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岚说起了方红林。

梅雪微听后的反应安然，她说：“正当防卫杀人，我能理解。”又叹了口气，“不过都末世了，国家没了，法律也没了，谁会管你是否正当防卫。他们一听你杀人就神情激动，要不避而远之，要不以为同类。在末世前，人们应是远离居多，他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正当防卫杀人也是杀人犯，所谓防卫是矫饰。”

贺岚不再说话，恹恹的，像被人废弃的垃圾，在路上随着不知名的风飘着。贺岚知道的确是有成见，在红林案中，严氏夫妇和丁香都做了伪证，他们说她是阴郁暴躁的人，恶意杀害方红林和王伟，他们不接纳周围人出现瑕疵，哪怕这个瑕疵是被迫染上的。

梅雪微看出贺岚的颓丧，抱有歉意，“对不起，我害你难过了。我见过有情况比你还惨的人，被人诬陷杀人的。”这是她蹩脚的安慰方式，比一波惨，大概对方就不会伤心了。

贺岚忙道：“和你无关，我这难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现在又好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她也这样表现，似乎情绪未曾有过变化。

步行速度比两人想象中要慢些，天都黑了，她们还没找到村镇，不过找到了可以栖身的废弃小木屋。木屋独自立在光秃秃的原野上，周围没有任何比邻的房子，原本这房子是供野外冒险的驴友或者观测研究员落脚的。

木屋里有一些干燥的柴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可以点上木柴照明吗？”梅雪微问。

原野无人烟，点上柴火不会引发危险，贺岚就点了点头，“可以。不过睡觉前还是熄了火以防万一吧。”

贺岚吃了袋饼干和一片维生素C，临睡前嚼了片固体牙膏，并用湿巾简单擦了擦脸和手。水很珍贵，贺岚打算把拥有的干净水全部用来食用。另一边，梅雪微用了同样方式进行简单的身体清洁。贺岚和梅雪微打算轮流守夜，大约每两小时一轮换，尽管这样会造成睡眠不够，但是为了保持警惕牺牲点睡眠也没关系。

原野可能没有人和丧尸，却埋伏着野兽，如果野兽感染上病毒，恐怕更难缠。

贺岚在第二个两小时内开始她的第一次守夜。守夜是无聊的，不能说话，也没有光线看书打发时间，再说她也没有带书，比较私人的物件就是藤原刀和警官证了。尽管是两小时，这两小时因为寂静显得格外漫长。贺岚将小窗户往外推了一条小缝，以为外面一片黑没什么好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不远处潜藏着几块黑影。

难道是匍匐在草丛里的凶恶野兽？贺岚吓了一跳，拍了拍在睡觉的梅雪微。梅雪微很快就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问：“到时间了吗？”

贺岚示意梅雪微小声点，然后低声说：“外面有不明物体。”

两人趴在窗户下，推开缝隙再确认一下方位，然后根据动静打算死守木屋。黑影比贺岚刚才看到的往木屋更前进了一步，其中一个椭圆的黑影有一瞬间拉长了，而后又缩成了椭圆状。

女士们脸色一变，轻轻地阖上了窗户，她们都看到了，然后认定那些不明物体的黑影其实是人的。刚才站起来的一瞬间分明是人的轮廓。丧尸不会潜伏、起身和弯腰，只有活人才会。

“怎么办？”梅雪微问。

“先悄悄离开小木屋，不要死守这里了。”草丛里是一排潜伏向前的人，是想对小木屋来个突然包抄袭击。如果对方是野兽，守着屋子拿着枪支弹药反击就可以了，而且野兽对枪声有着天然的恐惧。但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人，就不能守着房子了，他们手里定然有着武器，所以贺岚让梅雪微先和她往外溜。

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后，贺岚和梅雪微打开另一边门的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门的方向是没有人的。确定后，两人带着东西也潜伏在快半人高的草地上。她们先是潜伏，等有了一段长距离，就开始狂跑离开是非之地。

贺岚怎么也想不通，从白天到天黑后的那段时间内，原野上是没生人的，怎么才进入黑夜没多久，就多了这么多人？夜晚的小木屋具有十分良好的隐蔽性，就算飞到天上看也不一定能发现吧。

梅雪微以为安全了，毕竟她们已经跑了很远很远，她建议说：“贺岚，我们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吧。我已经跑不动了。”

