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校前的十字路口那新开了一家花店哎 ”苻憬趁着苻皖和温铄都不在家悄悄爬上了温云舒的床，“哥哥你想去吗？”
温云舒看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想去，恶趣味作怪，他绷着嘴角：
“我一般，你想去？”
苻憬赶紧摇头，否决的话脱口而出：“没有没有，我就问一下，你忙吧，我继续玩。”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心里还是想去的。
一个人去苻皖绝对不会放他出门，和哥哥一起……温云舒不想去。
他手里扒着温云舒在床上特意为他放的毛毛虫玩偶，整个人恹恹的，杏眼和眉毛都要变成弯月了。
温云舒敛了神色，明白自己再不答应他小孩就应该抑郁了。
苻憬发觉身前的人叹了口气，接着自己就和栀子花香撞了个满怀。
“和你闹着玩玩，你还真当真了？”
苻憬的鼻尖被人轻轻地刮了刮，他被温云舒半抱在怀里，虚虚地依在人的怀里。
“小朋友难得发话我还能拒绝不成？”
两个人的姿势太亲昵，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哥哥与弟弟的相处模式。
温云舒意识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地离开苻憬些。
“走吧，换衣服，我们去花店。”
花店里的人好多，吵吵嚷嚷。主色调是白色，苻憬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门面上挂着的牌子，花店叫“四季”。
“好土的名字。”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温云舒听到了苻憬碎碎念，含着笑问苻憬：“反悔了？”
苻憬摇摇头，“没有。”
他拉着温云舒进了门。
花店里的人不分年龄，少年、青年、中年……
热爱生活是不分年龄的。
“早知道换个时间来了，”苻憬揪揪温云舒的衣袖，“现在人好像有点多。”
温云舒来的时候就想到这个时间段肯定会有很多人，原本是想提醒提醒苻憬，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
“嗯，没关系，我们可以先逛一会儿。”
干花鲜花有秩序却杂乱地排放在那里，花团簇拥到一起，让人看着看着就会想到四季。
苻憬是想带一束花回家的，思索几秒败下阵，如果自己带了花回去，那么苻皖就一定会知道他和温云舒周日出了门。
可是真的很喜欢。
“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温云舒看到苻憬作出了一个恳求的动作，“就一小小会儿。”
温云舒捏捏苻憬的胳膊：“当然，你想待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两个均一米八多的帅小伙一起挑花的场景实在是不多见，温云舒可以明显感觉到不远处一直有人在看着苻憬亦或者是自己。
苻憬的注意力都放到花上，被突然冒出来的声源吓了一跳。
“小哥哥，我姐妹想加你的微信，可以把微信号给我吗？”
一个一米六多一点的小女生站在他面前，很干净，茉莉花一样。
苻憬是属于会有很多追捧者的类型，但是这不代表他是一个擅长处理追捧者的人。
绯红慢慢爬上了他的耳垂，绵延到他的白皙的脖颈。
“我……”
“不好意思，”苻憬的耳畔被热气细细碎碎地包裹，“我弟弟年纪太小，不适合早恋。”
苻憬眼前的女生好像晃了晃神，大半是在感慨这一家人基因过于强大。
“抱歉，我……”那个女孩子被搞得看起来有些许尴尬，她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都没再蹦出一个字。
最后是她的好朋友把她拉走救了她一命。
苻憬对上温云舒的视线，不太确定地问：“哥哥，这样她会不开心吗？”
“为什么会不开心？”
“因为我没有答应她啊。”
温云舒蹙起眉，“她没有理由会生你的气，你有权拒绝她的，”他再一次为苻憬的小心思犯愁，“我们也没有让她难堪，你不要不开心。”
温云舒见苻憬又要开口，连忙制止：“好了，你去挑花吧。喜欢的花是可以买的。”
苻憬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却没办法答应他的后半句话，他一边觉得自己情绪好奇怪一边小声地念叨：“我看看就可以了，今天不买花。”
温云舒怎么不会知道苻憬为什么不买花，他稍稍昂首，跟在苻憬身后不言不语。
他们一直待到夕阳爬上树梢，人也少了许多。
苻憬俯下身，用指尖碰碰一朵向日葵，纵使再喜欢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到天边的赤云时明显慌乱了不少，站起身来，戳戳温云舒的后背：
“好啦，哥哥我们该回家啦。”
“不让要妈妈和叔叔发现。”
温云舒盯着他空空荡荡的手，心想小崽子是真的没打算买花。
