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少年躲在屋子里，就这样双手抱着膝盖。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的家在哪里，但是黑市里的弟弟妹妹不一样，他们还记得自己的家。

他不觉得用身体来做交易有什么不对，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太小了，只有六岁，之后的无数个日月里，听的都是如何讨人欢心，如何让自己更符合他人的审美，如何……成为更好的炉鼎。

没有人告诉少年什么是正与对，纵使少年聪慧，能模糊的察觉到那些是不对的，也只能勉力让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成为一件美丽的器物。

他想救黑市里的弟弟妹妹，他一无所有，只有这副黑市能卖出高价的身体。

没人知道昨夜他下了多大的勇气，可救他出来的人对此不屑一顾。

厨房日常会出现新鲜的食材，而救自己出来的人的那个房间，少年无法靠近。

少年一靠近，就被看不见的东西阻隔。

他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小祖宗，我来了！”活泼的声音在少年的耳朵里响起，少年一回头，是一个肆意张扬的人，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

风吹乱了宋施君的头发，宋施君也毫不在意：“咦，你……你这都穿着个什么啊！”

少年歪了歪脑袋，不理解宋施君为什么乱叫。

宋施君咬牙：“小祖宗！你怎么给人穿衣服的啊小祖宗！”

要不是以他对宋玉的了解，他真的会以为宋玉把人给拐到床上去了。

瞧瞧少年怎么穿的衣服，一身衣服穿的松松垮垮，胸前都V到小腹哪里去了，简直是一把人推到地上，衣服就会自动解开的地步。

正经人家谁会这么穿哇！

被宋施君的大嗓门给叫的从床上掉下来的宋玉，一脸黑色的打开自己的门：“叫什么叫？”

就算你是老祖宗，也不能恼人清梦！

宋施君颤颤巍巍的指着少年：“你看看他都穿的什么。”

宋玉瞥了一眼少年，有些稀奇：“哇哦！”

宋玉不沉溺美色，但是不代表宋玉没有审美。

宋施君欣赏的上下打量少年：“这样穿真好看。”

他回去研究研究这个是怎么穿出来的。

虽然根据宋玉的表现，宋施君已经知道了少年的穿搭跟宋玉毫无关系。

但宋施君还没来得及心虚，救看着宋玉跃跃欲试的表情，宋施君有那么一丝的绝望：“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宋玉：“可好看啊！”

宋施君：“……不，小祖宗你信我，你这样板板正正的穿着最好看。”

千万不要学！

不能学！

不知道为什么，宋施君总有自己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就先过上了养孩子的日子。

心好累。

累到已经懒得纠正少年的穿着了。

宋玉：……

行吧。

看在你是老祖宗的份上。

宋玉把老祖宗带到自己的房间，一如既往的不让麻烦精进来：“不是说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才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

“本来是的。”宋施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但宗门让我回去，所以只能先过来跟你告别。”

宋玉回头看着宋施君：“回去？”

“对啊，我现在本来就是因为得罪人才被流放在这里，现在又被叫回去，那只好先回去喽。”宋施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是下次过来看你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人又自我封闭了五识。”

宋玉打断宋施君的话：“你刚刚面对那个麻烦精没发现吗？”

宋施君：“发现什么？”

“他的五识已经没有自我封闭了啊！”宋玉无力吐槽：“面对面都没有发现吗？”

这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宋施君瞪大双眼：“啊？”

“没有封闭五识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做到的？你怎么没有提前……”宋施君的小嘴一吧啦，宋玉就连忙打住了宋施君的一连串问题。

“停！”宋玉不耐烦的开口：“反正现在就是，他已经是一个能生活自理的正常人了……大概？”

宋施君听到宋玉后面哪一个怀疑：“什么叫大概。”

宋玉不会还做了什么吧？

“别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宋玉将让麻烦精自生自灭这件事情掩盖住，倒打一耙：“别看那麻烦精那副神情，人可胆子大了，五识解封的第一天，就敢来算计我。”

宋玉指着自己门口的结界：“看到这个结界了吗？就是用来防麻烦精半夜爬床的。”

这个宋玉没有撒谎，的确是用来防备麻烦精的。

宋施君：“啊？”

“爬床？什么爬床？”

