢下山,只是这次的速度比平常慢上许多。
山下的众臣看见景元纷纷跪拜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临安慢了一拍,刚要跪下就被景元挡住了,他愣愣的看着景元的手,那手现在正抚在他胸口处,力道坚定,温热异常。
“都平身吧。”
景元很快收回手,起身的百官这才看见安王,且安王并不是跪拜之姿,他们的心情瞬间复杂,却还是按耐住了,再次行礼,“参见安王!”
这次倒不需要跪拜之礼,平礼即可,但这一堆人一同行礼,场面着实壮观。
临安先是看了眼景元,见他没有异样这才笑着道,“诸大人请起,我们以后还要一同侍君呢。”
最后的侍君一词上他加了重音,只有景元听出了异样,心里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
诸事皆毕,众人便要回去京中宗祠跪拜祖先。
祭祀祖先不需要群臣跟随,他们只在奉天殿外等待陛下即可。
回去路上,临安以势压人,强自夺了御车宫人的活计,为陛下御车。
景元透过晃动的轿帘看见临安膝上的伤,垂眸不语。
却不知临安也偶尔的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看向他的双脚。
那一千多阶阶梯虽然平坦洁净,但到底是青石铺就,偶尔走几步还好,走的太长,脚必是要磨出血泡来的。
一想到小皇帝还要带伤举行接下来的仪式,临安心里一阵不愿,这比他腿上的伤更加让人不舒服。
不过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也只能按下不发,打算等到晚上亲自去看看。
祭祀祖先要所有皇室中人一起去,齐王也在其中,另外还有晋王、钰王,他们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和齐王一样,刚出生就和母亲被送去了领地封王,他们比齐王还惨,至少齐王还见过父亲,而他们却只在出生后就见过一次,对皇帝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少情感。
也因为他们早早出来了,自家领地就全靠母亲做主议事,也让他们非常依赖自己的母亲。
此次进京,他们的母亲郑重的告诫过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以陛下为尊,只要保证这一条,他们性命无忧。
而在听说齐王是带兵进京后。她们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们在京中生活多年,对其中隐秘也多有了解,景元称帝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这次两个弟弟第一次见景元,宗元也是第次见到他们,这两人看起来就没过受多久磨难,眼神清澈纯真,如稚子一般。
他们只比景元小了一次,记挂着母亲的教诲,他们很快行礼,“见过陛下!”
齐王站在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贤妃和舒妃教孩子教的不错。
“起来吧,这次是家族祭祀,不必多礼了。”
景元挥手让他们起来,带领着他们进了宗祠,他们先君臣后兄弟,所以景元在前。
推开门,屋内香火不断,前面的架子上是历来的祖辈。
景元刚要行礼,突然有一人从旁边飘了过来,他的动作无声无息,仿若幽灵,晋王钰王本来年纪小就怕这些,差点被吓哭。
还是齐王稳的住,他清了清嗓子,“国师大人为何在此处?”
景元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国师的存在,他打量了下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国师在他的打量下有种紧张的感觉。
国师面上戴着面具,面具花纹繁复神秘,为国师的神秘更加添分,他拿过景元手里的香,轻声道,“你不必拜。”
他的声音如空谷幽兰,细听竟还有回音,更显空灵。
景元手里一空,顿了顿,把手放了下去,这次他看国师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奇怪。
这国师竟然也让他有种故人的感觉。
祭祀过后,国师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非龙非凤,是一块狐狸样式,这却吸引了景元的目光,奇怪,他怎么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他病了?还是……
齐王看他不接以为是不喜欢,也对,一国之君配个狐狸像什么话,他的手刚伸过去,一只玉白的手先他一步拿到了玉佩,他抬头看去,赫然是景元,他也不再多说。
“多谢。”
国师高兴的抿了抿唇,“你喜欢就好。”
景元摩挲了下玉佩,眼眸微垂间有股虔诚透露出来。
国师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惊艳,他听到他说,“我很喜欢。”
霎时,他像是全身都被泡在了温水里,又软又烫。
祭祀之后便是接受朝臣跪拜了,景元在三王的簇拥下到了奉天殿,他坐上那个纯金的皇位,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对他跪拜。
这就是帝王之尊天下敬服,这种无上的权利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让人变的傲慢、自负,好在景元并没有那种感觉,他只觉得皇座太硬,坐着很不舒服。
一番礼毕,天色也不早了,群臣回宫后,白天偌大皇宫热闹无比,晚上却是一片寂静无比。
景元看着桌上的药瓶,这是他让太医送来的伤药,对外伤很有用。
看了会后,景元脱衣洗漱,金冠摘下,一头青丝倾泄而上,最后遮住了那雪白的风光。
某处,一滴鲜血翩然落下,在地下溅起了不大不小的灰尘。
房内,景元睫毛微颤,唇角似勾未勾,一副惑人景象。
这一个澡冼得久,水却还是温热,景元擦身体穿上亵衣,这亵衣是按照景元的爱好缝制的,黑底暗纹辅以金线绣之,这金线只是染成黄色的线并非真金。
这身衣服穿在景元身上更加显白,宫人来回着把水倒出去,眼神都不敢往陛下那边飘去,总觉得脖子凉嗖嗖的,看了就会出什么大事!
某处,某人气的双眼通红,其中有多少是因欲存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决定要给小皇帝一个教训!
在他面前就算了,在别人面前打扮的那么艳干什么?!
某人脸色扭曲,完全忘了他自己是偷看的事实。
更加忘了,他和皇帝没有任何关系,谈何教训?
这次被教训的是谁还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元:刚才我背你你老老实实的,到地方就把我丢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