贺岚也慢慢停下了奔跑的步伐，她刚准备回应梅雪微，却发现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了。”

那声音越来越大，开始清晰起来，这会儿梅雪微也听见了，她再一次变了脸色。不止一辆汽车，有三四辆，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这漫漫平原，没有她们俩的藏身之地，躲哪儿都会被找到。

车辆将两人包围了起来，停下的时候，将远光灯改成了近光灯以便照明。一群人纷纷从车上走了下来。贺岚和梅雪微将枪口对着他们，做着微薄地抵抗。

“我劝你们最好把枪放下。你们两个对我们十几个很吃亏的。”说话的是个高大的青年男人，灯光不算明亮，贺岚看身形和听声音只能判断出他还算年轻。

梅雪微说：“汤鹏！”她的声音充满痛苦与仇恨。

这些人肯定是汤鹏等人无疑了，贺岚知道梅雪微不会叫错人，哪怕灯光再暗。

“喂，旁边的那个女的，这事情和你无关，只要你肯放下武器，我就放了你。”汤鹏没有理会梅雪微，径直对贺岚说着，还拿了只手电筒将光照在贺岚脸上。

贺岚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然后又听到汤鹏惊呼的声音，“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真是巧合啊，让我发现了这个到处拉仇恨的女人。”汤鹏继而挪开了手电筒，对梅雪微说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梅雪微你站到旁边不要碍事，我可以考虑放你走。而她要接受我们的处置。”

“我不会苟活，更不会背叛我的同伴。你死了这条心吧。”梅雪微对汤鹏冷言。

“汤鹏是吗，”贺岚说话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跟踪我，又急切地想杀我，我不记得之前跟你有过什么过节？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事情得慢慢说，我会让你做个明白鬼。先让你见一个人，你一定很感兴趣的。”汤鹏扬了扬手，手下得了命令从车上拽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贺岚没想到车上还会有人。

汤鹏又用了他很万能的照明手电筒，照在了他和那个人之间。现在贺岚是看清楚了汤鹏的相貌，不是很凶恶的脸，是一张普通但顺眼的脸，而他旁边站着的，贺岚很惊讶，竟然是……

“为什么会是你，杜衡宇？”贺岚质问着。

“显而易见是我出卖了你出任务的时间。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在你心里，我不就应该是个坏人吗？”杜衡宇冷冷地说着，之后不再说话。

杜衡宇不说话，便又回到了汤鹏的主场。

“贺岚，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害死过一个叫方红林的男人？我是他师弟，跟他在老家一起学了一身的修车技术，然后独自到繁华的S市打工，当时我没有选择做一个普通的修车工人，而是选择给有钱人做私人司机，因为后者赚得更多。我其实最想说的是，方红林是我师哥，而且比我亲哥哥还亲，我来找你就是要找你报仇。”

梅雪微转过头对贺岚说：“我不知道的。”她的意思是在贺岚提过方红林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更不知道他和汤鹏的关系。贺岚只是朝她点点头。

当初方红林案被闹得沸沸扬扬，不明真相的人们认为贺岚是精神狂躁的凶手。事件热度随着时间很快被冲淡。后来贺岚被方意任用，方意知道贺岚牵涉方红林案，启用了胡清的证据，让警局对外还了贺岚的清白。但方红林案的真相被公布之后，像石头没入大海，没什么水声，人们反而不怎么关心了，因为真相没有以前更像个故事。

贺岚认为，汤鹏在进基地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师兄其实也来到了这里，后来偶尔听说了有人谈论起案子才知道方红林已经死了，所以谋划起复仇之事。

可是……

“你打听仔细得话，一定知道我是被迫杀方红林的。那天他在酒中下了镇定药，掏出刀子要杀掉所有人，而且已经杀死一个才19岁的学生。而我没有喝酒，能行动自如，是唯一可以与他对抗的人，我也只能……对不起，我是自我防卫。”

“不就是真相么。其实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事情起因于师哥。但他是错的还是对的，我并不在意，我最在意的是结果。结果是你夺取了方红林的性命。而现在我要你赔一条命给他。”

听汤鹏这样说，贺岚知道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没有感到过多的害怕。贺岚反而问：“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我侦查过，路上没有被跟踪的痕迹。”

“用了高科技，你猜猜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