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才人不知道自己的动作都被人看在眼里，带着哭腔说：“圣人，妾只是一时手滑不小心碰到了妹妹，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晗本想踹开她，但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让人拉开她，冷声道：“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恶毒，明明你也是宫女出身，行事竟如此张狂，若是柔儿有三长两短，朕要你后悔一辈子！”

话音刚落，随驾的郎官们就把沈芷柔捞了上来，他顾不得看林才人的反应，连忙走到沈芷柔身边，把她半搂在怀里。

他见沈芷柔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皱眉训斥全胜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

全胜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答道：“奴婢已经派人去太医院了，只是这离的太远...”

还没等到他说完，赵晗带着火气地打断他：“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仁寿宫就在附近，你不知道去请太后的随侍御医来吗？”

全胜先前被突然冒出来的柔儿惊了一下，随后又被宠妃的大胆举动弄乱了心神，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下意识地就让人去太医院了。

如今听到圣人的话，他连忙指使内侍去仁寿宫，然后跪下来补救道：“奴婢该死，请圣人恕罪。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柔儿姑娘把溺进去的水吐出来，奴婢可以试一试。”

赵晗闻言压下火气，让他快点唤醒沈芷柔。

沈芷柔从无尽地黑暗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别人怀里，在神志彻底清醒前，她不由自主地落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待她注意到鼻尖淡淡的香味时，终于回想起落水前的一幕，现在搂着她的定是圣人。

她故意瑟缩了一下，面露惊恐地睁眼，然后对上了赵晗怜惜的眼神，她忍着喉痛艰难地开口：“王...愈？”随后又立刻将视线转移到赵晗身上的龙袍上，再睁大了双眼震惊道：“圣人？”

赵晗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水渍，温言安慰道：“柔儿，我永远是你的王愈。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然后他侧脸看向林才人，厉声道：“全胜，传朕的旨意，贬林才人为采女，幽禁于昕雪苑内，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林才人见圣人和全胜都认识沈芷柔时已经慌了神，听到圣人的惩罚后，连忙膝行近前哭喊道：“圣人，妾知错了。妾只是觉得沈妹妹这般乔装打扮很可疑，才拦住她问了几句罢了，都是妾逼问心切，一时失手才使得妹妹落水。妾实在没想到她原是来见圣人的，还请圣人原谅妾这一回吧。”

之前赵晗没注意到她喊柔儿“妹妹”，现在听到她话里的“沈妹妹”面上一愣，意外地看向怀中的沈芷柔，问道：“你就是皇后说的那位沈才人？”

沈芷柔没想到最后帮她揭开身份的人会是林才人，听到赵晗的问话后，她露出无措的神情望着他，泪光莹莹道：“是，妾就是玉福宫西侧殿思水轩的沈才人。”

此话一出，赵晗和全胜都震惊了一下，赵晗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柔声回道：“早知道那夜我就不离开了，你可知我暗中找了你许久？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柳美人和林才人此时已经猜出了沈才人与圣人之间的故事，柳美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随后垂眸不再看向深情对视的两人。林才人则是面色一白，怕圣人想到那夜的事情更加恼怒。

果不其然，赵晗嫌恶地扫了眼林才人后，对着全胜道：“立即把林采女迁出玉福宫，挪到掖庭去。”

林才人面色惨白，凄声道：“圣人，妾还有身孕，还请圣人宽恕妾这次吧。”

赵晗“哼”了一声，冷冷道：“朕先前以为你只是喜好凌□□婢，可朕没想到你胆子大到敢在光天化日下谋害同品级宫妃，要是还把你留在玉福宫，柔儿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全胜听到圣人话里的决绝之意，明白林采女再无出路了，便立刻令人把她抬去掖庭好生看管起来，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孩子比她有造化多了。

林采女挣扎无果被带走后，赵晗不善的目光就落到了柳美人身上，他质问道：“你的位份比她们二人都高，当时为何没有阻止林氏？”

柳美人自知自己在圣人眼里已经成了林采女的帮凶，她立刻跪下解释道：“妾当时劝过林采女，可她自从怀孕后眼里就只有皇后殿下与韩贤妃等人，妾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但妾知道沈才人落水也与妾的无能有关，还请圣人责罚。”

赵晗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无能，朕就将降你为御女，你可服气？”

