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江月初在一艘船上醒来。
身下微微摇晃，耳边还能听到阵阵浪声。
起身，出船舱，却见楚星离负手而立，站在船头。
此时天色偏阴，雨丝细密而落，将天与水织成一块雾布……楚星离一身白衣，长发半束，站在斜风细雨中，气度风华，几似欲乘风而去……
江月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背后绑了一柄长剑，剑柄上挂着一串雪白剑穗，顶部一颗珍珠，中央一块水墨玉佩，最下才是长长的流苏……
是霁月剑。
随身携带他的佩剑，不由得他不多心，或许他，仍念着他……
楚星离转头，露出沉谭星子般明亮幽静的眼。
江月初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开口，只好自己先开口道：“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京华城。”楚星离淡淡道，“我想请三师弟帮我一个小忙。”
说来贺音繁已该恢复了感情，可是江月初并没听到过系统提示音。在止戈大会时系统就没发出提示音。若距离不远，黑化值稍有变化就有提醒，若距离太远，黑化值只有降低且降低超过百分之五十才会有提醒，这说明贺音繁至少现在还是黑着的，甚至可能，仍然黑了百分之百。
“你找他做什么？”江月初问。
现在的贺音繁已无仙种，他应当用不到他才对。
楚星离道：“三师弟手上的追魂铃，能帮我除去幽冥剑上的剑灵。”
江月初浑身一震：“你，你想——”
楚星离将他惊慌神色尽收眼底，道：“怎么，师父舍不得？”
江月初很快镇定下来，道：“谁告诉你追魂铃能除剑灵？更何况幽冥剑的剑灵不是谁都能做的，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一次月食了……”
“有仙种在。”楚星离漫不经心地道，“换个剑灵而已，我想也没那么困难……”
江月初：“……”
“师父怎么不说话了？”楚星离挑眉道，“我还以为师父会大声斥责我呢？”
江月初平静地道：“我现在又没有灵力，骂你也没什么用。”
“啊，我忘了，师父向来是能屈能伸的！”楚星离拊掌一笑，走到他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肢，“不过这路途遥远寂寞，还要委屈师父一路上替我暖.床了……”
热汽喷在耳边，激起一阵麻痒。
江月初要推开他，却被楚星离抓住手，反拗到背后。
楚星离含笑着看他，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恶意昭然。
江月初嘴唇动了动：“你想羞辱我……”
楚星离用自己额头蹭了蹭他的，语气亲昵：“师父说这话可就伤徒儿的心了，徒儿怎么会想羞辱您呢？”
江月初闭了闭眼，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师父为什么不愿意？”楚星离却诧异道，“我又不会白睡您，您陪我一夜，我就给仙门的人送上一份解药……徒儿向来一诺千金的，绝不会食言。”
江月初“呵”的一笑，心想，他果然是想羞辱他。
“好啊。”江月初忽然道，“不过一份解药太少，我要十份！”
楚星离一把将他推开，面无表情地道：“师父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贵，不过一夜竟要十份解药？”
江月初没有灵力护体，重重地撞到了船舱上，蹙眉忍住痛叫，道：“既付不起，那你就对我放尊重些！”
楚星离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又走回了船头。
江月初估摸着他们是在白练江上，白练江是云山雪水融化而成，亦是人间最大的江河之一。
他们乘着船，逆流而上，以现在的速度怎么也得花几天时间才能到京华城。
江月初默默地走回船舱，躺回床上。
系统道：【狗宿主不和男主多说几句话吗？】
江月初动也没动一下：“说什么？”
系统道：【什么都好，能感化他最好。】
江月初却道：“再说下去，他真要对我不轨了。”
系统却道：【要不你再试试美人计，如果他不喜欢你怎么会想睡你？你试着用你的真情感动他……】
“狗系统。”江月初却闭上了眼睛道，“同样的招数用不了两次。”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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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醒来时，江月初是被饿醒的。船外夜色如墨，星河漫天，风裹着潮湿的水汽吹进来，只凉爽却不闷热。
雨，早已停了。
楚星离在船上生火，烤了好几只鱼吃。
江月初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也不开口要，就看着他吃。
