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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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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锋军大营长期驻守在太镇,从屿州城启程需要横跨两个郡,百里路并不好走。

段黎二人踏马而行,逢春见花落,从茂林入幽幽黄土,时不时会落下淅淅沥沥的雨,雨后便是潮湿闷热。

段玉笙一时不适,甚至在路上起了两回儿高热。

一路走走停停,在两个月内,他们赶到了青安郡,距离太镇的位置并不算远,段黎二人并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决定暂时在青安郡的一家客栈里做长远打算。

“一间房。”段黎背着装着狼牙枪的长匣,看着很有派头。

“两间房。”段玉笙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说完,两个人相互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段玉笙率先开口问道:“银子够,只开一间要做什么?”

他这话说得轻快自然,却细想不得,孤男寡女开一间客房……

能做什么?

段玉笙立马又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一扭头,恰好又撞上小厮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像是要赤裸裸地将他底裤扒个干净。

没准他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登徒子。

段玉笙欲言又止的样子到了小厮的眼里又成了另一副模样,于是便换来了对方一声不耐烦地轻啧。

段玉笙觉得脸发烫,微微低头。

“我担心你半夜起高热,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要照顾你。”段黎没注意太多,只是认真地向他解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往小厮那里一递,“一间上等房。”

“那是最开始有些不适应。”段玉笙嘴硬道。

“是,是这里不好。”段黎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说,看上去就像是特意照顾他的面子。

“你脸怎么红了?”

她付完银子,再看身旁人一眼,立马就皱起了眉。

“不舒服么?”她说就要伸手摸上他的脸。

“没。”段玉笙先一步抓住她伸出的爪子,他挡了挡脸,虽说只是一个简单地关心,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觉得羞恼。

大东民风内敛,不会有哪个女子随意和男子肌肤相亲的,他往旁瞥了一眼,果不其然,一旁的小厮非礼勿视地挪开了脸。

“有人在呢,没规矩。”他可不想白叫别人误会,下意思地想要斥责一句,可是话说出口却越发的轻。

这里已经不是宁王府,说起来,段黎和他也算不上主仆,若要责备,他也站不住脚。

“我就摸摸。”段黎也没听他的话,难得强势地掰开了他的手,然后迅速贴上了他的额头,摸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好像有点热。”

她语气严肃地提醒一声:“你可不要受着冷风了。”

段玉笙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他体质如此最容易脸红,虽然没觉得这样的动作有多亲昵,段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没开窍的小丫头,但是他清楚男女之别,脸皮薄的他只觉得羞愧难当。

最后便是落荒而逃,他一个人默默地爬上了楼。

段黎没有闲下来,她将马匹安置在客栈边的马厩里,临了嘱咐了两句,便一个人在城中行走,她没有刻意伪装,只是带了一副斗笠,将容貌藏了藏,她无声地到各处探了一些消息,顺带着抓了两副药,然后才摸回了客栈。

“准备一些吃食,要这里最好的。”段黎付了一些银子,她朝着楼下的小厮吩咐一句,然后借了炉子为段玉笙煎药。

等她端着药上楼的时候,段玉笙正研究着太镇的地势图。

“先喝药,然后吃饭。”段黎将药递到了桌上,顺带着将身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段玉笙险些跳出三步远,忙说:“我没病,昨个儿就好了。”

“你又想骗我。”段黎淡定地说,“方才你的脸还在发烫。”

“药买了,银子也用了,不过你放心,我还带了别的东西。”

段玉笙眯着眼睛去看,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我瞧见说很甜的。”段黎说。

虽然二人小心翼翼地赶路奔逃,但是关平准备的盘缠管够,她在段玉笙的需求上面从未有节俭过。

段玉笙心中一暖,没忍住笑了笑,“这小孩家才爱吃的东西,我才不要!”

“你自个拿去吃吧!”

“我也不是小孩。”段黎撇撇嘴,“你不喜欢这个,我下次换别的。”

段玉笙王府里锦衣玉食多年,是养成了一些金贵的习惯,却也能吃苦。

他端起陶碗,“今时不同往日,不用处处顾及我,有余钱不如给自己添一副衣裳,你看你现在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像话。”

段黎却不高兴地塌下脸,反问道,“有什么不同?”

