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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忽尽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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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太仓促,好些事情没有提前准备,临到时候,不免忙乱无措。

可梁乐意比俞之音想象中的更坚强。

签字办手续,联系殡仪馆,通知亲友,处理得利落又镇定,只在等待殡仪馆来接人时,独自在老岳床边潸然落泪。

老岳没有别的亲人了,守夜的便只有梁乐意和俞之音二人。

滨海只是个小城市,殡仪馆条件简陋,灵堂里空调坏了,入了夜就冷得厉害。梁乐意穿了厚实羽绒服和黑色高领,还是被冻得一阵阵发抖。

他一直坐在棺木旁的长椅上,无声落泪,待眼泪流干了,就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除了因为冷而不自觉颤抖,几乎是一动不动。

俞之音弄了杯热水来,滚烫的水,梁乐意接过就要往嘴里送,好在俞之音及时制止了。

“梁儿,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明天还有很多事要你处理。”俞之音轻声劝着,“老岳知道你这样,怎么走得踏实?”

梁乐意木讷点了头,听话靠在俞之音肩膀上,却还是睁着眼睛,呆愣很久才眨一下,像一架坏掉的木偶。

俞之音明白多说无益,兜手把人搂紧,把那双冰凉的手焐在胸腹上。

一夜无眠,次日只安排了简单的告别仪式。

意外发生在正月里,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刻,梁乐意没敢惊动太多人,只通知了老岳生前最亲近的朋友们。

虽已说了不来吊唁也无妨,可花姐和刘老师还是一早就赶到了。刘老师给老岳带来了大捧白菊,花姐抱着梁乐意哭了许久。

梁乐意平静站在门边迎着来人,鞠躬感谢,每每听见别人感叹一句“太突然了”,他便机械地小声应和一句“是,谁都没想到会这样”。

梁海光和林佳敏也从申城赶来了,一路劳顿,下午才到。

夫妻二人一见梁乐意,俱是一惊,几个月功夫,他居然瘦得快脱相了,昔日的少年痞气不见了,眼里有说不尽的沧桑。

守夜时,梁乐意一直没敢靠近棺木,像是只要他不去看,静静躺着的便不是老岳。

告别仪式后,工作人员来接老岳,他才兀地生出巨大恐慌,一步上前伏上棺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待他们接走了老岳,他就真的真的再也见不到老岳了。

透过透明盖子看过去,拾掇清爽后的老头儿,看着那么精神,像只是睡着了。梁乐意怔怔地望着,忘记了时间。

众人等了许久,见梁乐意仍不动,工作人员正踌躇着要上前劝一劝,被俞之音拦住了。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老人走得太突然了。”

俞之音走到梁乐意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低声说:“老岳,放心去吧,我们梁儿会好好的。梁儿,再这样老岳该笑你矫情啦。”

梁乐意回过神,松开了扒住棺盖的手,轻轻说:“老岳,走好。”

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春天会到来,也会离去。老岳种在院子里的茶花,会开也终会谢。所有这些,梁乐意都无能为力。

他已经那么用力地抱紧了老岳,可老岳还是走了。好在,走的时候,他就陪在老岳身边,他想老岳应该走得不算太痛苦,也够体面。

所有放不下与舍不得,所有悲恸和遗憾,最后都装进了一方小小的乌木盒中。

梁乐意抱着那一方小盒子走出殡仪馆,俞之音走在他身侧,替他抱着老岳的遗像。

梁乐意走了几步停下了,看看怀中的盒子,又看向俞之音,小声说:“昱哥,我没有外公了。”

当着梁乐意父母的面,拥抱终究不合适,俞之音只温声说:“你有外公,他只是先去上头享福了。”

梁乐意觉得这话说得很对,郑重点头,而后抬头望天,阳光扎了眼,激出一颗重重的泪,从眼角坠落。

俞之音忍不住抬手替他轻轻揩了那颗泪,说:“走吧,回家。”

老岳走得急,碑还来不及刻,加之按着习俗正月里不宜下葬,骨灰便被梁乐意带回了海源村,等着清明再入土为安。

梁海光心疼儿子,想带他一起回申城,却不敢开口。林佳敏也心疼,说要留下来陪着他。

梁乐意拒绝了父母的好意,步行把二人送到村口。他明明是悲伤最盛的那个,却一直在说着宽慰别人的话。

送走二人,梁乐意更觉得心中空虚,一下不知该干什么,一转身却见俞之音在村口雕塑前等着他。

“昱哥。”梁乐意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声音轻得像猫叫。

可俞之音还是听见了,快步走过来,也不在意此刻有没有别人的目光,牵住了梁乐意伸出的手。

梁乐意说:“昱哥,我好累,眼睛也痛。”

俞之音更无所顾忌地搂住梁乐意,温柔道:“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都会好的。”

