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松延顿了顿,“你去干嘛了?”
窦钰祺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简单洗了个澡——那条河看上去挺干净,松先生也可以去,不过最好明天去。”
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夜晚还有不小的风——如果因为洗澡而感冒,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递过来一件干净里衣。
松延接过了,顺便捏了捏他的手。
虽然不如自己预想中的冰冷,但他还是说:“过来暖暖。”
“松先生,把衣服换了吧。”他虚空中点了点松延的胸口,“等会儿我去洗了,明天就能干。”
松延走到一旁,边换衣服边道:“我突然想起,思然她们没有指南针。”
窦钰祺拿起一根木材,戳了戳火堆:“她们知道往北走——树干长青苔的那一面就是北面,太阳落下的方向是西面。”
松延豁然开朗——他怎么忘了自然界有天然的指南针!
“但我担心……”
窦钰祺知道他担心什么,于是安慰道:“这是曲一莜告诉我的,她会记得的。”
他从松延手中接过衣服,转身向河边走去。
“现在去吗?”松延道,“要不明天再去吧,晚上看不清。”
“趁着今晚晾干。”窦钰祺指了指天,“没事,松先生,有月亮呢。”
吸收了一整天的热量,又经过几个小时的夜晚,河水渐渐冷下来了。
衣服被拧干,放到一旁的地上。
窦钰祺蹲坐于草丛间,正准备把另一件衣服埋进水里时,他看见对岸有个人影。
“松先生,你怎么到那儿去了?”
松延站在对岸,看着窦钰祺。
不知是月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看上去发着盈盈的光。
“你在做什么?”松延问,“在你身边的是谁?”
窦钰祺仿佛被问住了,没说话。
“我送你的礼物,还戴着吗?”他又问。
窦钰祺迟疑地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链。
河对岸的松延笑了笑,面上失落难掩:“换新的了啊。”
窦钰祺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松先生……”
松延又问:“他是谁?”
草丛里有声响——是一只饿极了的行尸。
它一瘸一拐地向着松延而去。
“松先生,”窦钰祺起身,拔出短刀,向他伸出手,“快过来,别站在那儿。”
可松延仍然原地不动,就像被封印住了那般。
“松延……”窦钰祺哀求道,“求你了,别站在那儿……”
丧尸越来越近了。
“松先生——”
窦钰祺大喊,随即跳进河流。
就在这时,松延不见了。
只剩下站在水中的窦钰祺,和对岸那只张牙舞爪的行尸。
松延是被阳光晃醒的。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留下斑驳树影。
火堆早已熄灭,窦钰祺也不见踪影。
松延一骨碌爬起身:“小祺?”
回应他的只有喈喈鸟鸣。
不安在心里腾空而起。而此时,树后传来了脚步声。
松延将短刀握在手中,紧紧贴着树干。
那人靠近了。
还没等他现出身形,松延冲了出去。
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窦钰祺颈侧。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松先生,是我。”
松延收起短刀。
“你干嘛去了?”
“河里有鱼。”窦钰祺解释道,“但我需要工具才能抓到。”
闻言,松延点了点头。
两人坐到树下。
松延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昨晚太困了,我直接睡过去了。”
“松先生实在太没防备了。”窦钰祺道,“至少应该等我回来后再睡。”
松延愣住了——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一晚没睡……”
窦钰祺打断他:“没关系的,我不困。”
他从身后掏出一根树枝,递给松延:“尝尝。”
松延狐疑地盯着树枝:“这什么,能吃吗?”
树枝上挂着奇形怪状、七拐八扭的果实。
其实松延不太确定这能不能称为果实——因为它的颜色同树干近似。如果不仔细看,他还以为这就是树枝。
窦钰祺递得更近了些:“能吃,甜的。”
松延瞥了眼窦钰祺,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门。
“臭小子,是不是骗你哥?”
