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有点凉，方伊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件外套来穿上。

见周楷只穿着一件短袖，“你没带衣服吗？”

“没，我不冷。”话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他尴尬地笑了笑，“不是，鼻子痒。”

方伊不自觉地跟个老妈子一样犯起了嘀咕，“真是，我不是都跟你们发消息了，让你没带件外套，晚上会凉，就是不听。”

赵寓明：“东西太多，搞忘了。”

谢窈得意地举手，“报告！我带了。”

方伊进了帐篷，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一条小毯子，还有一件自己的衣服出来。

她让赵寓明先选，他选了毯子。

她多备了一件外套，怕冷一件不够，或者谢窈忘记带，后来想想又怕万一两个男生没带，干脆拿了一件自己最大的一件没怎么穿过的运动外套，如果两个男生没带外套也能应应急。

周楷看到她递过来的又小又短的女式外套，噗嗤笑了，“你拿女生的外套给我穿？”

“不穿拉倒。”方伊说完就要收回手。

他一把抢了过来，没有穿而是直接披在外面。

赵寓明看他那样子，指着他嘲笑了好半天。

月亮很亮，不用照灯也能看见，光度刚刚好，几个人就在夜空下坐着，大家都不想去睡。

方伊感觉脚踝处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痒又痛，这才想起来，大概是蚊子。

还没等她开口，谢窈就开始抱怨：“哎呀，好多蚊子！”

她用手赶来赶去，怎么没想起来，这个季节，这种地方肯定蚊子很多，忘记准备蚊香了。

谢窈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腿和胳膊上，红红的有好几个点，她皮肤更白，看起来很明显，方伊可能是不太吸引蚊子的体质，也许从小在乡下，皮糙肉厚，就脚脖子那有一处红点。

赵寓明看了，站起身来：“我去小卖部那边看看，还有卖的没有。”

周楷叫住他：“这个点，肯定关门了，我记得我带了，忘记拿出来，你等等。”

然后他进了他们的帐篷，在包里翻来翻去，终于在一个夹层里，翻出了一盒蚊香。

他拿着蚊香朝他们挥了挥，开心地像个孩子。

“可以啊周楷，什么时候转性了，比女孩子还细心！”赵寓明笑道。

周楷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正想着，方伊忽然看到眼前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的，从她面前飞过。

她眼睛一亮，是萤火虫！

方伊迅速伸手将那只萤火虫抓了起来，小心打开一丝缝一看，果然就在里面，黑色的飞虫，尾部一闪一闪的，散发着荧光色的光芒。

“快看，萤火虫！”她兴奋地跟大家展示自己刚才抓获的成果。

“这么开心？”周楷看着她，笑着问。

方伊也顾不得看他，头也没抬，小心察看着手里亮晶晶的小东西，“当然了，好久没有看到萤火虫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很少有了。”

赵寓明也凑过来看，“是啊，小时候咱们最喜欢抓这个了，放塑料瓶子里假装当灯泡用。”

周楷听到这，将手里的矿泉水喝光，“要不，今天咱们又重新当一回儿童？”

大家兴奋地站起来，分头行动，围绕着他们的帐篷临时起意，抓起萤火虫来。

大概因为已经是十月初，炎热的夏季已经快要过去，萤火虫很少，今年的夏天比较长，而且云溪谷生态很好，所以还残留着一些，不过只有靠近树林的地方才有稀稀拉拉几个，刚刚那只跑到他们面前的，估计是迷路了。

最后瓶子里的萤火虫虽然还没到“囊萤映雪”的程度，只抓到了十来只，但是这小小的东西，在透明的瓶子里闪闪发光，就像把天上的星星抓在了手里一样，这么几个也已经足够让人幸福感爆棚。

一直玩到凌晨三点多，几个人才回帐篷里睡觉。

早晨方伊一睁眼，都还有点迷糊自己是在哪里，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来露营了，还是第一次在荒郊野外睡觉。

一看时间，居然十点了。

旁边的谢窈还在继续睡，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打开帐篷，怕吵醒她。

太阳早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刚出帐篷，还有点刺眼，她闻到空气里有很香的食物的味道，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

周楷已经起了，在透明搭的简易锅灶旁边忙活着什么，赵寓明没看见人，可能还在睡。

方伊朝他打招呼，“早！”

“早！”他回了声，转而又朝她笑：“也不早了。”

方伊摸了一把脸，有点不好意思睡了这么个大早，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忙活。

好像还是第一次，睡醒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他说的，而且是“早”。

小小的幸福和满足感就这么上来了。

“在忙什么？”她往前面探了探头。

“看大家都没起，熬点河鲜粥。”方伊这才发现，刚刚醒的时候闻到的味道是从他面前这口锅传来的。

方伊就在一边蹲着看，安安静静的。

周楷见她在那发呆，用一次性碗给她盛了一勺：“来，帮我尝尝味道。”