他揽过苻憬的肩膀，假装没看见小朋友水灵灵的眼睛里的失落。
“真的走了？”
温云舒试探着问了问。
他想，哪怕苻憬只是问他可不可以再看一会儿温云舒都能把苻皖什么地推到苻憬的千里之外。
接着他就听见某个人虽是依依不舍地盯着那株向日葵，嘴上脆生生地答应道：
“嗯，真的回家。”
温云舒：“……”
街巷的烟火气落进尘埃里，十字路口昏暗的路灯打在两个少年人的身上，影子轻轻笼在地上。
最后一抹夕阳堙灭在天边上。
温云舒盯着苻憬被自己包在掌心里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着，酸涩一片。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把苻憬的手松开，又应是舍不得，所以才捏了捏。
“小憬，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哥哥好不好？”
苻憬把视线从影子转移到温云舒身上，他抬起头：“你要干嘛？”
“我有东西落在花店了。”
苻憬呆愣地点头。
看着温云舒的影子在眸中渐行渐远，最后消逝在路口。
他站在路灯下，像儿时等上小学的哥哥放学一样。
那时候，温云舒均会把老师偷偷塞给自己的糖果留给苻憬。
时空被挤压在眼前。
温云舒抱着一束向日葵风尘仆仆地赶到苻憬身边。
苻憬的怀里被塞了一束花，头被人轻柔地摸了摸，他在梦里梦外均听到温云舒说：
“送给小朋友的。”
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才会送你这束花。
……
翌日。
向日葵被苻憬放到书桌上，不顾温云舒的建议，包装都没拆。
对此，苻憬是这么解释的：
“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花。”
温云舒扶扶额：“你喜欢的我们可以经常买一束放到你的房间里。”
苻憬在很多情况下都会执着于一些小事，比如现在。
他把花放到显眼的位置，肩膀架起头一次这么硬气，苻憬一字一顿：“不要。”
温云舒见他这么执着也没办法，打趣几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苻皖昨天晚上心情不错，发现向日葵后问了两句就离开了苻憬的房间。
明天就是周一，他俩的作业在周五及周六晌午就被苻皖强制性地要求写完。
苻憬原本有一节一对一的奥数课要上，因为老师的个人原因，苻憬习题半个上午的小假期。
昨天晚上因为这个事情苻憬像是搭错筋似的傻傻地笑了半天。
第二天一早，苻皖和温铄都出门上班之后，苻憬就抱着被子噔噔噔地进了温云舒的房间。
温云舒听到动静被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肩窝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反应过来，喉结上下滚了滚。
“小憬？”
苻憬哼哼唧唧地把温云舒推倒在床上。
温云舒听到人用沙哑又柔软的声音说：“……睡觉。”
温云舒拍拍苻憬的脑袋，把被子带人一起朝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用下巴蹭了蹭人的脑袋：
“嗯，睡觉。”
两个人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快八点半了，其实这个时间对大多数人都不算晚，苻憬迫于苻皖，生活钟都在七点。
苻憬像个八爪鱼挂在温云舒身上，搞得温云舒醒来之后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小憬？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还要和贺临哥哥他们一起出去玩吗？”
苻憬听到这句话顶着鸡窝头从温云舒怀里爬出来：“……等一会儿，我清醒一会儿。”
温云舒捏捏他的耳垂：“那我先下去给你热一下牛奶。”
苻憬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待到温云舒走了七八分钟之后他才爬下床。
苻皖给苻憬买家居服的时候喜欢买大一号，她说这样舒服。
苻憬对此没什么意见，他走到温云舒前的时候居家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
肌肤似有又似无地暴露在外界。
温云舒不动声色地把他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把牛奶递到苻憬身前。
“阿姨没有做我们的早饭。”
温云舒拨弄开苻憬额前的碎发：“小朋友想吃什么？”
“学校附近的那家早餐店。”
温云舒笑笑：“嗯，走吧，我们可以拖一会儿，这样刚好顺路。”
苻憬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递给温云舒：“不用不用，我现在换衣服。”