楚星离道：“师父若想吃的话直接拿就行了，我还不想饿死你。”
江月初于是慢吞吞地挑了一会儿，挑了一只最大的鱼。
楚星离也没说什么，把吃完的鱼骨头并木叉一同扔进水里，靠在船身上，看着他吃。
江月初面不改色地吃鱼，吃完一只，又拿一只。
直到他拿了第三只鱼时，楚星离才道：“记得当年师父带我们几个师兄弟下山吃饭，最爱点一道翡翠珍珠鱼，我们都以为您喜欢这道菜，后来才知，是那家店里这道菜的刺最少，您吃它不用吐刺。”
江月初动作一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用不着拐弯抹角。”
楚星离幽幽地道：“师父向来爱装，然而失去灵力，却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江月初又咬了一口鱼，把嘴里的刺吐掉：“我原本就是普通人。”
石堆里的火烧得很旺，映得江月初的面色也带上了几分暖意。他只道自己吃相难看，楚星离觉得恶心了，心中不爽，吃得就更简单粗暴，暗道我恶心不死你？
楚星离却盯着他红彤彤的嘴唇，因为被刺扎了几下，那上面甚至冒出了血珠，他不得不时不时伸舌舔掉，唇红齿白，明媚鲜妍。
江月初在外人面前装得很成功，但其实他们几个师兄弟都隐隐察觉到他有偶像包袱，就光是偷带他们下山开小灶一事，根本不像个正经师父能干出来的。即使在云崖，他也总会去厨房加餐……这还是被贺音繁和元孝撞破的。江月初哄骗贺音繁说他烧的菜已有十分心意，后来贺音繁不小心拿错了菜，知道他是在哄他，私下里向他们炫耀道：“大师兄，二师兄！师父对我可好了，我菜烧得那么烂，他还要鼓励我说我用了十分心意……我以后一定要烧出许多好菜报答师父！”
那个时候他还没后来那般复杂的心境，只同情江月初，毕竟贺音繁在厨艺一道的天赋委实不怎么样……这一下鸡血打的，恐怕江月初得吃很久的失败品了。
楚星离仍望着他，不加掩饰，且也没半刻转开视线。
江月初很想装得若无其事，但他看得太久，他实在顶不住地道：“你怎么了，一直看我？”
楚星离柔声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江月初目光一黯，再没有胃口，草草吃掉手上这条鱼，就去船边清洗脸手。
他刚洗完起身就撞上了人，楚星离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你，你干什么——放开！”江月初不住挣扎。
楚星离道：“我忽然想起师父现在是我的人质，就算我想睡您，也不需要付什么解药吧？”
江月初厉声道：“你敢强来？！”
楚星离默不作声，抱住他的腰就把他扛到了肩膀上，走到船舱里部，直接把他放到了床榻上。
江月初从床上一滚，滚下地，又被楚星离拦住。
楚星离轻而易举把他抱回床上，压住了他的双手。
“你若强来，我现在就咬舌自尽！”江月初眼中射出凌厉寒光，“纵然你一时可以定住我得逞，但只消你有片刻懈怠，我便立刻自尽！我说到做到！！”
楚星离目光一暗，抚过他的面颊，道：“师父何必如此刚烈？先前又不是没和徒儿做过。”
江月初浑身一颤，扭过头去道：“你若不信，尽管试试好了！”
话虽说得狠，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有太多事还没办完，楚星离也知道他不可能丢得下那些事……
楚星离却忽然松开了他，冷冷道：“无趣。”理了理自己衣襟，就爬到隔壁床上了。
这一夜，江月初做了一晚的噩梦，一会儿梦见自己一剑刺穿楚星离的心脏，楚星离掏出自己破碎的心脏要他赔，一会儿梦见现代的父母，白发苍苍的父母相拥着在已经变成植物人的他的病床边哭泣……
江月初在梦中喊爸妈，醒来时眼角湿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呓语出声。
却见旁边的床榻空空如也，船舱外也没人影。
江月初忙起身，道：“狗系统，他人呢？”
系统道：【他走了……】
江月初慌忙下床，冲出船舱，却见船只仍在江上，亦仍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它逆流而上。
可是，没人……前后都没人，楚星离真的走了！
白练江两岸青翠，波浪滔滔，前后却是水天一色，看不见来路也看不清去路。
江月初不信他会把自己丢在江上，只是刹那而起的惶恐太过鲜明，叫他不自禁觳觫起来，手脚冰凉。
“师父，你起来了？”
骤然听到熟悉的人声，江月初急忙转头。
楚星离提了食盒，从船头那儿走过来：“我去买了早饭，既然你起来了，就先把早饭吃了吧。”
江月初走到他跟前，抱住了他。
楚星离动作一顿，道：“师父，你怎么了？”
江月初摇了摇头，松开他，接过他手上的食盒就进船舱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菌类瘫.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