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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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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年,崔萑依旧每晚去紫竹林,但他记忆实在太好,又勤奋肯学,一晚上能记上百个符咒,浮星煜没什么新的符咒可教他了。

浮星煜要教山医命相卜,崔萑问学了对管理妖精们有用吗,浮星煜如实道确实没用。崔萑脑子里记的东西已经够多,也就不去细学那套庞大的知识体系了。

“旁人求也求不来的造化,不学可不要后悔。”浮星煜道。

崔萑对此很是淡然:“我并不想做什么登峰造极的高人,只是想回家。再好的东西,于我而言没有用处,不要也没什么可惜。”

“你倒是看得通透。”

但浮星煜不许他就此不来,每夜复习完学过的符咒时间还早,就让他磨画符用的朱砂。

崔萑做事细致,将大块的朱砂磨成细粉,磨完便在竹屋里休息,依然是快天亮才回家去。

——真像是考勤似的偷情,夜里来天明去,不为人知而勤勤恳恳。

崔萑是个直男,心里这么想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知是否崔萑错觉,睡久了之后,冰凉的竹榻也有了温度,没有从前那么不适了。

夜风轻柔地安抚着疲倦的身体,吹拂出低声吟唱的安眠曲,像母亲一般慈爱温柔。

崔萑快要忘了这片土地不仅是浮星煜的竹林,也是怀英太子的陵墓。

在人家坟头上崔萑原先躺着只是闭眼养神,现在能真正睡着了。

一夜无梦睡到快天亮,崔萑说今日他要去成均书院论道,说完等浮星煜答复。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里都带着疑惑。

浮星煜偏头看他:“和我说做什么?想带我一起去?不见公婆,先见师长?我需要带什么礼物吗?我没钱,买不起。”

“……意思是我今晚不能过来。”

“无妨,我孤枕也可眠。”

崔萑对他无话可说,分明也是个直男,说话没个遮拦,轻佻得很浪得没边。

成均书院不同于一般为了科举中榜而培训举子的书院,平时并不集中授课,只在每旬开设一次讲坛,由梁复主讲古今文义;每月举行一次与谈,学子们就某一话题进行论辩。

崔萑正式进入成均书院已经有些日子,但很少出席讲坛,也还没赶上过论辩,今日恰好有一场。他虽然没有兴趣亲自参与争论,但正好有本默写好的史书要给梁复,可以顺道去旁听一下。

成均书院占地不广,比崔家还小些,两层楼的四合院围出中间一片空地,种着梅兰竹菊,应季地绽放君子之态。

辩场设立在天井的晒书台上,那是一块半人高径一丈的圆台。

执辩的双方或坐或立各踞一端,崔萑和其他旁观者立在台下,认真听双方辩词。

此次的辩题是不贤嫡子和有才庶子应以孰为继传承家业。

当今社会推崇的嫡长宗法,参与辩论的举子基本都是嫡出,但并不因此就先入为主认定嫡出必然胜出一筹,而是就事论事各执观点引经据典地证明己见。虽然争锋相对,但句句以理为凭,不只为驳倒对方,更旨在以德以理服人达成共识。

这也正是这些举子的过人之处,不拘自身立场,眼界格外高些。

今年的最后一场论辩,参与的人很多,即使没有亲自上场,站在台下的也沉浸其中,各自站了阵营。

崔萑听了一阵,抬头望向二楼。

书院里一楼是学生读书自习的地方,没有划分班级也没有固定的教室,各个房间的书都可以随意查阅,志趣相投的学子们即使初次见面也可以不问出身抵足长叹。

但二楼不同,二楼是诸位夫子的房间,学生不得擅入。其中梁复的书房更是不能随意接近的,里面收藏着书院最珍贵的古籍孤本。

此时,梁复书房朝向辩场的窗户开着,大概是梁复在楼上听学生们辩论的进展。

崔萑从人群里退出去,上二楼,敲梁复房间的门。

许久没有应声,崔萑便又敲几下,这回梁复隔着门问:“是谁?”

“是我。”崔萑回答,怕梁复听不出自己声音,又低声喊了句“师兄”。

门还是没开,崔萑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以为是今日人多,梁复怕暴露二人关系,于是道:“梁祭酒若是有事要忙,我先回去,改日再拿书给你。”

崔萑转身要走,房门却突然在他面前打开了,梁复把他拽进去又快速关了门。

崔萑见书房里还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眼睛有些浑浊但不显昏聩,须发花白,头戴玄色幞头,身穿团蝠纹绛红色窄袖圆领缺胯衫,腰系白玉蹀躞带,足踏乌皮六合靴。【1】

“不知师兄有客人在此,崔萑打扰了。”崔萑对男人行礼,又对梁复说,“师兄,我先回去了。”

男人喊住他:“小公子是梁祭酒的师弟?也拜在空了大师门下?”