两个人出门的时间也没有很晚，苻憬喜欢吃那家早餐店里的清汤抄手，温云舒每次带苻憬过来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点两碗抄手。
他们两个经常趁着苻皖和温铄不在来这家早餐店吃抄手。
苻憬细嚼慢咽地吃完最后一个抄手时刚好九点半。
温云舒如往常一样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苻憬不觉得稀奇，但突然心血来潮眼睛亮亮地看着温云舒：
“为什么要牵我的手啊？”
温云舒把苻憬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一本正经地解释：
“过马路要牵大人的手。”
苻憬没怎么见过贺临，不过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我哥哥这么帅，朋友一定长得只比我哥哥差一点。
所以他看到路牌下的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后，指着他问温云舒：“这是哥哥的同学吗？”
温云舒显然没想到苻憬能认出来贺临，捏捏人的鼻梁：“猜对了。”
贺临和温云舒差不多高，苻憬被加到中间，产生出的那个“凹”字生出几分些诡异的美感。
“这是弟弟对吧？”贺临看着被温云舒牵着的苻憬随口问了一句。
温云舒嗯了一声，不是很想让贺临问关于苻憬的问题。
“哟，这么宝贝啊？”贺临挑眉，视线在苻憬和温云舒间来回穿梭。
“弟弟长得真水灵，和洋娃娃似的，好朋友要懂得分享是吧？”
他开玩笑地对着苻憬说：“弟弟能让我体会体会你哥哥被你叫哥哥的感觉吗？”
苻憬还没说什么，就被温云舒一口回绝。
“可别了，你这种祖国的歪脖子花就不要妄想带坏小白花了。”
他被温云舒向着一边扯了扯。
“你还开始护起犊子了？”
苻憬被温云舒揽在肩膀上，有搭没一搭地听着温云舒和贺临的对话，也不觉得无聊。
唯一一次开口是在最后：
“我们要去哪里啊？”
温云舒拍拍苻憬的头：“去一家餐厅，哥哥已经订好包厢了，一会儿还会有其他哥哥姐姐，不喜欢要提前告诉我，哥哥带你回家。”
苻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嗯，我知道的，哥哥。”
一旁站着的贺临却像是吃了馊饭一样难看，他半天蹦出来一句话：“这是把弟弟当女儿养了？我妈都没这么对我上心过。”
贺临知道苻憬这样会说不出话，所以变本加厉地‘欺负’他：“弟弟我伤心了，你不叫我一声哥哥真的很难安抚我受伤且幼小的心灵。”
苻憬自然知道这是在逗自己，他一边纳闷为什么一样是高中生这个哥哥为什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一边为自己要不要叫贺临一声哥哥而范畴。
“不要再搞我家小白花了。”温云舒捏捏苻憬的脸，趁机拍了贺临一把，“小白花再逗就变成小红花了。”
苻憬和贺临被温云舒隔离开，接着苻憬就被温云舒带到大概离贺临五米的地方。
“为了防止你再次散发你那不需要散发的魅力，我和小憬就先不等你了。”
苻憬昂起下巴去抓温云舒的视线。
“等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之后再让小憬和你站在一起，谢谢配合。”
温云舒察觉到苻憬的视线，先是因为怕他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所以把手挡到苻憬的眉上。
继而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苻憬的额角。
是真的把苻憬当小朋友。
五米之外，一个身高一米八加存在感为负值的男生头上缓缓飘过一个“6”。
包厢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苻憬他们是算迟到了的。
“舒哥！”
苻憬刚刚把头探进包厢，就听到了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
温云舒下意识用手把苻憬的耳朵捂住，面色上却没有什么不悦。
“嗯，来晚了点，不好意思。”
苻憬听见一个男生扯着嗓子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但是苻憬知道说男生完这句话后，包厢里的目光霎时像聚光灯一样，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温云舒摆摆手，把苻憬安顿好以后才抬起头，给出回应。
苻憬昂起头，盯着温云舒的脸，他对照着哥哥的口型，觉测温云舒说的是“去你的”。
觉得没意思，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数桌布上有几朵花……这几朵花，都有几片花瓣。
苻憬认真的时候眉毛会不自觉地耸起，薄唇微微抿着。
他的睫毛很长，眨眼时一颤一颤的。
温云舒许是说道了什么开心的地方，清缓的笑声流入苻憬的耳畔。
……一共是十九片花瓣。
苻憬在心里默默念到。
“小憬？回神。”
