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画仙楼的事情在魏都里被传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身在沈府的沈凭因此事也被沈怀建勒令禁足七日，且不过一夜，就听闻沈凭遭到家法伺候，被沈怀建用长鞭打到皮开肉绽才善罢甘休。

沈家此举传到朝堂上时，意外竟成了世家派口中的教导有方，接连数日御史台的那群谏官便也不好说沈府太多。

但另一桩事情迟迟未能圆满，有关中州水患阻碍输送之事，仍旧是如今朝中两派相争的主要矛盾，而皇帝赵渊民一直处于中立模糊的态度也让这件事愈演愈烈。

直到不久后朝中收到清河城附近有山谷坍塌的消息传来，皇帝终于舍得开口在朝会上询问有关塌方的整治，而众人心知肚明为何皇帝会突然关心起区区山谷坍塌一事。

只因那山谷临近着庆平山庄，而公主赵说乃是宠妃裴姬所生，皇帝爱屋及乌对赵说的事情上了几分心思，同时赵抑又是裴姬所扶养长大，此事一出，支持赵抑的清流派里，有不少大臣自告奋勇出面以帮世家派献计一由，实则光明正大为其施压。

接连数日，世家派在朝堂上多次递呈整治塌方的奏折都被驳回，陈甘提出修筑商道之事更是屡屡碰壁，费心之下的面色肉眼可见日渐憔悴，眼看御史台将要参世家派一本时，突然清流派的秦郭毅提及打通清河城的内河，拓宽道路可解山谷塌方的燃眉之急，当日百官被秦郭毅的提议所说服，纷纷对其甘拜下风。

恰逢退朝，曹晋亲自上前请秦郭毅移步御书房面圣。

御书房中，赵渊民端坐在龙椅中，在案前堆叠如山的奏折里，唯有两本十分突兀地摆在他的面前。

当秦郭毅走近行礼之后，赵渊民才从那两封折书中抬首朝他看去。

只见皇帝浅笑道：“有关清河城的提议做得不错。”

一听夸赞的秦郭毅连忙下跪，受宠若惊回道：“臣不才，叩谢陛下圣恩。”

赵渊民道：“若是修整清河城的话，不知盛夏来前能否竣工？”

说着他转头用余光看向一侧的曹晋，只是还未等曹晋回话，跪在地上的秦郭毅抢先磕头回答，“回禀陛下，整治清河城的必经之路临近庆平山庄，盛夏之前竣工不是问题，届时出行避暑断然通畅无阻。”

赵渊民思索了下颔首道：“如此一来甚好。”

秦郭毅眉眼带笑连连献殷勤，但偌大的殿内也因此安静了起来。

半晌过去，他并未听见任何动静，跪在地上的身子轻微晃动，想借机抬眼用转瞬即逝的余光查看一二时，忽地又听见皇帝发话，吓得他止不住一个哆嗦，屏着呼吸赶紧跪好。

赵渊民语气平平问道：“你可知山谷是为何倒塌？”

秦郭毅思忖道：“回陛下，据臣了解，是乃春雨积降泥土松动后滑坡所致。”

龙椅上的人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面前摆放着的奏折，道：“清河城临近中州地带，其中漕运最为发达，工部多次提议有关漕运改海运，避开水患重地输送，你身在司农寺掌监天下粮仓，认为工部此举可行否？”

魏朝各处漕运四通八达，中州地理位置虽小但十分特殊，南方各州通往魏都的漕运必经中州一带，前朝年间皇帝设中州为南方漕运的关卡以便监察，清河城因此逐渐发展成中州入魏都的关键入口。

但中州在每年盛夏都因水患被迫停运数月之余，正如陈甘在朝中所言，久而久之耽误漕运输送便成了朝廷心患。

秦郭毅道：“若开设海运，南方各州粮仓能直达魏都，避开中州汛期水患带来的拖延，而内河拓宽修建商道之后，还能缓解海运带来的输送压力。”

赵渊民的指尖轻轻敲了下书案上的折书，轻抬眼帘看向他说：“照爱卿所言，看来此举可行。”

“还请陛下定夺。”秦郭毅垂头恭谨道。

殿内忽然又陷入一阵沉默，赵渊民把两封改漕运为海运的折书收起放在一旁，看了眼鬓白的秦郭毅随后道：“起来吧。”

站在一侧的曹晋疾步上前把地上的人扶起，直到秦郭毅站稳脚跟后，皇帝才缓缓开口。

赵渊民道：“秦爱卿为国为民，朕深感欣慰。”

秦郭毅行礼道：“此乃臣本分之事。”

赵渊民瞥了眼殿内厚重帷幕的方向，视线缓缓落回秦郭毅身上，说道：“令子一事，爱卿节哀。”

话锋忽转至秦至坠楼之事上，让站着的秦郭毅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见他双眼泛红，似被戳了痛处，转眼就见他老泪纵横道：“陛下有所不知，那罪魁祸首沈凭安然无恙出狱后，又复从前一般在画仙楼大肆举办宴席招待京贵，可怜我儿死得不明不白！”

皇帝递了个眼神给曹晋，下一刻见曹晋从袖口中取出帕子，走上前给秦郭毅递过去擦眼泪。

赵渊民安抚道：“朕也有所耳闻了，但此事的确死无对证，燕王如今无从下手继续追查，若是随意处置了那沈凭，恐会寒了世家的心。”

闻言，秦郭毅急忙朝皇帝走去两步，哭着说道：“陛下，那血书，还有那人证物证俱在，如何会查无可查，臣听闻燕王殿下带着那沈凭离狱调查，可是回来便放了人，谁知那断袖之人可是使了什么蛊术才让燕王殿下乱了方寸！”

“燕王定不是......好阳之人，恐不会被轻易蛊惑。”赵渊民见他着急起来胡说八道，皱了皱眉头沉思，“倒是你说带人离狱，朕未曾闻言燕王离京调查，爱卿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庆平山庄！”秦郭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