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第二天凌晨，舒心抵达蓟京，到达四合院后被安排在了男生宿舍剩下的最后一个床位——神笑的对面。

舒心补了大半天觉，然后加入了晚饭后的训练。

任人言首先对舒心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虽然从语音语调上听不大出来：“好了，让我们大家热烈欢迎舒心同学的到来，现在，我们人齐了。”

“欢迎欢迎！”

由赵之恒带头，所有人开始啪啪鼓掌。

莫名堂起哄道：“那既然这样，咱们不庆祝一下？”

“可以。”任人言说，“今天的夜宵，我请。”在新一轮的欢呼中，他接着说：“但是先说好，不能喝酒。”

接着，舒心就如神笑第一天训练一样，跟所有没见过的队友一一对战，以增进互相的了解。他赢了龚铎和佘容容，输给了焦木葵和赵之恒——焦木葵的枪法太准，在舒心的召唤兽近身之前就把召唤师本人点死。而赵之恒骑士的打法太迅捷，在舒心的大精灵合成之前就结束了比赛，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之后他们五个正好凑在一起去打了两场5V5团队竞技，赢也赢得势如破竹，输也输得摧枯拉朽，基本还就是高水平的路人王局面，几乎没有什么配合可言。

在他们打竞技的时候，神笑、任人言、莫名堂和张念行下了几趟副本，为了某些装备的升级和维护，他们还需要刷不少稀有材料。

十一点多，众人提前结束训练，结伴去街口撸串夜宵。张爷爷已经休息了，大家就没有叫他。

“北冰洋”过三旬，任人言提出：“既然我们人已经到齐，那就应该准备报名了。”

众人都同意。

任人言：“那趁此机会，我们需要定一下队名。”

莫名堂豪气干云，喝北冰洋喝出了一种痛饮雪花啤的感觉，一拍大腿：“应该的应该的。”

任人言从大衣里摸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是一串名字。

“我先想了一些，大家可以选一选，或者大家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舒心、莫名堂和赵之恒都站起来凑过去看，莫名堂和赵之恒的块头都不小，往前一凑就像两片阴云一样笼罩了整张桌子，舒心被他们挤得一个不稳，一不小心就趴到了旁边的张念行身上。

“诶诶诶急什么？”焦木葵也被赵之恒撞了，不爽地一把把他拽回座位，冲任人言一摊手：“给我，我来读！”

经过龚铎和佘容容的传递，那张纸来到焦木葵手上。

“好，我开始了啊。”焦木葵清了清嗓子。

“第一个，云京。”

凑在旁边偷看的赵之恒补充：“云头的‘云’，蓟京的‘京’。”

任人言：“准确来说是云头大学的‘云’和蓟京大学的‘京’。”

莫名堂评价：“简单粗暴，好！”

佘容容却轻轻摇头：“没有诗意。”

舒心：“我也觉得太简单了，我们待定好吧？”

焦木葵环视一圈，道：“第二个，京云。”

赵之恒又补充：“两个字换了位置。”

莫名堂：“我觉得还是‘云京’好听。”

赵之恒：“啊？还是‘京云’好听一点吧？”

莫名堂仿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啊？”

佘容容又轻声说：“你们男的也这么在意左右位啊？”

两人异口同声：“什么左右位？”

舒心伸手在几方中间一隔：“行了！各位，还是待定，待定，行吧？”

“那就第三个，蓟头……”

赵之恒依然试图解说：“蓟京大学的‘蓟’……”莫名堂把他的嘴一捂：“好了，知道是哪两个字！”

舒心也道：“咱们把两个学校凑出来的名字先放一放，好吗？先放一放，别搞得跟在联姻似的。”

焦木葵：“大家都同意吗？”

大家当然同意。

“那行。”

焦木葵的眼睛往下压了好几行，显然任人言十分认真地把“蓟京”和“云头”分别做了排列组合。

“下一个，88多涡蛱。”

莫名堂刚塞了一个年糕进嘴里，震惊之下吞了进去，差点被噎死，饶是如此，仍旧含糊不清地发问：“什么玩意儿？”

继而他发现除了舒心以外，其他人并没有露出什么疑惑的神色。

“88多涡蛱。”龚铎解释道，“是我们的社团名。”

“你们叫……88多、多什么夹社团？”

“88多涡蛱社团。”

莫名堂的眼睛、鼻孔和嘴巴在脸上形成五个浑圆的“o”：“所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一种蝴蝶。”焦木葵说道，“学名是‘88多涡蛱蝶’，属于涡蛱蝶属的一个物种，因下层翅膀上的“8”字型图案而得名。这是一种生活在南美洲的雨林里的蝴蝶，美丽的外表能吸引异性，身上的8字形图案还可以恐吓和欺骗捕食者。”

神笑忽然想到任人言的微信头像，灰底上有两个黯淡的“8”，他猜测过那是两个“无限”符号，现在看来应该指的是这种蝴蝶。

他微微朝任人言倾身，小声问：“你创的社团？”

