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旅客们,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参观地点啦!圣伊尔维亚大教堂!快看!这充满威严的模样!快看!这历经了百年风霜的石砖!啊!圣伊尔维亚大教堂!人类的心脏!信仰的源泉!光辉升起之地!”
“在人类这边呢,融雪日的其中一项节俗就是教堂参拜,当然啦,受我们亲爱的贵族大人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家尽尽自己的敬神之心而不是来教堂人挤人了,呵,其实就是为犯懒找借口吧!塞可瑞特不算!”
多伊尔站在教会总部的教堂前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还以为他突然布下防窥视和防窃听结界是要干什么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憋不住了要开始发疯了啊。
他现在这幅模样,完全无法让人把他同今早上那一团马赛克联系在一起。
今早起床,莫名其妙家里就多了多伊尔和安执,还有一个一团糟的客厅,往窗外一看才发现今天是融雪日。
闲来无事,塞可瑞特让多伊尔带我去体验一下融雪日活动,而她自己要留在家里把客厅恢复原状。
啊?什么?
我为什么现在这么淡定?
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错!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是从今早上看见多伊尔和安执开始的!
一想到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系列荒唐事,即使是冬日的寒风也无法阻止我脸上温度骤升。
所以我决定,我要催眠自己把这一切都忘了!
啊,好烦!为什么【精神操纵】不能对自己生效呢!
隐藏在兜帽下方,我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疼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过来。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教堂吧!”
多伊尔精神满满,我和安执也只得跟着他一起向教堂走去。
……
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这座圣伊尔维亚大教堂的确担得起多伊尔那些溢美之词。
我上次跟在塞可瑞特的身后来找多伊尔,因为太紧张都没能好好端详一下这座教堂。
高大的穹顶,精致的浮雕,还有简约的天窗,这里的每一项设施都能彰显其厚重,又每一项设施都能代表其活力。
这让我不得不发生对艺术的赞叹。
与我相对的,安执则显得恹恹的,可能是这些她已经看惯了?毕竟是用金汤勺喂大的皇室女儿。
我戳了戳她,她立马吓得五官都飞作了一团。
融雪日,教堂的人还挺多的,我凑近她,以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她的脸色从红到青再到发白,再到一下子把我给推开,好像受了委屈一样说道:“没什么。”
疑问在我心里卷成了蒙圈。
“只是今早一大早就被多伊尔叫起来,不仅看了些血腥的场面、被无端喂狗粮,还差点有生命危险,所以心情有些差罢了……”
公主大人好像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很惨的话。
我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我向她招招手,她不情不愿地回道:“干嘛。”
但还是向我走来。
轻松地,我布置了一个像多伊尔那样的防窥视结界,只不过没他那个结实,很是粗糙罢了。
我掀开兜帽,露出自己的眼睛。
安执情不自禁地被那双眼睛吸引了过去。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对自己拥有这样的天赋技能感到开心吧。
“安执,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我缓缓地说道,现在嗓子已经没有刚起床时那么疼了。
“开心……”
她仍旧入迷地盯着我有魔力在其中游动的眼睛。
“那就……”
“那就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去玩玩吧?”
一个熟悉的嗓音强硬地插入了我的施法。
我猛地扭头,果不其然,看见的是那双含笑的碧眸。
“好吗?”
“好……”
安执迷迷糊糊地,就这么听从他的指令离开了。
这个小小的结界中瞬间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已经沉寂许久的【直觉】又开始了工作。
“是不是我教【精神操纵】教的太多了,导致你其他术法用的不太好呢?”
多伊尔脱了左手的手套,在那只手的手腕上赫然有着一个刻印。
他举起那只手,敲了敲我的结界,结界应声而碎。
“在教会里用【魔族术法】,可是很危险的哟,还好我提早发现了,不然现在找到你的可能就不是我,而是神职们了。”
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明明,明明与今天早上、昨天、前天……所有的多伊尔都没什么区别,为什么我现在感觉是如此……陌生。
“本来是打算让你们俩随便逛逛的,但是……”
多伊尔抬起头,遥望向女神像的位置,似乎是在看雕像那不存在的头颅上不存在的眼睛。
然后他又低下头,俯视着我暴露在外的眼睛,说道:
“看见你这么友爱,突然来了点兴致,想要教你些什么。”
我咬着牙,努力不让怯懦暴露在他那双带笑的碧眸中。
“好吗?格亚?”