苻憬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
“玩游戏了，”温云舒趁着其他人在讲话的时候轻轻“拽”了苻憬一把，“别再发呆了，跟我们一起玩游戏。”
苻憬点点头。
苻憬基本上没有搞懂游戏规则，全程基本上是被温云舒带飞。
苻憬和温云舒都很开心，但是站起来的贺临不是很开心。
“卧槽！是贺哥！贺哥如果是你我就不客气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苻憬视线中的贺临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大冒险。”
苻憬发现温云舒捏他手的力度大了些，他已经知道这群学长学姐多多少少都应该被贺临坑过了。
“我们看一下贺哥抽到的牌……”
牌被人翻过来，苻憬眯着眼睛才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出门捂住肚子，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后面还有标语小提示——声情并茂，让人感同身受。
贺临：“……”6
苻憬侧在温云舒身上，脸埋在他的肩膀，如果不仔细察觉，根本发现不了苻憬其实在笑。
温云舒可以发现，他可以感受到苻憬在极小幅度地颤动。
“在笑？”
苻憬绷着嘴角忍住不发出声音来。
“嗯。”
苻皖不是什么幽默风趣的人，苻憬很好地遗传了这一点，变异的是苻皖整天绷着脸，但是苻憬的笑点奇低无比。
贺临踌躇几次，最后自认倒霉，在看到温云舒极其抗拒的嘴脸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温云舒当那个使良家妇男堕胎的渣男。
“哇，咱舒哥这张渣男脸。”
“啧啧，代入感很强，我已经想拍个五十秒小视频发朋友圈了。”
装修堂皇的走廊。
吵闹声和哀鸣声划破了无尽的长夏。
贺临紧紧抓住温云舒的袖口，抹了抹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的孩子，你还我我的孩子！”
他双眼通红，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那年温云舒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温云舒站在贺临面前，视线却不在面前人的身上:
“你自己的孩子管我什么事啊？”
噩耗被转入耳畔。
贺临疯了一样地去抓温云舒正在努力抽开的手:“你还给我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逐渐打碎了这一盘闹剧。
淳朴善良的声音给出致命一击——
“小伙砸！”保洁阿姨一脸担忧且真诚地看着温云舒。
“你朋友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
温云舒刚想回答说不是，我朋友是个智商比自己身高都高的天才时，贺临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把他往包厢里托。
苻憬看着贺临进来时黑成炭块的脸，一边抠桌布一边贱兮兮地想贺临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那么希望自己是大众脸吧。
温云舒重新坐到苻憬的身旁，和苻憬一样，眼光时不时瞟向贺临。
许是实在受不住大家拿看猴一样的眼光看自己，当视线再一次聚集在贺临身上时，苻憬听到他说，
“你小子今天晚上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
后年附带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贺哥你给我签个名吧。”
苻憬向着声源看过去，是一个西瓜头的男生一脸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以后出名之后我去当黄牛，哥这辈子就靠你发家致富了！”
“贺老师！我pink你啊！你加油！”
贺临：“……”6。
贺临站起身来坐到终于有些拘束的西瓜头旁边，面带笑容，“看什么啊，我们继续玩，我换位置是为了和同学更好地交流……”
小西瓜头：“……”我交流你六舅。
第二局的规则没有什么变化，苻憬看着温云舒摇出来的骰子，有些茫然。
温云舒也盯着六个一，若有所思。
温云舒其实不是个多热情的人，除了像贺临这样的朋友和苻憬，很多人两年都没有和温云舒说上过一句话。
所以大家对他抽中的牌都很好奇——特别有贺临的前车之鉴后。
“用劲打你右边人的手”。
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没劲。
“这是什么细狗牌啊……”
看到温云舒右边的苻憬之后第一反应都是闭嘴。
温云舒盯着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