她不管这些,就算落魄了不照样还是她的男人?难道要像那些糙老大汉一样临到危难关头抛妻弃子。

孩子?

段黎忽然想到此,眉头也不由得轻轻一皱,她跟着段玉笙已经一年之久了,却似乎没有一点动静。

按理说,成婚一载多半都会有个孩子,为什么她没有?

孩子怎么生的?由谁来生?

段黎有些苦恼,平日里随着阿姐藏着躲着,见得少,知道的也少,这些事情,阿姐也没有教过她。

她只知道孕子的身子会鼓起来,段黎的目光移向段玉生的腹部,那里瘪瘪的,要摸起来估计都没三两肉。

这里会不会出小孩?

还没等段黎细想,段玉笙却先吐了出来。

“怎么了?”段黎如梦初醒,看着段玉笙弯腰咳嗽了两声,皱着眉掩着唇,原先喝进去的药还没有咽下肚子就吐了一地。

她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段玉笙不是因为耐不住苦就浪费的人,她第一反应就是端起了药闻了闻,“这药是我全程看着的,有问题?”

段玉笙苦着一张脸,“你真没给我下毒?”

一瞬间,段黎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在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却又见对方只是拍着胸口一副恼怒的样子,全然不是毒发的征兆。

她紧张的心又落了下来,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是你也尝一口,就会知道,这药材不对。”段玉笙灌了一杯凉水,压了压舌尖异样的苦味,然后擦去唇边的水渍,“我喝了这么多次,味道我都记住了,你那药材里一定参了一些东西,不信你拆开看看。”

段黎依言迅速地拆开了备着的药包,她在里头拨弄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些滥竽充数的东西,虽然没有毒性,但是闻着却是一股决然的苦味。

“我去算账!”段黎气恼地一拍桌子,拿起证据就要走,气势冲冲的样子像是要将那家买药的主人揍得三两月下不来床。

“等等!”段玉笙及时拉住她,“别去了,这件事就且放过。”

“为什么?”段黎并不理解,问道:“他骗了我,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她抿着唇,好好的事情叫她办错了,在自家男人面前丢了脸,段黎也不知是什么情绪使然,她既愤然又羞恼。

段玉笙愣了愣,他倒是很少见过段黎脸红别扭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点戳到了她脑筋,他只觉得新奇。

段黎咬着牙,像是再等一个解释。

“我们时间紧,还是先说说城里的消息,不知道城防,我们也不能硬闯。”段玉笙转移了话题。

“还是正事要紧。”

段黎便当作是自己走了台阶下,接着段玉笙的话说,“我探过了,青安郡的守军并不多,南边正闹事,他们无暇他顾,大部的人应该集中在太镇,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守卫严明,没有空子可以钻。”

段玉笙一路上并没有察觉到追兵,这还要多亏了关平在南方举旗,虽然影响不算大,但是他们的行踪诡异,朝廷的人怎么也抓不到,直叫他们分身乏术,无比头疼。

“具体的消息查不到,不过……”段黎停顿了一会儿,垂着眼,情绪沉在眼底。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些隐秘行踪的人,仅仅是看了个大概,但是那身形和打扮她永远不会忘记。

“我似乎在这附近有一个奇怪的发现。”

“什么?”段玉笙被勾起了兴趣。

“似乎有成群的北牧人,行踪不定。”段黎说话时也将自己彻底和北牧分隔开。

“我没有跟上去,不知道对方意图。”

段玉笙的眼底不由得染了一层忧虑,只怕现在北锋军被彻底掣肘,疆外估计没有了威慑,所有北牧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已经无顾虑地潜进了青安郡。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握紧了拳头,“明日,我和你一块儿出去查探一番。”

段黎本想说些什么,段玉笙先一步扯开了话头,懒洋洋地不容她置疑,“我饿了,难道你不累么?”