如同问安执一样,如同在征求你意见一样,他带着魔力的嗓音说出这句话,又如同鹰隼一般,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你。
我习惯性依靠眼睛施法,塞可瑞特习惯性依靠手掌施法,只有他,多伊尔,我不清楚,他到底依靠什么施法。
他没带手套的那只左手伸到我面前,手心朝上。
我可以清楚地看清他手腕上弯曲的剑刃一般的刻印,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展露在我面前,好像我只要一下,就可以摧毁掉它,就可以摧毁掉眼前这份威胁。
但是我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无声地走到他身边。
多伊尔轻笑了一声,撤掉自己的结界,扭头向人群走去。
……
“主教大人!今天您可算是来了!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看见您了!”
一个老妇人紧紧握着多伊尔的左手,神情激动地说。
“抱歉,最近有点事需要处理。”
多伊尔微笑着。
“主教大人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您不用太担心我,倒是您上次说的,您儿子和儿媳妇的事怎么样了?现在她们俩还让您烦心吗?”
“唉,这个事说来话长啊。”
老妇人一开始叙说,便完全忘记了时间。
小到早餐中没有为自己准备蛋,大到让她处理家务,事无巨细地一一向多伊尔说来。
我在一旁听着,虽理解老妇人的心情,也不免有些心烦,但多伊尔竟然无比耐心,还时不时就某一项向老妇人提出建议。
末了,老妇人抹了把泪,高兴地笑道:
“主教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您说完话,我都会感觉心头的负担减轻不少!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必言谢,听您诉说您的烦恼本就是我们神职人员的职责。”
多伊尔浑身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神职人员的职责?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神职人员有听人倒苦水的职责,之前在边疆的时候,那些民众甚至认为戕害他们才是神职人员的职责!
我越发看不懂多伊尔,也越发看不懂教会与神职。
或许,塞可瑞特才是他们之中最好懂的?
我晃了晃脑袋,想要将塞可瑞特那张脸赶出自己的脑海。
一只手搭到了我头上。
“怎么了,格亚,不舒服吗?”
陌生的魔力顺着接触的地方流了进来。
在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觉】便操纵着我甩开了多伊尔的手,还自主开启了【精神操纵】。
我站得离多伊尔远远的,看着他在【精神操纵】下有片刻失神。
周围人被我们之间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个个都凑上来,围着多伊尔喊着:
“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您怎么了!”
“主教大人您没事吧!”
……
更有甚者,带着敌意在人群的外圈看着我,就好像只需要多伊尔的一声令下便会为他赴汤蹈火一般。
多伊尔醒来,又挂上了他的笑容,对旁边的人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那……这个人……”
有人犹豫着问出。
“她失了父母,情绪有些不稳定,我会好好安抚她的,大家都继续自己的参拜吧。”
一阵微不可查的魔力扫过,这些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但……但我本就对魔力敏感,在被多伊尔训练后更加能留心到魔力的微动,因此,我敢肯定,是多伊尔在施术。
周围的人听到多伊尔的话后,一个个都露出了放心的神情,原本聚集的人群也就此散开。
但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是独独的对多伊尔的信任能阐释的。
多伊尔摸了摸自己腕子上的刻印,对我说道:
“你发现了?”
我点点头。
“很好。”
他赞赏道:
“这段时间的训练总算没白费。这样的话,我也能把你放心交给厄休斯了。”
我的眉头皱起,问道:
“……什么意思?”
他没再回答,只是继续转身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我清楚,如果他不想说,不管我做什么努力都无法从他嘴里将那些答案撬出来。
我们就这样无言地向前走。
人群从多到少,到最后变得寥寥几人。
我们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但有所听闻的场所。
它的门前用黑布遮掩,上面刻了和教堂大门上一样的纹路。
我看向位于门扉上方的牌匾。
上面有三个字。
忏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