方伊正迫不及待要往嘴里送，他又叮嘱一句，“哎！小心烫。”

她于是将碗又从嘴边拿远一点，把那一勺粥在碗里摇了摇，估摸着不烫了才尝了一口。

“嗯，不错啊，一点腥味都没有，咸淡刚好，而且很香很稠。”一边夸奖一边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淡淡笑了笑，很满意的样子，“喜欢就好。”

真好，早上起来，看到他正在做早餐，他还给她盛一勺让她试一下味道。

一时让她浮想联翩。

出来玩的时间恐怕不是按秒，而是以小时为单位飞速跑过的，吃了中午饭，回程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上车之前，方伊正要去客运站附近的商店看看有没晕车贴或者晕车药卖，周楷拉住她，“我早就准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你们都在睡懒觉的时候，看到就买了。”

跟他说谢谢，好像都说得太多了，方伊只是有些动容地朝他笑笑。

提前半个小时贴了晕车贴，回程的路上，感觉好多了，只不过还是有点难受。

不知车里是谁在剥橘子，闻起来特别香，这时候特别想吃一口橘子。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周楷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整个剥好的橘子，“你吃点橘子，可能会好点。”

他到底是不是会读心术，还是说会变莫法？

方伊不禁问：“这个季节，你上哪儿买的？”

“大概是晕车的人多，这个车上闻着舒服，我上午过来转的时候，正好有个老太太在卖，大概是不同的品种，所以这时候就有了。”

原来是这样，心里暖暖的。

*

10月30日是周楷的生日。

方伊早早就在她的备忘录里登记了，等啊等，盼啊盼，这一天终于来了，她自己的生日都没这么期待过。

她想了很久，要送什么礼物给她。

班里的女生去年就开始流行织毛线，有的织围巾，手巧一点的就织手套，到处都能看到女孩子下了课手里拿着一团毛线在织，老班说了好几次，结果大家就换了地方，不在教室里面织了，换了宿舍或者家里。

方伊也想给他织一条围巾，但她是不敢在宿舍里面织的，怕人看见，只好偷偷买了装在书包里，毛线是灰色的，她想象她织好他戴起来的样子，一定特别好看。

她某个月月底放假的时候，把毛线塞书包，夜里偷偷在台灯下笨手笨脚地织。

她只在别的女同学那里偷师了一点，还没自己操作过，以前也见过李英给家里织毛衣，她动作很快，都看不到针头，所以她还以为很简单。

结果自己一上手，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终于在拆拆改改，后来去学校又细细观摩过别的女同学织过后，第二个月回家终于摸索出来了，还织费了一大截毛线。

她不急着织好，花了四个晚上，历时两个月，终于织好了，她将它整齐地叠好，放到自己的书包里，原本想放家里，又怕李英发现了，还是后来买了个密码箱，装她所有的东西，这才敢把它放回来。

那条围巾就这样静静在箱子里面躺了大半年。

眼看着周楷的生日就快到了，她想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可生日前两天的晚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他这个不太妥当。

方伊躺床上，翻着手机里的相册，无意间翻到之前刚买手机的时候，偷拍的他那张照片。

少年跳起来，将篮球远远抛起来，球正停在篮筐的最上方。

潇洒肆意。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

忽然脑袋里生出一个念头，要不还是给他画一副画吧。

送围巾的用意太明显了，女生亲手织好，送给男生，跟表白简直没什么两样，还不如不送。

她不想打破现在的平衡，现在这个阶段就挺好，一旦说出来，她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他本来就是那么阳光温暖的人，对她好一点，只是他这个人的本质使然，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

除此之外，她更害怕，拥有过后的那种失去，既然无法得到，还不如不曾拥有。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从她的箱子底下拿出一张素描纸，以及几支铅笔。

不用照着那张照片看，那幅画面已经刻在她的脑海里。

趴在床上刷刷刷几下，半个小时就画完了。

照片里还有很多打球的其他同学，方伊都略去了，球场上，只画了他一个人。

因为她的眼里，从来也只有他一个人。

完稿之后，第二天，方伊拿到外面的商店，站在一边等着让老板帮她裱好，再用个漂亮的礼品盒子装起来，她仔细检查了下，又左看右看，很是满意。

他生日这天，因为是月末，学校要放假，只是那天中午在外面简单吃了个饭，很敷衍就了事了，他说男生不用过什么生日，太矫情。

不过礼物大家还是要送的。

方伊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