“我去催。”段玉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段黎心中无奈,只好放弃劝说,起身,然后出了房门。

段玉笙无声坐在房间内,目光渐沉。

等到小厮送近来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却见段黎暗自黑着一张脸,无声的冷漠爬上了她深褐色的眼眸,像是在生着闷气。

“二位客官慢用。”小厮布好菜才悻悻地离开。

“怎么了?”段玉笙等到人走了才问,小腹空空,他拾起筷子刚要夹菜却被段黎拦住了。

“别吃。”段黎探过头来,小声说,一张脸臭得吓人。

“这不干净。”

段玉笙的手顿了顿,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这是一家黑店,里头下了迷药,我方才隔得远远的就闻到了。”段黎的眼神往外看去,防止有人窥探,这不是她第一次和这种迷药打交道。

以往都只是在北牧境内使用,没想现在已经流通到此。

“看来对方是想要宰客劫财。”段玉笙心如明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段黎冷着一张脸,直接从长匣中将自己的狼牙枪给取了出来,她立着枪,安静站在门的一侧。

段玉笙就坐在饭桌前,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房间静悄悄的,等了一会儿,对方就按耐不住冒了头,八成是觉得段黎二人已经昏迷不醒,所以客老板带着两个小厮打开了房间的门。

在瞧见对方提着刀那一刻,段黎毫不犹豫地出了手,她的目光比银刀上泛着的寒芒还要冷。

长枪一挑,锋利的枪叶直接划开对方的胳膊。

铮——!

对方所料不及,一道深长的血痕落在手上,握着的银刀骤然落地。

段黎今日格外生气,糟心事似乎都聚在一起,对方简直就是撞在了她的枪杆上。

那三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不过是长得气势吓人,自己身上一见血,就吓得六神无主。

她长枪一舞,就叫对方被揍得落花流水。

“阿黎,不要取人性命!”段玉笙看着段黎轻松得压制住三人,忙道一声。

段黎没来得及听,一时积压的怨气勃发,她抬起枪,眼中锋芒毕露,直接了断地刺下,穿透了一人的身体。

血肉模糊,枪身沾了不少鲜血,温热灼手。

等她醒过神来,回头看段玉笙的时候,却见他瞪大了双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没想要取人性命。

段黎怔了怔,立马将枪从对方的身体扯了出来,血液飞溅,她就呆呆得站在那里,就连脸颊和发丝上都染上了红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谁狼狈。

身下人痛苦的嘶鸣声越来越弱,就算其余的人奔逃了她也没理。

段玉笙似乎生气了。

段黎正要说什么,却听他先开了口,了然地从她身旁一步跨过:“先离开这里。”

他声音平淡,段黎却觉得没有一点温度,是冷的,段玉笙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怏怏地低下头,跟着下了楼。

店中的人已经跑得没了影,段黎二人很快赶到了马厩。

里头空荡荡的,早就没了马匹。

段玉笙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方应是从他们走进客栈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盘算了。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店。

段黎抬眼悄悄地注视着他脸上的变化,见他站在原地,拧着眉头,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段玉笙轻微动弹便感受到了身后地拉扯,他扭过头,就听到段黎咬了咬牙,别扭地说,“你不要怪我。”

“我这下手快了,下次不会了。”段黎扯了扯他的衣角,说完就抿住了唇,也不敢去看他。

她带着局促,“你能不能多原谅我一次?”

她从未见过段玉笙今日这幅神情,叫她觉得陌生。

“我没有怪你。”段玉笙敛起眉眼,见段黎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觉得苦涩,他无奈地说,“阿黎,是这世道吃人。”

“我是生气,但不是因为你。”

他曾以为太平盛世之下当是百家和乐,曾以为公平正道当惠及众生,可是越往北走,越是贫困凄苦,大东的繁华之下藏着的是民不聊生。

他过去曾经总向往着游历,或许他早该往外走走。

“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段玉笙深邃的眉眼藏不住失望,他妄想兼济天下,一展宏图抱负,却不过是纸上谈兵,空有心而无力。

他似乎谁也救不了。

消极的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段玉笙淡淡地说,“我们该走了。”

他于落霞下中林立,碎发在眉间轻荡,干净利落,段黎看着他,仍觉得他就是炔不惹尘埃的美玉。

她悬着的心落下,赶忙说:“我会陪着你,你也不要怪自己。”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君舟民水,若失了民心,一旦揭竿而起,便是群雄响应。

大东将换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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