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七正想着,一只精致的狐狸面具伸到面前,她心里一抖,“景绎?”
景绎上半张脸藏在火红面具之下,露出一双有些惑人的赤眸和薄而上挑的唇角,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直勾勾看着她。这面具上涂着鲜红纵横几欲飞动的纹路,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这样的神情气质,倒是越发像游虹影了。
半晌,景绎眯着眼,像是欣赏了一下她的表情,低声说:“吓到你了吧?”
“……你好无聊。”姜时七说。
景绎也不反驳,手上拿出一个兔子面具,就往姜时七脸上戴。
姜时七:“为什么你是狐狸我是兔子?”
虽然景绎看起来非常适合这张火狐狸面具,可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心思单纯的事实,相比之下,还是兔子面具更适合他。
“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景绎一挑眉,放荡的嘴角带着一抹邪肆,在未婚夫三个字上重重强调。
“啊?”姜时七疑惑。
且不说他们还没成亲,就算成亲了,她也觉得还是自己更适合狐狸面具。
“如果是之前的那张脸,还挺适合兔子,但我现在……”姜时七撑起眉毛,主动靠近景绎一步,“对了,忘记问你了,你觉得我是现在好看,还是之前好看?”
景绎不甘示弱地回望,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鼻尖相触的前一秒,景绎堪堪停下动作,声音低沉道:“七七,你真过分。”
“哪里过分?”姜时七故意问。
“明知道我容易冲动,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做……”景绎鼻息蹙乱,快速将手上的兔子面具给姜时七戴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假面,他们在人流之中接吻。
喧闹大街刹时宁静下来,耳畔只余心跳相撞的鼓噪。
这是一个短暂的吻,感受到两侧不断投来的目光,姜时七主动分开,景绎脸上依然意犹未尽,盯着她的嘴唇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姜时七提醒道。
她是顶着原主的脸与游虹影结识的,现在回到了原来的长相,更为习惯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和不安感。
她想知道,他是因为“姜时七”这个身份而爱上她,还是因为先爱上了她,才接受“姜时七”这个身份。
“我不想对你说谎。”景绎双手抱着她,低沉而缓慢道,“你现在的脸更好看,但无论哪张脸,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
“我现在的脸更好看?”姜时七有意将脸对着他。
她知道自己的这张脸稍作打扮就特别像电视剧里的美艳女二,她店子的网上评论,标签第一的就是“他家女老板好绝”、热评第一的则是“本来准备去找鬼自虐结果被吧台穿旗袍的女老板美得瘫软在地”……
起步阶段她的店子能开起来,不可否认有这张脸的原因。
姜时七一靠近景绎,就能听到对方急剧加速的心跳和粗乱的呼吸,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被她逗弄得丢盔卸甲,像只被驯服的狼。
这样的成就感让姜时七心情大好。
“好了,不开玩笑,我们不是要低调行事吗,如果我戴那个面具,一个大男人戴小兔子面具,多奇怪。”景绎低声说。
姜时七心道:你不管戴什么面具都很引人注意。
“徒儿,你让我打听的有消息了,上京有座摘星楼……”阎慈走过来后,立刻感受到戴着狐狸和兔子面具的两人之间明显不对劲的氛围,他的徒儿戴着可爱的兔子面具,明明整个人都被圈在景绎怀里,却是一脸胜利者的笑容,看起来作为狩猎者的景绎却是神色迷失的那一个。
“……摘星楼楼主听说是一位精研星辰之道的修士,世间流通的星图都出自她的手笔。”阎慈顿了顿,将手上两叠羊皮纸递给姜时七,“这里是你要的星图,一叠是三千年前的,一叠是今年一月到九月的。”
姜时七接过星图,边看边说:“传闻三千年前,有一位惊世之才将星辰之道和卜算之道两者合一,创下上可算测天意,下可摩揣命理的星辰命道。”
阎慈顿了顿,虽然不知道姜时七为何忽然提起此事,但星辰命道短暂而又辉煌的存在,确实是玄明界的惊鸿一笔。
他点头道:“的确,但那与这摘星楼楼主有什么关系?”
“摘星楼楼主名为琼月,也是三千年前便已声名显赫的星辰道大能。”姜时七说。
“没错,不过在星辰命道灭亡后,琼月只每月绘制星图,不再卜算天机,星辰道也慢慢衰落了,如今这无人问津的摘星楼便是证明。”阎慈说。
“所以三千年间,琼月一直待在这上京城郊,不曾离开。”姜时七忽然说。
“这你也知道?”阎慈质疑道,“不一定吧,就算是闭关,也没有闭关三千年不动窝的,那不得憋死?”