“他想要救被困在黑市里的那些人。”宋玉想到这里，嗤笑了一声。

多稀奇啊，一个小玩意敢算计到他的头上。

宋施君张嘴，看着宋玉对那人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苦恼的开口：“我和他谈谈吧。”

宋玉一眼就看出来年轻的老祖宗的想法，知道老祖宗善心又大发洪水了，慢悠悠的开口：“他要是想要潜心修炼，我倒也不是不能抽空教教他。”

宋施君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那我就先替他谢谢你了。”

“给。”宋玉没有回宋施君的话，不耐烦的将几本书丢给宋施君：“看完了就烧了。”

宋施君接过书：“这是？”

“一些修炼功法。”宋玉开口说到：“不准外传。”

宋施君自然知道宋玉给的功法有多珍贵，郑重其事的点头：“大恩不言谢。”

等从宋玉的房间里出来，宋施君找到了少年：“还……记得我吗？”

少年呆呆的看着宋施君，然后默默的点头：“我……虽然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是还有一些记忆。”

自然是记得宋施君的。

宋施君松了一口气：“我叫宋施君，我听说，你想要把黑市给毁了？”

少年看着宋施君沉默不语。

这……就是救自己的人口中的……宋施君？

宋施君大大方方的和少年勾肩搭背的：“兄弟，我看你也是有灵根的，既然有这个想法，干嘛不自己去呢？”

少年的语速很慢：“早点毁了，里面的人，可以早点出来。”

宋施君先是一愣，看着少年呆愣的模样，笑得牙不见牙：“倒是难得。”

少年疑惑的看着宋施君。

“修真界可不止有黑市才有炉鼎，而且，黑市也不仅只有炉鼎。”宋施君缓缓的收敛起自己的笑脸：“除了你这种炉鼎，再次一点的，便是奴仆，哦，他们虽然会比你们惨一点，但是至少能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不被当人。

“再惨一点的，有专门给各大宗门提供的‘器材’，你听说过吗？”宋施君对着少年露出大门牙。

“那些‘器材’，都是人，又都不是人。”宋施君沉着脸开口：“他们的身体，会被修士拿来做各种实验，为了能承受那些实验，他们自幼便要经历非人得到‘锻造’，大概，一百个人里面，才能活下来一个的那种吧。”

“你以为你以前的生活苦？”宋施君的眼神彻底冷下来：“至少炉鼎会吃好喝好穿好，小家伙，你被关的太久了，久到，根本不清楚外面是怎样的地狱。”

“你就是对那小祖宗算计成功了又如何。”宋施君将一个令牌递给少年：“哪些人照样得救不了，只要他们踏入修真界，就只能成为这修真界累累白骨中的一员，哪怕脱离了炉鼎这一层身份又如何，没有实力，也没有庇护，更何况……”

黑市的“财产”们是从六岁就开始培养起来的，六岁，一个还没有是非观的孩童，要扭曲那些孩童的三观何其容易？

面前这个少年才是罕见的品种。

宋施君在修真界长大的，宋施君在这黑市待了足足五年，什么肮脏东西没有看过，只要事情没有闹倒自己的眼前，他就当做没看见。

救面前的少年，也只是少年刚好撞到自己的眼前。

宋施君：“这个修真界，已经烂透了，但是它有一点是好的。”

“这里！”宋施君对着少年开口：“以强者为尊。”

“本来我给你找了一点市面上的功法，不过现在不用担心，里面的那个小祖宗，愿意给你一点指点。”宋施君指了指宋玉的房间：“我不知道这小祖宗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你要是想变强，就取找那小祖宗吧。”

“强到，世道为你俯首。”

宋玉的神识一直关注这宋施君这边的动静，听到宋施君的话，宋玉也难免的沉默了。

老祖宗年轻的时候，是真的狂啊。

难怪仙尊一掀桌子，老祖宗就是第一个附和的人，原来是臭味相投？

少年缓缓的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木牌：“这个……是什么？”

宋施君又恢复了自己那副二傻子的样子：“哦，这个啊，就是一个木牌，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用这个木牌联系我。”

这木牌即使是宋施君也没有几个，本来没想送给少年的。

但是宋施君看着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睛，笑得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