窦钰祺揉着脑门,失笑道:“没骗你,真能吃——这叫拐枣。”
松延半信半疑地接过,掰了一节,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像糖一样。
“神奇的味道。”松延做出评价,“感觉尝到甜味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窦钰祺敛去眼底的情绪,把晾在火堆旁的衣服收好。
“天亮了,出发吧。”
于是他们朝北方走去。
直到下午,松延在河里洗过澡后,都没想明白哪里说错了什么。
夜晚又要降临了。
松延燃起火堆,将木棍穿过鱼,架在火堆上。
“如果没有地图,我还以为我们正身处原始森林。”松延一面翻烤着鱼一面道,“没有活人,甚至没有丧尸。”
“但有拐枣,有鱼。”窦钰祺整理着背包,瞥了眼他一眼,“还有我们。”
松延笑了笑:“是啊,还有我们。”
整理完毕后,窦钰祺接替了松延的位置。
火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然后松延脱口而出:“也许我们应该聊聊。”
窦钰祺没说话,松延就当他默认了。
“我们逃出陈列馆后,你的表现很不对劲。还有今天早上……”松延顿了顿,道,“有的事情一个人承受很痛苦,但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他用鼓励的眼光看向窦钰祺。
窦钰祺和他对视一眼,随即低下头:“反正也解决不了,说出来只会两个人一起痛苦。”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解决不了。”松延循循善诱,“说说看。”
“能解决?”
松延拿出水壶:“能解决。”
“什么都可以?”
他犹豫了下,随即道:“当然……”
“让我标记你。”
松延一口水呛进气管,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躲过窦钰祺伸来替他顺气的手,向后缩了缩。
怪不得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过了两辈子的窦钰祺,更是不可小觑。
窦钰祺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接着,便继续烤起了鱼。
他抬头,幽怨地瞧了松延一眼,满眼都写着“你看,我说的吧”。
“……”
好吧。
松延沉默了。
这的确解决不了。
鱼烤好了。
就算没什么佐料,松延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肉了。
夜渐渐深了。
为了避免引来别的什么,松延熄灭了火堆。
身旁传来窦钰祺平稳的呼吸声。
借着月光,松延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动静。
松延握紧短刀,借着树干的掩护,朝声响处看去。
然而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松延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月光暗淡,在重重树叶的遮挡之下,更叫人看不清。
松延微虚双眼,终于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一小群行尸,正漫无目的在这树林间游荡。
少说有十来只。
他慢慢后退,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
身后的人单手紧箍着他的腰身,连同松延的双手。
这一瞬间,他动弹不得,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耳畔有热气洒下,那人用气音道:“哥,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松延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回到火堆旁,当机立断带上东西离开了。
他们绕开那群丧尸,沿着河流走了会儿,才继续深入树林,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多久,他们再次遇见了一群丧尸。
规模不大——十多只的样子。
谨慎起见,二人再次绕开它们。
二十分钟后,他们再次遇见一群丧尸。
“……”
松延看着眼前摇摆的尸群,心头冒出一丝异样。
他拍了拍窦钰祺,从背包侧面取出一只弹弓。
——用这个。
二人蹲在大树的阴影中,松延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瞄准西边的某棵树。
石头打在树干上,发出异响,在这静谧的夜晚格外引人注意。
当然,被引起注意的不仅是人。
几只丧尸听见响动,机械地转动脑袋,看向那边。
见这招有用,松延再次捡起一枚石子,如法炮制。
尸群朝着声源处走去。松延和窦钰祺放轻脚步,在它们身后一闪而过。
他们继续往北方走去,没再遇到尸群。
但是松延心头的异样感始终没下来。
沉浸在思维中的松延没听见异响,被窦钰祺拉了一把才停下来。
“怎么了?”他问。
前方是一段上行的缓坡,缓坡旁是个一人高的矮崖。
窦钰祺指了指缓坡,松延这才听清那个方向有奇怪的声音。
窦钰祺示意松延站在原地别动,来到矮崖旁。
他踩了踩底下的石块,确定稳固后,他站了上去。
缓坡后又是一段下行的缓坡,这里的地形犹如一块小型盆地。而在这盆地之中,游荡着数不清的行尸。
窦钰祺喉咙一紧,正欲从石块上退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石头。
拳头大小的石头滚开,落到一堆枯叶上,将枯叶压得劈里啪啦响。
松延站在原地,猝不及防被窦钰祺拽走了。
“怎么回事?”
“行尸,有很多。”窦钰祺一边拨开眼前的灌木一边道,“河流会降低它们的速度——我们到河对岸去。”
闻言,松延回头。
然后,他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脑袋,摩肩接踵,从缓坡上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