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寻看着小姑娘，很久没有说话。
靠着床边和她坐在一起时才说道：“我要回绫桐一趟。”
可能几天就回来了，也可能要很久。
苏若寻方才沉默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先收拾着，我去外面准备些东西。”
起身的时候，苏若寻看了一眼躺在林雨琛行李箱里自己的衬衣。
又从衣柜里拿了两件替换掉。
小姑娘的眼神随着那几件衣服走着。
“这几件适合你。”苏若寻不动声色的说着，脑海里却已经是小姑娘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
苏若寻一边暗叹自己怎么还有时间幻想，一边去了客厅写着什么。
——
“雨琛，你快回去吧，你今晚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听到坐飞机三个字，小姑娘眼中对陌生事物的害怕担忧一闪而过。
“姐姐。”声音染了几分怯怯。
苏若寻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眼中流露出不舍。
但苏若寻也知道，现在这些多余的情绪，只会是一会儿自己开会时的阻碍。
“雨琛。”
小姑娘听到苏若寻轻声唤着她。
下一秒，薄荷香义无反顾的袭来，荷花香一阵轻颤。
苏若寻很用力的抱了抱林雨琛，唇几乎要擦到她的耳畔，却还是止住，徒留下在耳边呢喃的话语。
“等我回来啊，照顾好自己。”
末了还加了一句话。
“坐飞机没什么害怕的。”
小姑娘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阿寻也要照顾好自己。”
苏若寻听到怀里的小姑娘蹭着自己的脖颈缓缓说道。
第二天林雨琛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看到来电差点手机没拿稳掉下去。
苏若寻打来电话提醒她该起床了。
“姐姐，你怎么了？”林雨琛突然紧张了起来。
苏若寻语气一顿，看了身边的方婷隽一眼。
“我没事，就是昨天开会晚了，今天又早起有些困。”
林雨琛刚想问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方婷隽的声音：
“苏总，这些文件麻烦你过目。”
苏若寻催了林雨琛早点起床，三言两语的就挂断了电话。
林雨琛看着还没合上的行李箱，最上面是叠好的几件衬衫。
林雨琛刚想伸手去拿，却又摇了摇头。
“现在穿了，回来可怎么办。”
邝姐姐说要在那边拍好长时间的戏呢。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却还是伸手抚上了那衬衣。
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心底升起的情绪刹那间便的冰凉，下一秒随着冷风化成了齑粉。
林雨琛头有些疼，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整张脸一片惨白。
饶是出门的时候，也只是有了淡淡暖色。
林雨琛坐上了邝虞白的车去往了机场。
这一趟飞机的感受如何，林雨琛完全忘记了，只是每当她想要触碰今早心底升起的那种情绪时，心脏莫名的刺痛。
方婷隽和黄灿羽都当是小姑娘晕机。
直到飞机在西奕市缓缓降落，众人坐上了大巴之后，林雨琛的小脸才因为被大漠茫茫的景色吸引，有了几分神采。
有工作人员给大家介绍他们即将到来去往的地方——牧云处的故事。
苏若寻的电话打来了。
“下飞机了吗？”
“嗯，现在已经在去牧云处了。”
电话外，众人正专心的听着牧云处的景观和这名字的由来，电话里，苏若寻也讲着同样的故事。
这里曾是一座失落的古城，传说在很久以前，远嫁中原的公主看着那冷漠无情的帝王狞笑着在战书上盖上玉玺，又坐着战车被绑到这城前，亲眼看着自己的故国覆灭，更看到了城楼上，身重数箭的他一跃而下，以万人难当的气势吓退无数士卒，在众人晃神之际杀到中军帐前，离她，仅有几步之遥。
满脸泪痕的公主抱着王的腿苦苦哀求，再抬头，却看到长剑落下，再之后，大军撤退，只留下坐在城下的公主和此地的尸山血海，以及她曾爱的那个人。
双手已经挖的血肉模糊，眼里的泪水也早已干涸，她搂着他将他放在挖好的小小墓地中，旁边还摆着她最喜欢的花。
再之后，公主的生死无人知晓，再之后，此地山花烂漫，何为牧云？是两人死后，此地千年，万里流云尽西归，来往的牧民惊叹于她们有操纵云海的力量，此地便更名为牧云。
最后一句的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苏若寻就听到林雨琛小声说道：
“不是传说。”
苏若寻一阵沉默，小姑娘看着外面道路两侧的黄沙渐渐蔓延开来，轻声说道：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戏本里也有这幕戏，我虽不曾见到，可师傅的师傅曾说，那一年，边疆发生了这件事后，当时的五皇子起兵造反，人们都说，他是爱慕那个异域的公主。”
“皇上也听闻了这个谣言，在一天深夜亲下天牢，问他，可是因为此事？”
“五皇子直视着他父王的眼睛说了声是。”
“再然后，皇上下令诛杀党羽，牵连两千多人，五皇子发配边疆，却在途中趁押送不备跳崖自杀。”
苏若寻听着那头的小姑娘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呼吸渐渐绵长。
苏若寻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的听着，门外的方婷隽犹豫再三，还是打破了苏若寻嘴角挂着的几分宠溺的笑。
