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城市上空的军舰设置了光学隐身，普通市民无法得见。但这天正好有日食，所以某些“幸运的”天文爱好者们，发现自己拍摄的天文照片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中有人把这些包含着隐隐绰绰、庞然大物的神秘照片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然后他们就发现照片被秒删，账号被冻结，并在一小时内遭到了国安局的亲切家访。
抛去这些幸运儿的惊心动魄不谈，军舰悄然散去的翌日，一个大晴天，沈御枢啃着雪饼，坐在空中轻轨的车厢里，俯瞰窗外。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她面无表情，忽然有人坐到她身旁。
“嗨。”来人说，“这个在哪里买的，我想买一份送我妹妹。”
沈御枢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小麦肤色的高个男生，穿着黑白校服。他指着她手里的雪饼。
这人的发型和尊九敏有点像。
于是沈御枢指了指隔着对面正和女学生搭讪的费卷，平静地说：“他给的。你去问他。”
校服男一怔，然后信心来了，他确定自己闻到了一股酸味，由此判断一定是对面那男的让这小花儿失望了。
其实沈御枢只是因为尝不出甜味而不爽。她听那男学生在旁边嘀嘀咕咕半天，又听不到重点，终于不耐烦了，于是扭头过来说：“我现在不开心。”你最好安静点，像个死人一样安静。
男学生更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他自信地抬起胳膊，从她脑后穿过，搭在椅背上，凑近她，“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一条胳膊忽然横在他耳边。阴影笼罩下来。
男学生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壁咚了，被一个身高近两米的汉子。
“讲什么笑话？”费卷流里流气地说，刺青从他的短袖里露出来，张牙舞爪，“让老子也听听。”
……
男学生面色惨白地跑了。
费卷一屁股坐下来。
“跑个屁，老子救了你一命。”他嘀咕着，掏出烟盒，忽然留意到车厢斜对面坐着个孕妇，又把烟盒塞了回去，“这都第三个了，一个个魔怔了吧。”
他瞟了一眼沈御枢。
其实难怪那些半大小子凑过来。她现在这个样子太有欺骗性了。
黑鞋白裙，身段玲珑。一顶鹅黄软帽将她闪耀的银发藏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脖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又纯又欲。
费卷觉得万理无忧有时候脑子还是灵光的，比如他今天坚定地要自己跟住沈御枢。
但也不是百分百灵光，比如万理居然担心沈御枢会被人欺负。
需要担心的是那些自己走到母虫嘴边的傻子们吧。
叮，轻轨到站了。
沈御枢下了车，费卷叼着烟跟在一旁。
一路到了电影院，倒是没有新的搭讪者。
两人进了电影院，一人一个座位，中间空了一个。
电影即将开场，空位还有大半，一个人走了过来，就要往空位坐。
“这里有人。”沈御枢说。
那人一愣，说声抱歉，然后往后走，径直走到后面三排，坐下，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小女孩似的脸，正是圣族的琳夫人。膀大腰圆的婷司长坐在她旁边。
婷司长给她递爆米花：“去个厕所回来怎么不认识路了呢~”
琳夫人手指插进爆米花里，盯着前方微笑：“是啊。”
电影院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十几个灰衣人，他们的脖颈里都埋着微型炸弹，视线全对着屏幕，气机全锁定着那银发的虫族。
沈御枢从手包里摸出个熊猫形状的联络器，放在空的座位上，从熊猫脑袋里抽出一根细细合金管，拉到与屏幕对齐。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被暗处的小监控器拍摄传导到了几万米外的屏幕里，并列为特级机密。
沈御枢按下按钮，一道蒙蒙白光亮起。
沈御枢：“电影要开始啦。”
白光里传出万理无忧的声音：“稍等……好了。”
白光闪动几下，多出一个半米高的身影，正是万理无忧。他穿得挺正式，投影又清晰，乍一看好像他本人真的坐在电影院里。
“看得清吗？”沈御枢好奇地敲敲联络器。
“可以，很清楚。”万理无忧转过脸来，眉目弯弯，“谢谢你带我来。”