崔萑点头:“未请教尊驾贵姓。”

男人起身,走到崔萑面前,仔细打量他一番,道:“姓周,家中行三,小公子叫我周三郎就是。”

崔萑道:“既是师兄贵客,崔萑称一声三爷才不算失礼。”

周三郎点头:“好一个谦和有礼的郎君。崔萑,苇生名菼,幼时名葭,长成为萑。【2】公子可有表字?”

崔萑回答:“家父取字朝晞。”

“白露未晞,朝气蓬勃。”周三郎绕着崔萑缓步一圈,从上到下端详过一遍,很是满意,指了个位置让他坐,“怎么不在底下参与论辩?”

崔萑坐下,神色泰然自若:“辩题太宽泛,不是一时片刻能论清的。况且,此事并无确切结论。”

“哦?此话怎说?”

崔萑看一眼梁复,后者对他点头,崔萑便道:“首先来说,嫡庶之别在皇家和民间不可同一而论。”

“朝晞!”梁复吓得咬紧了后槽牙,让你说,没让你这么语出惊人啊!

崔萑看看他,又看周三郎,垂眼道:“是我失言了。”

周三郎浑浊的眼睛盯着崔萑,笑出眼角几道皱纹:“这题目是有些宽泛了,依你所言,就比如在皇家,若嫡子无能,但有才之子出身卑微,储君人选应当如何抉择?”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

如今中宫空悬,皇帝并无嫡子,但周贵妃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她是有儿子的,只是她的儿子年幼,天资也是平平。

崔萑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松垮暗沉的皮肤能够敛藏部分戾气与威严,伪装出慈祥和善,但眼神会出卖身份。

嫡庶从宗法上区分尊卑先后,维护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像一座巍峨的厚重高山。皇权就是山峰所在。

历史的车轮总会碾碎崇阿。但在浩荡的洪流袭来前,山不就人,人来就山。

崔萑不卑不亢道:“出身是否卑微,只在君父一念之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个问题,旁人给不出答案,我自然也猜不到,只有陛下心里清楚。”

梁复闻言悚然。

楼下高谈阔论,楼上落针可闻。

周三郎定定地看着崔萑良久,大笑起来:“果然是站得高才看得远,年轻人,你这回答比底下的都好。站对了位置,言行才能合宜。改日还要好好和你聊聊!”

崔萑神色还是云淡风轻,将默写好的书交给梁复,起身向周三郎和师兄告辞。

周三郎点头。

梁复满头冷汗,目送崔萑出门下楼,才松了口气。

“平时你和朕说话,畅所欲言直言不畏,从没这么惶恐。”周三郎站在梁复身后,“原先那个不怕死敢直言的梁子陵哪去了?”

梁复叹一口气:“陛下,我不惧死,但师弟是师父的爱徒,更是赵国文脉传承的希望,我得护着他。我唯恐这孩子不知是陛下在此,言语无状,冒犯陛下。”

皇帝摆摆手:“你真以为他没看出朕的身份?”

“啊?”梁复推了推眼镜,顺手擦去汗水。

“你啊,文才有余,是做学问的行家,待人处事太过迟钝了。你那个师弟啊,才得了大师真传,为人通透又有一双慧眼,他进门第一眼就认出朕来了。”皇帝走到窗口,看着崔萑走出成均书院,少年的身姿从容挺拔,像芦苇拔节而长,却又不似芦苇那般脆弱。

——但到底只是个少年。

梁复道:“师弟他年纪尚小童言无忌,陛下切莫怪罪。”

皇帝失笑:“朕怎么会怪罪呢。迟早是一家人……”

梁复闻言慌忙道:“陛下,崔萑他是绝不会做驸马的!请陛下三思!”

皇帝神色复杂地摇头:“不是这回事,永安不敢再打他的主意——怀英太子的忌日快到了,朕让你写的祭文写好了吗?”

“写得差不多,可以给陛下过目了……对了,陛下,”梁复想起先前崔萑问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怀英太子生前是白发吗?——写祭文需要。”

皇帝怔了怔,笑而不答,半晌才拍着梁复肩膀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啊!”