“对。”任人言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神笑不想说自己如何仔细地观察过任人言的头像，摇摇头不愿意说。

另一边，莫名堂还在发问：“所以……这社团是干什么的？就是……研究这种蝴蝶？”

龚铎：“原本是这个目标。”

“原本？”

“嗯，原本。”赵之恒接过话头，“我们社团成立的那一天，它被宣布灭绝。”

在莫名堂这里实在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觉得自己都要麻了：“你是说这种蝴蝶灭绝了？”

“IUCN宣布的，还是比较有权威性。”赵之恒说着说着，忽然叹了一口长气，然后拎起半瓶北冰洋一饮而尽，颇有几分“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意味。

“砰！”他重重把空瓶子放回桌上，跟着打了个嗝，然后眉头紧锁地说：“我一直觉得我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莫名堂一下子就被他带进去了：“怎么了这是？这咋说啊？”

“我高一加入天文社，花了大半年确立了一个关于‘参宿四’的项目，好不容易拉到赞助……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赵之恒双手五指一伸，开出两朵“花”，他神色迷离地看着头顶的灯：“参宿四……‘biu’——炸了。”

莫名堂是彻底麻了：“啊？炸了？”

赵之恒：“对啊，谁能想到……”

“行了行了，扯太远了！”龚铎打断道，充满疑惑地看着那两人，又把赵之恒面前的空瓶子拿起来观察了一番，“你俩怎么就跟喝了似的……”

莫名堂一眼扫过蓟大众人：“所以你们都是这个社团的？”

佘容容说：“我不是，我是电竞社的。”

龚铎戳穿她：“不，电竞社是你的臆想，你那个是游戏社。”

赵之恒说：“念行也不是。”

莫名堂看向坐在对面的张念行，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被点了名，依然跟没听到似的，不紧不慢把放进嘴一半的鸡皮吃完了。

莫名堂只能继续问赵之恒：“那他打哪儿来的？”

“具体不太清楚，是任人言抓来的。”

任人言：“我还坐在这儿呢。”

神笑忽然开口：“那你们呢？都是被他抓来的？”

“不是，我们是在生命科学学院的选修课上认识的，一门研究昆虫的选修课，他是那堂课的助教，然后带着我们开了88多涡蛱社团。”赵之恒道，“不算抓，最多算拐。”

佘容容柔柔道：“行了，又扯远了。”

“言归正传——”焦木葵立即组织道，“这个名字怎么样？‘88多涡蛱’？现在投票表决。”她率先举起一只手，“我先投一票。”

赵之恒直接举手。

张念行举手。

龚铎也举手。

佘容容往焦木葵的肩膀上一靠，盯着她手里那张纸，举起另一只手：“我觉得可以。”

莫名堂简直要抓狂：“这个你就觉得有诗意了？”

“没有吗？”佘容容从焦木葵的下巴和锁骨中间看向他，像一条美女蛇，“死亡是最接近诗的，何况是灭绝呢？”

“太怪了。”舒心一边摇头一边也举起手，“我觉得好。”

莫名堂：“你自己觉得你这句话有逻辑吗？”

舒心：“管他呢，我就是觉得好。”

莫名堂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气，然后也举起手：“其实我也觉得还可以。”

任人言转头问神笑：“你觉得呢？”

神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象征性地抬了抬手腕：“我觉得不错。”

“全票通过。”任人言最后举手，宣布道，“那就这么定了。”

“yoooo——我们有名字了！”莫名堂是典型的人来疯——就算他一个人也能制造出群魔乱舞的效果，何况在场有这么多人，简直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他原地起跳，扯着嗓子招呼道，“老板！老板！给在场的每一位朋友送一扎啤酒，我请客！”

在后台的老板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店里的客人也吆喝起来，莫名堂骄傲地一翘肚皮，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地说：“各位，今天我们‘88多涡蛱战队’成功建队了！我们高兴，也请大家一起高兴！大家以后多多支持我们战队啊！对！88多涡蛱战队！梦土电竞，对对，各大平台都有直播！多谢啊！多谢！”

一扎扎的啤酒流水似的从后台送出来，陌生人们互相举杯，暖黄的灯影落进热烈的啤酒花里，点燃了这间街角的小店。于是，88多涡蛱战队的众人在滴酒未沾的情况下，结了二十多扎酒钱，舒心还现场注册了一个战队微博号，拥有了八个陌生的新粉丝。

也许明天一觉醒来，今夜在这座大都市的胡同街角偷闲的社畜们就会忘记这个拗口的战队名、投入疲惫的生活和工作当中，也许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不玩《梦土》，更不看职业联赛，但此时此刻，他们都真心地为这一群有些奇怪的年轻人送上祝福。

佘容容望着门口被路灯微微照亮的小街，喃喃道：“春天到了。”

她的声音很小，很飘渺，神笑想，也许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自己能听到。

然后他又想到：在拥有了一个名叫“国际机工树莓”的帮会之后，他们又拥有了一个名叫“88多涡蛱”的战队。

人生确实多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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