姜时七摇了摇头,将两叠羊皮纸放在一起,抽出三千年前和今年6到9月的星图。
“虽然我也不太懂星辰之道,但我知道,在东方七宿中最为有名的是‘心宿’,也就是大火星,因其明亮的大红色而得名,在每年的六月份,大火星行至天中,到了七月份,则会往西倾斜三十度,地上的人看来,就像是向下流动一般,因此有‘七月流火’一说。”姜时七指着其中一张星图中火红的大星。
“啊?”阎慈似懂非懂。
“你就说,每年六月是不是有一颗处于南天正中的红星?”姜时七问。
“的确。”阎慈肯定地点头。
“这些星图制式、笔法相似,可以看出都是出自琼月的手笔。”姜时七说完指着三千年前的一张星图中的红星,“三千年前六月,琼月在这摘星楼测量到大火星的位置并画下此点。 ”
“在观测点固定的前提下,大火星每月向西移动三十度,三个月后也就是九月份,大火星就向西九十度,从头顶正中,移动到与地面平行,刚好不可观测的位置。”姜时七说着,指着三千年前九月份的星图,“所以你可以看到,这张星图中的大火星消失了。”
“好像是诶……”阎慈惊异道。
“对星象观测者来说,必须不断移动位置,才能将世间星辰统摄笔下,但是琼月没有,三千年前的九月,她宁愿丢失大火星的位置,也没有移动观测点,也就是这栋摘星楼。”姜时七说。
“我懂了。”景绎忽然说,“你的意思是,琼月观星的位置没变,但是星辰的位置会变,更会落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在某些时间,她的星图上就没有那些落到地面之下的星辰。”
“喔,没想到你能听懂。”这下轮到姜时七惊讶了。
“我本来就不笨。”景绎扬眉吐气地看了阎慈一眼,而后看向姜时七,“但这只说明了,三千年前的六月到九月她待在同一个地方,不能说明三千年间她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啊。”
“这个很好证明。”姜时七用墨笔勾连不同年份的星图中6月到12月的大火星,只见她的笔下逐渐呈现两个路径相似的四分之一圆。
阎慈惊讶地瞪大双眼,口中啧啧称奇。
“移动观测点,星辰运行的轨迹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同样的形状,说明了不管是三千年前的九月,还是三千年后的九月,琼月始终待在同一个观测点,也就是这座摘星楼中。”姜时七不断勾连每一年六月到九月羊皮纸中大火星的移动位置,手下出现越来越多一模一样的圆弧。
“玄明界的大能修士都对自己的‘道’有至为执着的追求,琼月作为为数不多的星辰道传人,对于星辰观测肯定也有自己的执念。”姜时七低声道,“琼月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在这栋摘星楼待了三千年呢?”
这样的孤寂,这样的坚守,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我要找的东西便与琼月的这一目的有关。”
姜时七没说出徐子木的名字,说来也可笑,之前的她想方设法让景绎想起过去,现在的她却要让景绎忘记过去。
她怀疑一旦景绎的记忆串联,天人五衰咒的丧钟就会随之敲响。
姜时七把脸上的面具扶好,也不解释原因,只是淡淡道:“事不宜迟,我们去摘星楼吧。”
“嗯。”姜时七不解释,景绎也不问,他点了点头,便也跟着姜时七的步伐。
看这样子,阎慈心中怀疑,不管姜时七说要去哪儿,景绎都会不假思索地同意,就算姜时七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阎慈不是没见过景绎发火的样子,整个玄明界都要为之颤抖,但如今他陌生得好像换了个人,叫他实在不适应。
不对劲,不对劲啊。
阎慈心中暗叫不对,联系到姜时七之前问他知不知道景绎身上的病症,阎慈脑子里逐渐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陛下不会被姜时七下了情蛊,而且看着样子,一定是病入膏肓了吧!
情蛊在玄明界比较罕见,但据阎慈所知,南疆有很多巫族的后裔,他们手上的蛊虫五花八门,想必也包括历来销路极佳的情蛊,但倘若当真如此,现在的问题就来了,他到底帮陛下还是帮徒弟呢?
阎慈边是琢磨便匆忙跟上姜时七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姜时七: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