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哥哥，我就带你去。”

郁沅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郁冰辰要他叫哥哥？

郁沅不明所以，但他脑中的系统催促他完成任务。他已经在公司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蹲点一个多小时了，再没有进展怕是要任务失败。

目前他和天道系统维持着表面和平，何芮在他身边，快乐又鲜活，他还不想冒险与天道叫板。

“哥...哥哥。”

不就是哥哥吗，他都能叫洛云洲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渣哥哥，叫天命之子哥哥也没什么的。

在这个世界里，他和天命之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同一家医院里，不知道谁先谁后。天命之子相压他一头做哥哥就做吧，说多了也是他高攀。

郁沅白皙的脸上有点儿不情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觑了觑郁冰辰，像做了亏心事，被罚又不服气的小狗儿。

郁冰辰被他气笑了，招小狗儿似的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我带你去。”

郁沅跟他上了停在一旁的商务车，车辆平缓行驶，郁冰辰低头看着手里的简报，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王一朝前几天喝多了掉进人工湖里，游了十分钟才被人捞上来，这事儿沅沅知道吗？”

郁沅的神色空白了一瞬，在心里呼叫系统问询。天道系统只是天道的监察者，在气息驳杂的小世界里维护剧情线和故事轨迹，是无法实时监察世界中小人物的动向的。

说白了，系统没什么卵用。

但是它不想对宿主暴露这一点，于是说道：“宿主只需要依照人设行事即可，其他事情不需知晓。”

郁沅碰了壁，也不知道郁冰辰提起这事儿是什么意思。按照天道安排，天命之子应该对他很不满，王一朝和他有矛盾的时候，郁冰辰也在场，大抵懒得搭理或者乐见其成。想到这里，郁沅说：

“不是我干的。”

“......”

郁冰辰无言地看了郁沅一眼。他不知道郁沅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木纳又可怜，小狗儿似的，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

或许母亲的安排是对的，郁沅这样的性格，若是没有护着他的人，早就被王一朝这样的渣滓欺负了。

郁冰辰神色冷淡。他那日便说了，对于洛云洲而言了结的事，在他这儿只算个开始。

王一朝这样的渣滓即便出了国又如何？拿着王氏集团的钱，王一朝即便是个百无用处的废物也逍遥自在。

就算身在国外，他也有大把的人力和物力来骚扰郁沅这种明星都算不上的小演员。

洛云洲讲究商场上的分寸，更重视信誉和体面，要给老王总和王氏留下三分薄面。

但是郁冰辰不。

他和妈妈——郁沅的生母从小就相依为命，妈妈身体不好，即便很努力地关照他，仍然是他照顾妈妈居多。郁冰辰从小见惯了人间冷暖，他知道怎么对付王一朝这种人。

王氏不会有这么个小王总了，等王一朝回来，王总的私生子会坐稳小王总的位置，而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至于那手脚不干净，还趁着自己金主出事，造谣生事的陈橙——

郁冰辰眼中冷色更甚，可在郁沅面前却收敛了不少。

郁沅很像他的生母林芳，母亲对他又宠溺过度，疏于管教。洛云洲又是个没有人性的蠢货，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郁冰辰想到洛云洲，又憎恶地拧起眉头。他压下心中的火气：

“你知道网上的黑料是谁放的？”

“王一朝，或者陈橙。”

郁沅看着郁冰辰的脸色，不知道谁惹了命运之子生气。总不会是他吧，他越倒霉，郁冰辰不应该越开心吗？

“云洲哥哥会帮我压下舆论的，他不会让那些人骂我。”

郁沅壮着胆子挑衅了一句，然后怕得额发都竖起来两根，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郁冰辰越发不好看的脸色。

郁冰辰气极反笑，他捉住郁沅白皙的手指，放在掌心揉捏了一会儿，捏得郁沅掌心通红。

“云洲哥哥，叫得倒是亲切。沅沅觉得你云洲哥哥和我，谁对你好？”

这是什么地狱问题？一个背信弃义，冷心冷肺的人渣，一个把自己当情敌玩弄的天命之子，哪一个都想掐死他吧？谁对他好？

“...云洲哥哥和我一起长大。”

“哼。”

郁冰辰轻哼一声。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处位置私密的高档会所旁边，郁沅跟着郁冰辰走进去，在一个隐蔽的就餐角落看到了早早到来的陈橙。

郁沅不知他为什么在这里，陈橙却在郁冰辰出现的那一刻便欣喜地围了过来，一口一个郁总叫得极为亲热，拼命谄媚。

郁冰辰神色淡淡，却将沉默站着的郁沅揽了过来。他身量很高，和洛云洲也差不多，自幼在国外长大，身材很结实，和a市那些富家子弟气质迥然不同，陈橙几乎被迷得丢了魂儿。

“沅沅的消息是你放的？郁家刚注资星辰娱乐旗下的项目，公司的两个明星就闹得这么难看，是不给郁家面子吧？”

