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皖和温铄这几天泡在事务所里，精力难免会有些分散。

“把那两张语文卷子做完，议论文写一篇，放到茶几上，我回家之后检查。”

他被强制性开机，愣怔着走完了程序。

待到苻皖出门之后苻憬阖上眼睛，头歪到肩膀一侧，静得美好。

温云舒今天没有被苻憬弄醒，显得不太习惯，在走廊的拐角处实实在在地被一动不动的苻憬吓了一跳。

沙发上的人因为睡觉嘴巴是微微张开的，不同于白天被杂事扰扰，睡觉的时候苻憬看起来比平日里轻松很多。

他安静得像个瓷娃娃，温云舒几次有想把苻憬抱到床上的心思，最后还是没舍得让人醒过来。

他把自己房间里的小毯子盖到苻憬身上，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有哪些地方露在外面。

确保人是真的被安稳地塞到被窝里了，温云舒才移步到厨房，去给苻憬洗水果。

苻憬再一次睡醒大概在七点钟，果盘被摆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一杯牛奶。

温云舒坐在苻憬的对面，腿上放着笔记本，他看到苻憬直起身后键盘的敲击声骤停。

温云舒慢慢移到苻憬身边，拨弄开人额前的发丝。

“今天睡醒了吗？”

苻憬刚睡醒的时候比较懵，反射弧也比平常要长很多，他微微眯着眼，好像真的在拿之前和现在与之相比。

片刻，他给出答案。

“……嗯，醒了”

他顶着自己的鸡窝头被温云舒拉去洗漱，在几次试图按下自己的呆毛结果都不尽人意后，苻憬索性让它自生自灭。

回到地毯上，苻憬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地发呆。

温云舒则是低头去挑草莓，他把一颗妃红色的草莓塞到苻憬的嘴边，凉意蔓延到嘴边，苻憬侧过头伸手拿住，吃过后向前倾了倾身子:“好吃。”

温云舒继续去摆弄那些水果，看见苻憬这番模样没忍住捏了捏人的脸颊。

十五六的少年两颊的婴儿肥早早褪去了，苻憬原本就精瘦，以至于脸颊是真的没什么好玩的。

所以说他真的不算理解温云舒为什么钟情于他的脑袋和脸颊。

苻憬皱着眉头，眼睛却睁大着。

温云舒松开手的一瞬间，苻憬的嘴巴便开始叭叭。

他的性格很奇怪，苻皖先前也和他提过。

她说:“情绪不要总是变幻得那么快，不会有人喜欢这种性格的孩子的。”

“不要总是上一秒还忧郁气下一秒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

“这是精神病人才会有的状态。”

苻憬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虚无缥缈的包装壳把他打造成了一个看起来有多随意温柔且大度的人。

温云舒总是喜欢逗着他把这一层包装撕开剥掉。

苻憬把最后一点牛奶喝完，嘴唇旁边围了一层白白的圈圈。

他抽了张卫生纸:“我们班同学说被人捏脸脸会变形的……还会变圆。”

温云舒拿起苻憬的被子走向厨房，背影渐渐拉远:“胖一些帅，你太瘦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终于分开心，回头看苻憬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但也仅仅是转瞬即逝：

“……上次睡觉的时候你隔得我有点疼。”

·

学生的日场生活还是枯燥，除了杂七杂八的补习班奥数班就是永远做不完的试卷。

温云舒先前已经把苻憬的板凳搬到卧室里了，现在苻憬仗着苻皖不在家软成一摊泥瘫在桌子上。

后颈被人捏住。

“不要趴着写作业，脊椎会不舒服。”

苻憬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答到好。

温云舒看着他蒙蒙的，语气就忍不住地放轻放缓：“康老师今天中午还要过来给你补课的。”

苻憬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感到肉疼，说话的时候语气染上些许不满：

“为什么啊？”

“有些累对不对？”

“……还行。”

“那我们让康老师给你补一个半小时。”

康老师就是通常苻憬放学后去的英语班的任课老师，这几周的英语难度有了明显提高，所以苻皖腾出了两个半小时给苻憬补英语。

苻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已经藏不住了，他贱兮兮地抿着嘴唇，又止不住笑。

“那康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温云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大概还有四十分钟。”

“你要现在换衣服吗？”

“我把这张卷子做完吧。”

温云舒答应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写学校的征文。

苻憬不喜欢思考被人打断的感觉，温云舒便有意放轻些动作，在这些细微的小动作上给苻憬足够的宽容。

康老师到的时候也才九点不过，敲门声把苻憬吓了一跳。

他跟着温云舒一起去到门前，扯出一个高中牲畜的微笑：“康老师好。”

“你好啊，怎么病怏怏的？现在还没有睡醒吗？”

苻憬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温云舒，发现对方也在微笑着看自己：“没有没有，刚刚喝了杯牛奶。”

他坐到自己书桌跟前，腾出一块很大的空地给康老师：“您坐吧，我们上课。”

