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一中，高二三班。
“周楷，你数学怎么学的啊？考这么高，150分的题你考149，”方伊看着数学练习册发愁。
周楷若无其事摆摆手，“就，随便学的啊。”
“啊？随便学考这么多？”方伊腹诽，“我这作的什么孽啊，数学折磨我一次就够了，又来？！要命啊！”
文综就不说了，多看两遍书就捡回来了，毕竟算是常识一直有接触，可数学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硬伤，她都能回避就回避，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楷转着手里的中性笔，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需要我教你？”
“啊？”方伊原本是趴桌子上抱怨的，像正午晒焉了的水仙花，连茎都耷拉了下去，垂头丧气的，但忽然听到他这么一句，就立马坐正了身子。
咦？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个，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条件。”周楷表面上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
“啊，什么条件？”
他，应该不缺钱吧？她缺啊。
“就，帮我吃一个月早餐吧。”
“哈？这是什么条件？有坑？”方伊不可置信地一连串发问。
“就，我妈非说我长身体，让我每天吃两个鸡蛋喝两盒牛奶，我吃不完，又不想长浪费。”
前天早晨。周楷家。
戴舒将早餐端出来，满满一桌很丰盛。
周楷想起来那天碰巧看到方伊在食堂吃早餐，只喝了粥，吃了一个包子，就着一小碟咸菜，还有那日渐消瘦的身影。
于是周楷坐下来，很快将戴舒端上来桌子上早餐包子吃了大半，牛奶喝了两盒，鸡蛋吃了两个。
整个就按平常两倍的分量来。
吃完然后不满地抱怨道：“不好意思，我现在长身体，一不小心吃太多你们都不够了，等下你们再去买点啊!”
周楷边走还边将最后一个包子拿在手上走了，还不忘朝着一脸懵的戴舒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
“妈，你这早餐得加量了。”
然后飞快地夺门而去。
留下周循章和戴舒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不会撑到吗？”周循章皱着眉说。
戴舒看向刚刚被用力关上的防盗门，“不会是真长身体吧？听说我同事家的孩子一顿吃四碗米饭呢，跟我们家然然一样大。”
然然是周楷的小名。
“是吗？那看来是真得加量了。”
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几个盘子，周循章提议：“那，咱们再出去吃点？”
而周楷早骑着单车飞奔出去老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垃圾桶就是一顿狂吐。
他一脸痛苦地看着手里最后一个包子说：“对不起啊兄弟，做戏要做全套，没办法，委屈了。”
然后顺手就是一扔，那个包子就从饭桌上的美食，成了垃圾堆里的废物。
果然，戏没白演，家里的早餐如他所愿分量大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买，但是戴舒每次都逼她在家里吃，怕她自己买不会好好吃饭，不过不知道戴舒每天是在哪里买的早餐，味道确实还不错。
于是他才出此下策，他接连几天撑到中午都不想吃饭。
方伊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方伊都在食堂等周楷，他会准时在7点的时候来，跟他一起吃早餐，而且牛奶和鸡蛋每次都是温热的，刚刚好。
然后为了名正言顺，周楷会在这个时间里，顺带补半个小时的数学。
他难得地心细，总是会把她容易错的题目挑出来，然后举一反三地去巩固。
方伊也不笨，一点就通，之前只是没花心思学加上搁了太久而已，所以根本也不费什么事，十来分钟就能搞定。
剩下十来分钟的时间，要么用来聊天，要么方伊会假装还是不会，这样就又可以拖着他继续讲，偶尔周楷也会多加几个题，总之每次差不多都是半个小时。
周楷看着方伊好好吃饭，认真听自己补习的样子，嘴角总忍不住微微上扬。
*
已是初秋，校园四处都是金灿灿的。
方伊这天吃完晚餐和谢窈在操场散步消食，落叶踩在脚底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手链好像松了一些，拿起来一看。
什么？居然少了一颗？
之前明明她无聊的时候数了数有22颗，什么时候少了一颗月亮？
她在地上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方伊盯着手链出神，一旁的谢窈看她不对劲，轻轻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看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
“哦，没事。”
“说吧，你还能瞒得住我？”
“你知道，平行世界吗？”反正也没辙了，问一下又没损失。
然而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啊，没听过啊，什么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在哪？”
没错，这是谢窈每次听到新鲜名词时候的正常反应。
问她这么高深的问题，算是为难她了，更何况这是在十三年前，平行世界的说法还没这么流行，她爱看的校园小说都还停留在青春疼痛文学，哪这么先进。
“算了，就知道你靠不住！”方伊打算放弃。
“什么啊！”谢窈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
方伊想起来那天电视上那个学者，要是能问问他就好了，可是，这怎么个问法？
那时候也没微博啊，用得最多的只有某鹅，博客什么的，去网吧搜也没搜到相关信息。
“你见的世面比我多，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人？”方伊打算碰碰运气，破罐子破摔随口一问。