陈橙的脸上颜色交替，对郁沅嫉妒得牙痒痒——他没想到郁沅命这么好，明明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还能得到真少爷郁冰辰给的面子。

可能豪门都是注重颜面的，到底是郁家亲自养大的孩子，就算没了关系，也有几分情面在，王一朝那个蠢货确实操之过急了，倒霉也是活该。

他在心里腹诽至今还在医院，马上要被送出国的前金主，面上对郁冰辰笑得更谄媚了。

他连声对郁沅道歉，鞠躬，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郁沅，都是我手底下的助理不懂事儿，擅自动我的手机发了这些消息。我已经把她给开除了，真该死的臭丫头。唉，说到底还不都是角色闹的，剧方不做人，讲话反复无常。哥哥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怪哥哥呀。”

他没看见郁冰辰的眼眸在他的“哥哥”声里更深沉几分，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更深了，仿佛心情很好。

但郁沅对命运之子的了解要深刻得多，在看到郁冰辰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本能地觉得恐惧。

这是天道之子发怒的模样。

郁沅身体僵硬，他虽然对陈橙的行径感到不齿，但并不稀罕和这种人握手言和，接受这种人的道歉。他冷淡地接过陈橙递过来的酒杯，正准备喝下，然后找个机会离开这里，举到一半儿突然被郁冰辰拦住了。

“沅沅，乖，把酒杯放下。”

说着，原本安静的会所突然冲进来一群真枪荷弹的警官。在陈橙的惊慌失措下，一双明亮的手铐被铐在了陈橙的手腕上，为首的警官说：

“陈橙，你的助理举报你买卖非法药剂，还给无辜群众下毒。老实点儿！”

陈橙吓破了胆，胡乱大叫几声，身体软成一滩烂泥。而就在这时，几个黑衣的侍者拿出手机，照下了陈橙这番丑态。

陈橙被拖走时，郁沅还感到呆愣。会所的工作人员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训练有素地为郁冰辰和郁沅清了场。

时间到了晚七点。秋日日头渐短，落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不过室内仍然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美轮美奂。

“沅沅，洛云洲对你好，还是哥哥对你好？”

郁冰辰再次问出一样的问题，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郁沅泛起一点儿樱色的唇。

他将一块儿眼肉切成小块儿，又将法式焗蜗牛肉用细细的银叉子挑出来，摆到郁沅面前。

郁沅的胃哀鸣一声，他机械地拿起叉子吃了一块儿肉，才发现命运之子再给他切肉，这让他不敢下口了。

“你说要带我来见云洲哥哥的。”

他低声说道，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郁冰辰的脸色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他？”

郁沅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什么。他在系统的安排下对洛云洲死缠烂打，但他其实心里也清楚，那不只是天道的安排。

在天道排布命运的力量操纵他之前，他就喜欢上傅云洲了。而他心里也知道以自己小妖的身份，能与少尊主傅云洲做个奴宠都是高攀的，更别说道侣。

但他迷失在了傅云洲的承诺和他无微不至的关怀里无法自拔。他对自己说，他可以信一次感情，信一次承诺。尽管他的妖族朋友都对他说，这世间最喜欢骗感情的不是狐狸精，而是人，他也偏要撞一回南墙。

天道之子的出现，不过是为他的不自量力画下了终止符而已。

过往的一切如同一张渔网，细细密密地扎进皮肉里。郁沅低下头，不敢看郁冰辰的脸色。

和人接触多了，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根本分辨不出对错。而他的身份在人类的世界里，本身就带着原罪。

洛云洲不可能同时爱他，又遵循与郁冰辰的承诺，是洛云洲在与他互许心意后，又答应了和郁冰辰的婚约。

其实郁冰辰也是受害者。婚约并不是郁冰辰要求的，他只想要个不心另有所属的丈夫，又有什么错呢？

而郁沅在天道系统的逼迫下，霸占了他郁少爷的位置，霸占了他的父亲母亲二十年，如今还想回到郁家，对他的未婚夫死缠烂打。

其实算起来，郁冰辰没有对不起郁沅，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是郁沅对不起他。

“我喜欢他，我会一直喜欢他，对不起。”

郁沅低着头，不敢看郁冰辰的脸色。

“对不起，我霸占了你的身份。我会努力工作，尽力补偿你和郁家。我...我想见母亲，想得到母亲的认可，我也想对她说一声抱歉，让她的亲生儿子流落在外这么久。如果当年抱错孩子是我妈妈的错，我一定会承担责任。”

“但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就是喜欢洛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