他不能出门，于是沈御枢就带上了他的联络器，这特制的道具能让他身在黄房子中，仍能与外界保持联系。
沈御枢：“上次在游戏里没一起看。”
“嗯，谢谢。”
“你朋友打到哪儿了？”
“第六名了，快的话后天就能拿到冠军。”
“哦，那挺好的。以后你自己来。”
“好。来电影院的路上顺利吗？”
“还行。”
“零食吃完了吗？”
“吃完了。”
“能吃出甜味了吗？”
“没。”
“口渴不渴？”
“有汽水。”
“有想要的让费卷给你买。”
“喔。”
费卷在一旁默默嚼着爆米花。这是情侣之间的对话？不，这是男妈妈，是男妈妈啊！万理，这样是追不到女人的，女虫更不……
“阿枢……你会觉得我太啰嗦吗？”
“还好，我挺喜欢你的。”
感动的抽气声。
费卷：……行吧你们慢慢折腾。
四周暗下来，电影开始。那两个人总算消停了。
这是个小众文艺片，一个发生在校园的故事，费卷看得快睡着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伸着懒腰睁开眼，听到万理无忧在轻声问沈御枢：“为什么想当去给人类当老师？”
沈御枢说，征服灵魂比征服肉|体更有成就感。
四周都静了下来，隐隐有什么绷紧了。摄像头在暗处闪着光。
万理无忧笑着说：“那到时候，我就去给你当助教。”
人形天灾说他要给邪恶母虫当助教=他要加入虫族=大事不好人类危！
费卷张大了嘴。朋友！你看看后面啊！看看四周！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
“‘征服灵魂’……”万理无忧好像想到什么，“很霸气的发言，但是不太像你会说的。”
“哦，这是一个大叔说的。”沈御枢摆摆手，“我其实还好，只要身体归我，灵魂怎样我其实无所谓。”
……
费卷也不知道这大虫子究竟想怎样，不过四周那种隐约要爆炸的感觉悄悄退去了。
他擦掉一脑门的汗，站起来。
沈御枢：“去哪儿？”
“抽烟。”这鬼地方他一秒也不想待了。
沈御枢也起身。“走吧。”
“你不看了？”
“没意思。看不懂。”
费卷没吭声。而万理无忧自然不会对她的决定有异议。
三人出了电影院。再看到蓝天的时候，费卷差点热泪盈眶。这是他看过的最恐怖的电影，有生之年不想体验第二次。
“肚子饿了。”沈御枢说，她握着熊猫联络器，联络器调成了纯通话模式，“附近哪里有烤肉？”
万理无忧正要说话，忽然前面一阵喧哗，接着人群四散，空出一片，露出地上躺着的人。
沈御枢起了好奇，脚步刚动，费卷拦住了她。
“是菌。”他神情凝重，“别过去。”
“确定吗？”沈御枢反问。
费卷一愣。
“呃，”其实离得这么远他也只能猜个大概，“应该……”
沈御枢已经抬腿走了。
“喂。”费卷忙跟上去。
沈御枢径直走向那地上的昏迷妇女。费卷停下了，不敢靠近，他想起沈御枢似乎并不怕菌，但他可是肉体凡胎。
沈御枢蹲下来，她端详了一阵，低头听了听那妇女的呼吸，起身在那妇女的挎包里找到药和水瓶，喂她吃下，又解开领口，让她呼吸得顺畅些，最后站起身，转头对费卷说：“不是菌，叫救护车吧。”
费卷半信半疑，掏出手机：“你还懂医术？”
沈御枢摇摇头。“我只认识这一种。”
因为上辈子母亲罹患的就是这种病。
她抬起头，发现周围远处的人都在恐惧地看着她，仿佛她成了新的病原体。
有意思。他们不知道她是虫，但是他们脸上那恐惧……
身体深处有什么蠢蠢欲动。
是虫，在低语。
“哟嚯~婷司长来啦！”浑厚的女音从背后响起，伴随着芭蕾舞般的脚步声，“哎地上这小可怜，快让婷司长看看怎么回事。”
周围有人认出了这只女装熊人就是亚人屋的重要干部。交头接耳中，气氛有所和缓。
三分钟后，婷司长站起来，宣布地上的女人没有感染菌，只是疾病发作。弥漫在街头的紧张气氛才终于化开。
婷司长笑眯眯地对人群致意，视线掠过四方——沈御枢和费卷早已走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人群里有人开始低声讨论，而此时患者的女儿也赶过来了，在确认母亲已经服药没有生命危险后，她含着泪感谢婷司长。
“哈哈，其实功臣不是我哟。”
对患者女儿解释了来龙去脉，婷司长微笑转身，戴上帽子，走向了坐在街角茶水吧遮阳伞下的圣琳。
“喏，我说了吧，那两人都是好孩子。”他对圣琳说。
圣琳，琳夫人，将一勺白糖加进红茶里。
“也许是她故意演给我们看。”
“嚯嚯~小琳琳还是这么嘴硬。”他坐到她身旁，用小指头勾起白糖罐，整罐倒进她的红茶里，“多加点，甜甜心。”
圣琳满意地搅动杯里泥泞的白糖水。
“……她的确和我印象里的虫族不一样。”圣琳终于松口，“或许她作为个体对人类没有敌意，但是她背后的虫族……”
“怕什么呢。”婷司长悠悠地望着一片祥和的街道，“你们圣族不是有着‘对虫宝具’么。”
那位圣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