柳美人低垂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自己刚入宫时也是才人，熬了几年才晋了一级，没想到今日一降就是三级，这些年白熬了。但她仍平静道：“谢圣人隆恩。”

沈芷柔轻轻扯了下赵晗的衣袖，眼中带着恳求神色，低声劝道：“还请圣人宽恕柳姐姐。林采女为难妾时，柳姐姐为妾辩解过，只是林采女不但没听进去，还反为难了柳姐姐。妾的心里其实很感激柳姐姐开口相助。”

赵晗伸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对着她温和一笑，道：“看在柔儿的面子上，我就饶了她这次。”

柳美人闻言松了口气，抬眼看了下沈芷柔，当时自己确实存了明哲保身之意，除了口头劝说外并没有再做其他事情，沈才人何必要帮她说话呢？

太医在此时也赶到了玉带桥，赵晗忙让太医为沈芷柔把脉，太医沉吟片刻后，恭敬道：“回禀圣人，这位宫女只是略有些受惊罢了，待臣开些镇心安神的药即可。”

全胜提醒道：“杜太医，这位是沈才人。”

杜太医眼中略有些惊讶，准备向沈芷柔行礼，但被赵晗的话打断了，“全胜你也说错了，传旨下去，晋沈才人为美人，赐封号‘纯’。”

全胜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后妃还未侍寝就晋升，深深地望了眼沈芷柔后，他躬身称诺贺道：“恭喜纯美人。”随即在场的宫人都一齐行礼贺道。

沈芷柔露出了感动欣喜的神情，随后羞涩地低头，但其实她醒来后脑中其实一直有种昏沉的感觉，只不过是情势逼着她强打起精神应付赵晗。

赵晗正欣赏着怀中佳人的娇羞，注意到她脸上的倦色后，猛然把她横抱在怀，走向天水池外的御辇。

沈芷柔忽感自己身体凌空，不由得地害怕地双手攀住赵晗的肩，她回过神后本想与他拉开距离，但瞥见柳美人眼中的艳羡神色后，她止住了动作。

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她便是一位敬爱圣人的后妃，只有这样演下去，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放松了身子，将自己的脸轻轻靠在赵晗的胸口，鼻尖传来了天子身上的龙涎香气，雅幽的清香让她暂时压住了心里的抵触，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被瑄郎抱住的场景。

那日的阳光极其明媚，她拉着瑄郎一起去云京城外的玄清观卜卦，测瑄郎的科考名次，卜出来的结果让她十分欣喜，可她在下山时不小心扭到了脚。

若是由着她一瘸一拐地走下去，他们俩就不能赶在宵禁前回城，沈府到时候肯定会焦急寻人。她和瑄郎虽然互通心意，但他极为守礼，从不做逾越之举，只是那天他实在想不到万全之策，便横抱着她下山。

夕阳照在瑄郎丰神俊朗的脸上时，给他添了分烨然若神人的出尘之感，她靠在瑄郎的肩上专注地望着他，沉溺在他身上淡雅的紫檀香气中，她多希望下山的路能一直走下去啊。

忽然一道略有些犹豫的尖细声音拉回了沈芷柔的神思，“圣人，按祖制只有帝后才能坐辇...奴婢已经唤司仪准备采仪...”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御辇前，赵晗正准备与她共乘龙辇，但被全胜劝阻。

她也觉得自己不配乘坐御辇，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但赵晗紧紧地抱住她不放，沉着脸对着全胜呵斥道：“你难道还要朕等着尚仪局的奴婢？！”

全胜被他吓得全身一颤，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请圣人恕罪。”

赵晗冰冷的声音就从沈芷柔头顶传来，她闻言也不敢再挣扎，顺从地被他带上龙辇。

一路上的内侍宫女见到御驾后纷纷跪地行礼，有些胆大的奴婢会偷瞄一眼，对上她默默观察一切的眼神后，又立刻缩着头不敢再看。

她坐在辇上暗生感慨，这就是俯视众生的感觉吗？

忽然，她注意到宫道右旁跪着一位身型很像瑄郎的内侍，他的背影她绝不会认错！此时他该在内安堂讲学才对，为何要出来平白跪一次？

御辇越过他时，她小心地调整视线往右望去，隔着赵晗对上了瑄郎微抬的眼眸，她看不懂他眼中的神情，只知道自己的眼眶定然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