“不知道，你要不还是去问问深山老林庙里的和尚吧，问我没用,爱莫能助啊！”谢窈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包薯片，鼓起腮帮子边吃边随口答道。
“哎！你认真点！”方伊正要打她，忽然突发奇想，对啊，一般道行高深的人不都是隐居在深山老林里扫地僧吗？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得了。
“谢谢啦！mua！”方伊开心得忍不住隔空亲了一口她的好闺蜜，留下谢窈抱着薯片一脸懵。
虽然荒谬，但走投无路的方伊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本来也好久没去爬山了，工作后她一有空就会去爬山，她很喜欢经历艰难跋涉最终到达山顶，最终得以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解压又开阔视界，灵魂好像都能在俯瞰山底那一刻得到升华和洗涤。
正好去碰碰运气，一举两得。
盛阳有一座凤栖山，年代比较久远，5A级风景区，还比较有名，哪怕高人不在庙里，住在山上能碰到也行。
方伊想着，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各种查找无果，弄得走火入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一个离谱。
人被逼急了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周日上午放学的时候，方伊收着桌子上的书，迎接她半天的假期。
“方伊”
“嗯？”
周楷凑过头来，“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下午打算干什么？”
“啊，怎么了？”方伊收拾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哦，当然是......学习了，怎么了？”
周楷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哦，没事。”然后就说了再见。
方伊想趁着下午半天的假，准备去凤栖山。
虽然很想告诉他，甚至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去，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周楷更不可以。
*
凤栖山海拔2388米，阶梯很陡，山里很凉，树木郁郁葱葱，因为年代久远，都是一些参天大树，说实话一个人去还是有点阴森恐怖，方伊一时有点后悔自己单独行动，至少把谢窈拉来也不错。
虽然来这个世界前经常爬山了，但毕竟身体还是以前高中眼中缺乏运动的体力，花了两个多小时，走走停停，脚都软了，才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
方伊一上去就在寺庙里逮着好几个年纪大的出家师傅追根问底，就连扫地阿姨都问了，还是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人家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灰意冷，也精疲力尽了，独自坐在山顶的亭子里面休息，笑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一直找不到答案，如今竟慌不择路了。
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像退了休出来活动活动的，可能也是在这边爬山累了，在这休息的。
“小姑娘，我刚刚路过听到，你是问平行世界？”
方伊两眼泛光，忽然来了精神，“您知道吗？老爷爷？”
“不，我不知道，我只会瞎说八道，你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讲讲吗？”老爷爷笑着，一边摇着手里的山水图画的折扇，慢慢悠悠地说。
方伊迟疑了半秒，然后立马捣蒜似的点头：“愿意，当然愿意了！”
“据说，梦到一个人九百九十九次，就会跟他进入另一个世界，用来完成过于深的执念，弥补从前的遗憾。”
所以，是因为梦到过他太多次，才建造了这个世界？她确实梦到过他无数次，甚至很多时候白天压根没有想起来，也会梦到。
“那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方伊将信将疑。
“可以说它是真实的，也可以说不是。”老人笑道。
“怎么说？”方伊不解。
老人指着她后面，示意她看过去，“看到那边小朋友吹的泡泡没，泡泡里面是真实的，破了过后，当然就不存在了。”
不远处的路边，不知何时，有几个两三岁的小朋友在那里吹泡泡，嬉笑打闹，你追我赶，刚刚她都没有注意到，这山顶上有这么多小孩。
本来没有颜色的一个个泡泡，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浮动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里面像是包裹着一个个童话世界。
“姑娘，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这一切都来自你内心的执念，是它们帮你建造了这个世界并将你带过来。”老人望着幽幽山谷，意味深长。
方伊似懂非懂，“那这到底是平行世界还是穿越？”
“这世界上，哪那么多非此即彼，泾渭分明的事情，世间万物，互有关联。”
“那，它会消失是吗？”方伊继续追问。
“万物苍生，都有自己的时钟，有自己的生命。”
老人欲言又止，站起来收了扇子。
方伊见老人要走，赶紧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嘿嘿，我这糟老头子老糊涂了，都说了是瞎说，怎么还当真了！走喽！”
“哎，老爷爷！我还没问完呢！”
老人不顾她的追问，只留下一句话，“姑娘，珍惜当下，做你想做的就好，别留遗憾！”
方伊还有一堆疑问，只见老人摆摆手，很快就消失在山林树木之间，没了踪影。
那几个玩泡泡的小孩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一切就像一场幻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