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莱确实在车里放了具有安眠作用的香薰，而且目的也确实是让刚上车的这个女生快速入睡，以便在整个路程中不出幺蛾子，顺利抵达目的地。此前，她和所里的研究生南祎已经对这种香薰脱敏，并且在上车之前都已经喝了所里特供的提神饮料，因此能够保证自己掌握事态的控制权。

但是彭莱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明显，一上车这丫头就昏睡过去了。

转念一想，事发之时正好是这帮学生的期末考试，一般考前复习得都比较狠，所以闻个味儿就睡过去也正常。

彭莱感到很欣慰，这么好的催眠效果省了她很多精力，这下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开车了。

可是等车开到地方了，她才意识到，麻烦来了。

这丫头睡得实在是太死，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可怎么给她搬下去呢？

彭莱心想南祎一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背一个女生应该问题不大，就跟南祎说：“小南，你试试你能给她背下去不？”

南祎一脸苦涩：“不行啊老师，我麻了啊。”

敢情这倒霉学生生生让这睡死过去的丫头枕了一路没动窝把胳膊压麻了！

彭莱内心责怪着南祎这小子关键时候不中用，一边只能联系所里的其他人出来接应一下。她等得心急，下车靠着车门儿点了根烟。心急烟抽得也急，几大口烟雾喷出来钻进小红的鼻子里，只见女生的鼻子微微翕动了两下，紧接着连打了四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随后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鼻子倒是真灵。

彭莱狠狠地将烟头儿踩碎，告诉里面的人不用再赶出来了。

清醒之后的小红意识仍然是模糊的。

她有过敏性鼻炎，鼻子接触烟雾粉尘就会狂打喷嚏，在S省这个每年春秋两季都会面临大风扬尘的地方，小红曾经创下了连续最多7个喷嚏以及日最高喷嚏数42个的个人最高纪录。

因为烟气连续打了四个喷嚏之后，她人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却并没有摆脱昏睡之后的疲惫和头痛，整具身体都是沉重的，视线也好似蒙了一层水雾，看不那么分明。

方才身边的那个男生扶着她进了一座楼。这座楼看上去很高级，很像新校区修的教学楼，淡黄色的瓷砖和金属质感的装帧，以及饱满均匀的冷气，给人一种庄严且先进的感觉。

男生带着她上了电梯。电梯最终在8楼停下，她跟着男生拐进一条楼道，楼道上方悬挂着的“战斗发展研究中心”标志随之映入眼里。

小红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什么什么“中心”的字样，但是这会儿脑子里好似装满了搅不开的水泥，往下什么都想不起来。

男生引着她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面积不大，里面放了三把椅子和一个玻璃小桌，有点那种小型的会议室。

小红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随后男生从旁边的饮水机里给她接了一杯温水。小红抿了一口，感觉舒服了一些。

男生向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南祎。”

“我叫小红。”小红也轻握了一下男生的手礼貌地表示回应，这期间她才看清男生身上挂着的校牌，写的是“S省高等数学研究所 战斗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南祎”。

小红终于知道自己在楼道看到的那个标志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高等数学……战斗……

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涌入小红的脑海里：被迫中断的线性代数考试，由大量试卷形成的形状奇诡的怪物，出离愤怒的老师，奔走呼号的人群……还有，她那个到现在不知所踪的室友阿饱。

说到阿饱……她突然想起那个在窗台下面消失的黑影。

那个黑影到底是谁？

阿饱到底去了哪里？

小红内心突然升起强烈的不安，关于之前发生的事，关于这个什么高等数学研究所把她带走的原因……突然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如果有人问起关于阿饱或者黑影的事，是照实回答，还是假装说自己没看见，还是说编个别的故事搪塞过去？

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最后一个离开学校该怎么回答？

找充电宝？

能糊弄过去吗？

就在小红内心纠结的时候，方才在车里看到的那个女司机走了进来。她脖子上挂着和南祎一样的吊牌，看上去应该也是这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女人身量不高，打扮得也很温和雅致，但说不上为什么，她的五官很秀丽，却给人一种很锋利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威慑感。她进屋之后，和南祎一起坐在了小红的对面，与这两个人相对让小红觉得自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一样，这让她感到自己的预感是准确的。

“不用紧张，就跟平常聊天一样，我们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女人看出了小红脸上的局促不安，微微一笑道：“先简单介绍一下，我是S省高等数学研究所战斗发展研究中心的主任，我叫彭莱。”

“好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小红直接脱口而出了这个称谓。

彭莱又笑了一下，笑得很温柔：“先介绍一下自己吧，叫什么名字，哪个年级的，什么专业。”

“我叫陈小红，社会学系的，大二。”

“好的小红。今天下午三点，就在你们学校，有大量考试卷子在考试时间突然变成了怪兽，这事儿你知道吗？”彭莱问道。

“我知道。”小红答道。她一边说，南祎一边记录。

彭莱继续问：“当时你在做什么呢？”

小红如实描述：“当时我在考试。考得挺顺的，正好快三点的时候就剩下一道题了，我寻思不着急了，正好也写累了打算歇会儿，然后就……”小红突然想起当时陆均老师正好经过阿饱问她关于暖宫带的事，然后才有了之后的一切。她不敢这个时候说出来牵连到阿饱，可是这么一顿就导致她说话有点卡壳。

彭莱没理会她回答的中断，而是接着问道：“然后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卷子就都从我们的桌面上飞起来了，变成了一个大怪物，老师让我们赶紧离开，我就跟着大部队乌泱乌泱地离开教室了。”

“你考的什么科目？”

“线性代数。”

彭莱突然抬眉：“你是哪个考场的？”

小红坦然：“43考场。”

彭莱心中又是一凛。

不久前，因为一个叫王竞忠的男子往战斗中心打的一通电话，才有了她和南祎第一时间赶到S大学这一遭，不久之后，S大发来的消息也证实了S大却有数学化形怪物一事。王竞忠在电话中告诉彭莱他们，混乱正是从线性代数43考场发生的。

来到S大，彭莱和南祎第一时间赶到了43考场。刚一进门，发现教师内的数学化形怪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零零散散的纸屑。据此彭莱推测，这次的数学化形怪物应该是依托于考生的考试卷子化形的，考试过程当中，学生们对于数学的恐惧和厌恶情绪高度集中，最终形成了足以让卷子化形成怪物的“反数学能量”。

但是为什么就只有这一个考场形成了如此之高的“反数学能量”呢？

彭莱还没来得及探明原因，便注意到一个身穿汗衫西裤的男人倒在地上，遍体鳞伤，不省人事，手里还拿着一个三角板。

彭莱直觉这个男人肯定和“卷子变怪物”一事关系密切，于是叫住南祎进一步观察。凑近之后，她拿出绿光灯在男人周身照了一照，结果竟然发现了一个巴掌见方的矩阵，还有一些横线和竖线。

“拉普拉斯定理！”

没等彭莱开口，南祎便脱口而出道。

不就之前，她通过查阅过往战斗的相关资料得知，特定的公式和定理似乎可以封印“数学化形怪物”，但是资料当中并没有显示如何封印以及封印之后的现象如何，也没有关于封印成功过的记录。

现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拉普拉斯定理的痕迹？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到底和这次化形有什么关系？

而彭莱没有想到，自己为了了解事发当时的情况无意中带回来的女孩，正是43考场化形现场的亲历者。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拉普拉斯定理是计算降阶行列式的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