二人回到小院,梁乐意听话地喝了杯蜂蜜水,洗了热水澡,钻进卧室没多久又出来了,说太冷清了,睡不着。

俞之音陪梁乐意一道回卧室,二人和衣而卧,没一会儿,梁乐意又说冷,俞之音便从背后把人劝了个瓷实。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良久,梁乐意在人怀里动了动,叹了口气说:“一闭上眼都是老岳的事。”

俞之音把人搂得更紧,贴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唱歌吧?你闭上眼睛听,就假装是在听俞之音的歌。”

梁乐意明白这是在说轻松的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便故作轻松地回应:“我不想听俞之音唱歌,我就想听你唱。”

俞之音便压着声音,就在他耳边唱起了那首《乡间杂事》,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怀里人倏忽转身,一仰脸吻在他喉结上。

俞之音被一吻点了穴道,四肢都僵硬了,而后觉出梁乐意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去探寻身体的秘密。

“梁乐意?”俞之音压住了粗重呼吸。

“昱哥,我睡不着,我心好痛,也好累……你让我痛,让我筋疲力竭,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老想着老岳了。”

梁乐意的声音在打颤儿,呼吸都是破碎的,和他蹭在俞之音胸口的眼泪一样,让俞之音不忍心拒绝。

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可心却被梁乐意炙热的吻,吻到失控。

夜深忽尽少年事,梦啼霜泪红阑干。[1]

屋里没开暖气,皮肤却滚烫,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分不清是梦还是醒,一次次昏厥又清醒。

最后,梁乐意倒在一片湿泞中,再没有力气思考,几乎失去了意识,迷乱呼吸归于平稳。俞之音轻手轻脚地收拾,小心亲吻梁乐意的发顶。

这一觉,长得像要把连月来缺少的睡眠都补回来,累得没有力气做梦。

次日,梁乐意被饿醒,身体空乏又疼痛,他艰难下床,脚步虚浮像踩着棉花。

推门出去时,暮色沉沉,他不明白,怎么睡着时是傍晚,醒来仍是傍晚。

俞之音端着粥走过来,牵着他回屋,喂他喝粥。梁乐意只觉得四肢酸软,没有一点力气,便任由人喂他。

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那场带着点绝望与宣泄的云雨。

……

沉湎于悲伤是徒劳,逝者已逝,生者的生活仍要继续,梁乐意明白这道理。

可突如其来的失去,哪那么容易消解,悲伤像不停歇的海,即便在今夜退了潮,也总会在明日又漫上心头,痛得让人窒息。

梁乐意表面上回归了正常生活,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可除了吃饭睡觉,无所事事,总是在发呆。

看见院里的旧躺椅发呆,看见窗下的茶花发呆,看见书架上的《唐诗三百首》也会发呆。

俞之音怕他出事,只能留心守着,连夜里也不敢睡太深。

又这么颓丧了几日,梁乐意果然出了幺蛾子。

俞之音大半夜听见老岳卧室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响动,来不及披件外套就冲了过去。

梁乐意只穿了套薄睡衣,坐在老岳卧室的床上,地上是一摊玻璃碎片,是老岳惯用的那只双层玻璃保温杯摔碎了。

“梁儿,怎么了?”俞之音过去把人抱紧了,箍着双臂,确保他不会乱来。

“我梦见老岳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听话。”梁乐意讷讷说着,“他说得对,都怪我,是我不听话。”

梁乐意还是无法接受,更无法释怀。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觉得一定是有什么错了。

错不在老岳,不在医生,兜兜转转想了许多,他只能怪他自己。

如果不陪他参加比赛,老岳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身体虚弱。

如果不是他喝醉了胡说八道,老岳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公司的困境,就不会想出参加比赛这样的馊主意。

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回村,老岳就会像以前一样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可能就会平淡健康地活到100岁。

所以,其实一切都是他的错。

“都怪我,是我太自私,是我白日做梦——”

“梁儿!”俞之音听得心碎了一地,打断他,“没有谁错了,尤其是你。你一直陪在老岳身边到最后,他该多高兴。”

“没有谁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理解,我想不明白……昱哥,我想不明白。”

“并不是什么事都有原因的……梁儿,很多时候,你只能接受。”

劝慰太苍白,梁乐意魔怔了一般,不断翻来覆去说着自责的话,可再狠的自责也是苍白,无尽的后悔,语言又怎么能诉说。

只是,从那夜起,失去老岳的痛苦化作了梁乐意对自己深深的责怪。

仿佛是在自我惩罚,梁乐意整天整天坐在老岳卧室里发呆,忘记吃饭,忘记睡觉,无论俞之音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一次次劝说无果,甚至变作莫名的争吵,俞之音再也看不下去他这样的自我折磨。

“梁儿,你听我说。”俞之音面色冷了下去。

“别再说了,别管我。”梁乐意不想听。

“是我的错。”俞之音狠下心,语气严肃,“如果真要追究,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1] 化用自白居易的《琵琶行》

emmmm,我可真是个狠心的作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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