温云舒伸手拨弄两下苻憬的耳垂，微微点头：“嗯，劳烦康老师了，我先出去了。”

温云舒的背影淡出视野，苻憬侧过脸，看着康老师。

康老师本名叫康殷，年纪并不大，其实也只是三十岁刚刚露头的青年，叫他康老师仅仅是习惯作乱。

苻憬更顺口叫他康老师。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补课了，你现在学到哪里了？”

他取下书架上的高二下的英语课本。

“嗯……学到这了。”

康殷的神情微微颤动：“你这水平够高啊，自己学到这了？”

“嗯，大体顺了一遍。”

“那行吧，我们继续。”

上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苻憬就荣获了十分钟的小课间。

其实苻憬在上一对一的辅导课时是没有课间的，许是因为他惊讶的神情实在藏不住，康殷才笑着解释。

“你哥哥跟我讲你这些天太累了，我就想着，应该给你放个小课间。”

十分钟的小课间把苻憬高兴地不得了。

他在前带着康殷走出了房间，看到坐在沙发上写征文的温云舒笑意更深。

“这是课间吗？”

温云舒挪了挪身子，把位置留给苻憬和康殷。

苻憬紧贴着温云舒坐下，一脸没出息地点头。

康殷的确觉得他这副样子罕见又好笑，不免开始打趣他：“十分钟的课间你就这么开心啊？”

“十分钟我能干除了学习之外的好多事情。”

“那你打算现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没想好，但是不学习我就很开心。”

康殷，温云舒：“……”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开心了。

康殷突然想起来什么，正色道：“你这次月考英语多少分啊？”

“143。”

温云舒揉了把苻憬，听着康殷说出的赞美的话，莫名地舒服。

“啊，很棒啊，高二的时候也稳到这个成绩的话英语就不用担心了。”

苻皖经常叮嘱苻憬要谦逊，现在苻皖不在，苻憬一脸得意，他仗着温云舒也不会管这方面的事情，难得臭屁一次：“是吧，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温云舒把果茶端给苻憬和康殷，明明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时却不自觉地端起了家长的架子：“嗯，确实很厉害。”

“他的口语也很棒，记忆方法也很独特，我觉得课内的东西不太能满足他。”

温云舒高一的时候和苻憬的情况很像，他的英语也是康殷辅导的。

新概念在高二初的时候就学得差不多了。

当时康殷把高中和初中的单词全部顺过一遍之后就开始攻克大学才可以考的四六级了。

“他的新概念也要学完了，我觉得可以练一下表达能力。”

“你们的家长打算让你们去留学，带着温云舒，还是要多听，多读，练语感。”

苻憬泄了气，摆摆手：“你们谈吧，我想去玩。”

他口中所说的“玩”其实泛指除了学习外的所有事情。

康殷也是觉得应该放过苻憬，点着头答应人不再谈关于学习的事情了。

苻憬眼珠子骨碌得转，温云舒就明白了——

这个小孩在卯足了劲儿准备使坏呢！

“老师——”

他拉长了声调，终是有了些色彩。

“你有女朋友了吗？”

康殷差点一口果茶喷他脸上。

康殷的长相和身材都很出彩，收入也很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一个可以长久发展的伴侣。

“时间差不多了，”康殷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上课吧。”

苻憬哪能放过自己难得的课间，摆摆手：“老师我不问了，我们再休息一分钟。”

温云舒看着苻憬还绘声绘色地伸了一根手指头：“就一分钟。”

温云舒戳了戳苻憬腰间的痒痒肉，把人敏感地一缩：“听到没有，康老师害羞了。”

苻憬拍开温云舒的手，故作无辜单纯，忏悔极了：“哇，老师害羞了。”

有点忏悔，但不多。

康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皮笑肉不笑的笑脸：“6。”

康殷走之后苻憬眼睛亮亮地跑到温云舒面前，神秘兮兮地凑到温云舒的耳边。

“哥哥，过来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温云舒当然乐意过去，把人当白雪公主放到心尖尖呐。

“康老师绝对是有女朋友啦。”

苻憬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非常庄重：“他总是盯着手机傻笑，一脸不聪明的样子。”

此时此刻一脸不聪明的样子的康殷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

“啊，那你这不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吗？”

温云舒配合着做出了一个很惊讶的表情。

“对啊对啊，难怪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整个人和熟了一样。”

苻憬笑嘻嘻地说：“康老师害羞咯。”

他很少有鲜活的时候，总是会像刚出生的鸟雏一样，喜欢把自己藏匿在温热安宁的鸟巢里，贪婪地吸噬片刻的美好。

很久一段时间本该给他温暖的父母视他如蝼蚁，那他就自由生长。

却总是会被寒风偏航，不愿再飞翔，也不愿直视翠微沧渊，羽翼也会单薄。

但神明自有想法，寒冬后自有春暖花开。

他被温云舒整个抱紧在怀里，轻嗅栀子花的味道。

洛神，其实早已经在他不觉时温暖了几轮春生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