·

年节将近,照例朝廷会给官员们除夕及前后三天,总共七日的假期。如果有紧急公务,耽误了休假,后续会加倍补上。

崔萑趁着老崔还没有放假天天在家,抓紧时间在浮星煜这里学习妖务,他一口气写了上百个符咒让浮星煜检查:“定身的、唤水的、招火的、引雷的……我没记混吧?”

浮星煜站在桌旁,双手抄在袖中,低头挨个看过来,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写错了?”崔萑坐着抬头,浮星煜长发垂到他肩侧,蹭得脸上发痒,崔萑随手撩开,“我的记忆不会有错,那么就是你教错了。”

“没错。”浮星煜蹲下,与崔萑视线平齐,长指卷起一张黄纸,“你在成均书院见到皇帝了?”

崔萑不意外他会知道,不管是出于监视或保护的目的,随时随刻腾荼和商玄之一都会跟在他身边,对他的动态了如指掌。

“你不想说你和皇帝的关系,我也没必要问。这对我们的交易没有什么影响。”崔萑还在继续默写,“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让我免于公主的骚扰。但我父亲的官不宜再升了,他那样的性格,不适合做权臣。”

“你父亲确实没有你通透。”浮星煜喝一杯冷茶,推给崔萑一杯。

崔萑不要:“我写完还想睡会。”

“你父亲的官不是我让皇帝升的,不过我确实警告过皇帝别让永安动你。”

崔萑捕捉到“警告”这个说法,停笔看他。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她弄脏你而已。画符降妖,要想灵验,首要的就是保持童子身——”浮星煜上下打量崔萑,“你今年十八了吧?听说,先前你去李家是做压床童子的。”

崔萑耳根有些红,但还是及时回击:“是又怎么样,你我不是一样的么?你不止十八吧?”

“是一样。”浮星煜从崔萑笔下抽走黄纸,“睡吧。”

浮星煜将竹榻让给崔萑,自己去竹林里找了根紫竹压在竹梢上休息,下垂的衣袂随风飘摇,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却不坠落。

竹林是他冰冷的“温床”。

崔萑向来睡眠很好,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从不将白日的烦心事带到夜里,很少做梦,从不做噩梦。

但今夜崔萑睡得并不安稳,窗外竹枝摇晃,轻柔的沙沙声在梦里变得嘈杂纷乱,婆娑的竹影变成吊诡扭曲的鬼魅,光怪陆离的影像闪回不定,尖利凄惨的啸叫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人包围。

腾荼和商玄都叫不醒崔萑,浮星煜也无法将他按在心口的手挪开。

崔萑紧闭着眼,额头布满汗水。

天色渐亮,紫竹林慢慢消失,呈现陵园模样。

商玄沉声问:“主人,怎么办?要不要强行唤醒?”

腾荼不赞成:“这不像一般的梦魇,肯定是遭了魇妖!强行唤醒或许会伤了崔萑神智,主人可不能嫁——娶个傻子!”

浮星煜立在怀英太子的陵园里,他很久没有看过这里白天的景象了——

没有密密的紫竹掩映,白森森的墓地只剩下寥落孤单。繁华过尽,只剩荒芜,善恶得失掩于黄土之下,贤愚难分。

人是最脆弱而顽固的物种。

崔萑有句话说的不错,热土难离。

但因果往复,总该有结束的时候。

“拿我的朱墨来。”浮星煜俯视还陷在梦魇中的崔萑。

商玄从厚密的羽毛中掏出一个小竹盒,那里面装的不是崔萑平时练习画符所用的普通朱砂,商玄不舍得递过去:“主人,只剩下这么一些了,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他身上会不会太浪费?”

用在崔萑身上才是用对了地方呢!

腾荼使劲给商玄使眼色,奈何小黑鸟脑子不开窍,他脑袋一拱,尾巴卷了竹盒递给浮星煜:“主人,快救他吧!可别守了望门寡!”

浮星煜接了盒子,揭盖,食指轻轻勾了一点朱墨,俯身点在崔萑眉心。

微凉的指腹划过眉心,崔萑霎时感觉一道光芒驱散阴霾,他缓缓睁眼,见浮星煜立在面前,好似披着朝阳初升的万道霞光。

不像妖,不像人。

像救苦救难的神仙。

浮星煜俯身凑到他面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身上是冰雪融化的味道,他仔细端详崔萑眉心一点红:“果然是童男子,还点得上守宫砂。”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网页上唐朝男子常见穿戴

【2】引用网页上“萑”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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