苏若寻此时冷眼看着坐在长桌对面的人。
这是第二次，辉黎想要收购圣颜了。
昨晚的接触后，今天的辉黎开价更高，随之而来的威胁也增加。
辉黎派来的五个人开始不掩饰他们的嘴脸了。
苏若寻听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话，不动声色的看了方婷隽一眼。
方婷隽也明白，苏若寻只不过在苏家消失了不到半年，她多年来辛苦经营的辉黎却毁于一旦。
苏若寻不可能带出这种下属。
方婷隽暗暗叹了一口气。
“说够了吗？”苏若寻冷冷地问道。
“说够了就滚，让你们苏总来见我。”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圣颜的工作人员面带歉意的看向苏若寻。
“你们先出去吧。”苏若笺声音中带着几分骄横。
“你也先出去吧。”苏若寻对着方婷隽说道。
会议室的门关上，这是自己被从苏家赶出来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
“姐姐，你这会议室也装修的挺好的。”苏若笺起身打量着办公室。
“圣颜不接受辉黎的收购，苏总请回吧。”
“姐姐，别一上来就聊这种公事啊，几个月不见，不叙叙旧吗？”
苏若寻听着苏若笺自顾自的说道：“宋叔和顾叔年纪大了，我让他们去了海外分公司。”
苏若寻眼神几不可察的一暗，那是当时陪伴苏若寻一路走来壮大辉黎的骨干精英，与苏家合作了几代人，走南闯北，到了晚年却……
还有顾云潋，那个从小和她们，更准确的是和若笺一起长大的女孩，苏若寻当时不明白，可是最近她明白了。
顾云潋明明是喜欢若笺才那么粘着她。
据方婷隽整理出来的信息，苏若寻知道了顾云潋跟着爸爸一起去了国外，临上飞机前怀着恨意的看着辉黎的方向，却被顾叔拽了拽手腕，让她不要这样。
苏若寻轻声说道：“若笺……”
打断了正讲的尽兴的苏若笺。
“叔叔们离开之后三个星期，公司就在财务上出了纰漏，你手下的人也并不服气你，你塞给了陈家三百万让他们出面。”
苏若笺嘴边的笑僵住。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你们算计到吗？”
苏若寻说道：“我在公司加班了一个星期处理那些陈积下来的财务报表，我发现了陈家贪污的线索，刚想调查就被赶了出来。”
“怪我没提醒你啊。”苏若寻嘴角挂着笑。
苏若笺张了张嘴。
“我没机会说的。”苏若寻看着妹妹的表情摊了摊手。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再找上陈家，你的傻却精准的选择让陈家迅速抹去了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苏若笺快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不过陈家有些急。”苏若寻看了一眼表，自语道：“税务局的差不多该上门了。”
话音刚落，苏若笺的手机响起。
不到一分钟电话挂断，苏若笺一张精致的脸煞白煞白。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不关我的事。”
“税务局的王局是何沐云奶奶带出来的，而我……”
苏若笺的眼前涌现一丝恨意。
苏若寻作为长姐，苏家很多事情都是她出面，出面就算了，竟然还和何沐云成了忘年交，还认识程家那帮人，现在辉黎一有什么事，隔壁的林夕就给自己使绊子。
“该死。”苏若笺骂了出来。
“妹妹，言行举止还要注意。”苏若寻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苏若笺刚刚扬起的手放了下来。
“回去吧，不要再动我的圣颜。”
苏若笺想到方才秘书电话里最后一句感慨：还好没牵扯到辉黎。
该死的姐姐，苏若笺狠狠的看了一眼苏若寻离开了。
苏若笺离开不到十分钟，此前被辉黎施压而被压住的各种品牌方的合作或事投资就涌了进来。
因为处理了辉黎的事情，再加上人手不足，圣颜第一次面向社会扩招，又是面试又是审核。
远在牧云处的小姑娘几天没接到姐姐的电话了。
几次拿着手机想给苏若寻打电话，却又怕影响到她。
今天没有她们女生的戏份，是将士们在外厮杀的场景，邝虞白早就注意到了坐在高高的沙丘上望着远方的林雨琛。
手机一声轻响，林雨琛低头看到是邝虞白发来的消息。
“那就打电话。”
还附带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林雨琛心中泛起了涟漪，不过在那涟漪将要波及到心中那深埋的情绪时，林雨琛及时收回了多余的念头，饶是如此，也猛地心疼了一下。
“姐姐？”
苏若寻正喝着咖啡为今晚的加班做准备。
这几天甚至忘了小姑娘，苏若寻心里腾起一阵愧疚。
“雨琛？”
单单两个字，让推开门给苏若寻送饭的方婷隽浑身鸡皮疙瘩一抖。
方婷隽将饭放在桌上的时候想了想，她家老宋怎么从来没有这样？
不过当自己的饭打开，多加了一份蛋和西兰花，是她家老宋添的。
不知何时，心底升起的甜蜜让方婷隽过滤掉了那边苏若寻的对话。
过滤掉个锤子！
方婷隽突然也意识到，自己也被苏若寻带着加班忘记和宋茉然联系了！
苏若寻看着那边举着筷子傻笑然后又突然变脸拿着手机奔向外面的方婷隽，不好意思，笑出了声。
林雨琛静静地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苏若寻的轻笑。
“真好。”犹如喃喃的话语。
“什么真好？”
林雨琛感叹着这个时代：“能听到姐姐笑，真好。”
苏若寻顿了顿：“你知道吗？你不仅能听到我笑。”
“还能怎样？”小姑娘接过了话茬。
“还能听到我说，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