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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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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宽将匪徒从越州押至启州的大牢中,他虽带了骠骑兵来,但人数并不多,只因掌管两州府兵的官员都是各司其职,不宜喧宾夺主。

经过难民被害一事后,赵或对启州心有存疑,他做不到毫无防备动用启州的府兵,就必须要用到曾并肩作战过的越州骠骑府。

此次抓到匪徒的时机来得恰好,贺宽虽带了零散几人前来,实际上在入到启州的途中将人布防妥当,一旦下了命令,埋藏在暗处的骠骑兵便会成为一把利刃,指哪打哪。

沈凭跟随着赵或前去牢房中审讯匪徒,贺宽则借着守护百姓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了鸦川关口。

牢房中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将其余囚犯吓得不轻,沈凭和赵或站在牢房中,面无表情看着被严刑拷打的匪徒。

赵或总是时不时转头瞥一眼身边的人,但见到那波澜不惊的脸色时又转头回去,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神色变化似的。

而沈凭那厢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实际上内心一直心慌意乱着。

他生平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即便在影视剧中也有一定尺度把控,可眼前这一幕,哪怕拿鲜血淋漓来形容都是保守的。若非有厚重的氅衣将他裹住,他袖下轻颤的手恐怕要成为赵或的笑柄。

一炷香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唯独剩下那做誊录的人未曾停笔,寒冬腊月里,录事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待见到那录事将毛笔搁置下的那一刻,角落里站着的两抹身影动了下,两人一前一后抬脚朝录事的方向走去。

沈凭仔细地把爰书从头到尾看完,眉头也随之微微皱起,“太详细了。”

甚至详细到连林金伟出门的时辰都能说得出来,实在过分离奇。

这也是赵或看到时所感到意外之处,他扫了眼不远处那奄奄一息的匪徒,道:“你指的是有备而来还是苦肉计?”

沈凭不得不承认他的敏锐,也逐渐习惯两人在事态嗅觉上的同频反应,“那他为什么要用苦肉计折磨自己?”

如果是蓄谋已久的话,说明从林金伟等人被安顿时起,难民们便已经被匪徒盯上了。

但匪徒即便丧心病狂也并不愚蠢,明知劫财却挑身无分文的难民下手,何至于此?

若是苦肉计,何须演得如此逼真去掩饰杀人的事实?

无论是哪个行为都是疑点重重,所以当沈凭反问的时候,赵或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在他们思考时,忽然听见牢房外有脚步声急匆匆赶来,两人同时抬首朝外看去,只见一袭劲装的贺宽风尘仆仆出现在众人眼中。

赵或和沈凭对视了一眼,随后抬脚朝着牢房外走去,狱吏等人见赵或离开后也悉数跟上脚步出去,不一会儿,牢房内便只剩沈凭一人。

他拿着爰书朝着牢门外边走边看,但在经过那皮开肉绽的匪徒时,除了嗅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之外,他的余光还察觉有一道目光投向自己。

这偌大的牢房中不见旁人,所以他很快就锁定是那匪徒朝自己看来,当他毫不犹豫转向那匪徒的方向时,果不其然对视上一双阴沉的血眼。

刹那间他的内心不由颤了下,并非因这双眼睛中的戾气让他感到发寒,而是那匪徒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沈凭很快将自己镇定住,慢慢卷起手中的爰书转身朝他走去,神色如常看着他,思忖须臾后道:“受何人指使?”

过了晌午,天色竟愈发变得阴暗起来,沈凭从大牢出来后,能看见脚下才被扫净的青砖地面,被扫开的雪堆渐渐融在路边两侧,他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但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出了大牢片刻,远处停着的马车逐渐朝他行驶而来,待到马车来到面前,一直陷在思绪里的沈凭才回过神来,入眼除了看见车夫外,还见裹着大衣跟在马车一侧的唐昌民出现在眼前。

“唐大人?”沈凭转头看了看四周,后知后觉发现没有赵或的身影。

唐昌民低眉顺眼说道:“天寒地冻,还要大公子亲自前来为下官的烂摊子操心,这几日菜菜总把您挂在嘴边惦记着,下官也跟着忧心,便来亲自接一趟大公子。”

他低垂着眉眼并未抬头看沈凭,双肩内扣将身子放低,如此卑躬屈膝的姿态总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沈凭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抬眼看了看天空,大雪后的天边仍旧带着些灰色,刮过身上的风如刺骨的寒冰,叫人昏昏欲睡,也让他感觉到身体疲惫,有种得了感冒的错觉涌上心头。

自打匪徒被抓之后,他们如今算得上是一条船的人,难民被杀的事情根本怪罪不到唐昌民的头上,沈凭索性为他找了个办事不周的罪名担着,将查案事宜都包揽在自己身上,让他去办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至于功劳苦劳沈凭更是一个不要,如今他把百姓对唐昌民失去的信心保住,才换得眼前的百依百顺。

沈凭缓缓朝着马车走去,眼看上车之前,他似乎记起什么事情,偏头朝身旁恭敬站着的唐昌民看去,道:“匪徒死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一件平常发生的事情。

唐昌民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举起双手递到他的面前,让他方便借力扶着利用自己上马车。

沈凭并未伸手去扶,只续道:“他说,今夜他会死在迷宫里,终有一场大火会吞噬鸦川口。”

说着,他好像又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问了句唐昌民,“我想去看看这场大火,到底会是什么。”

但他没等对方回答,又好像根本不指望能得到什么答案,转头上了马车,当那帷裳落下时,车厢内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气。

马车朝着驿站的方向回去,沈凭回到驿站时看到正在用膳的赵或,他脚步顿足了下,最终还是选择朝着那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赵或的对面摆放着一副干净的碗筷,就像是为来人专门准备的,所以在沈凭坐下后,顺其自然拿起来长箸和他一起用膳。

不过沈凭才吃下第一口热汤暖身,就看到面前缓缓推来一封书信,当他看到那信上的落款时神色一顿,随后悄无声息把信拿起,神情自然的将信打开。

待他看完之后又若无其事将长箸拾起,慢悠悠地吃起来,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面前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放。

两人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吃完一顿饭,待沈凭把长箸搁置那一刻,抬眼正好对上赵或的视线。

他淡淡扫了眼问道:“殿下自己不吃,却监视旁人用餐,这是个什么毛病?”

赵或冷哼一声,拿起冷茶喝下一口说:“本王再不盯着,抓到再多的囚犯就会被你杀光。”

沈凭表现得很意外,道:“难道不是殿下命人下手重才致死的吗?”

随着茶杯被赵或重重落在桌上,他那如猎虎的双眼隐约带着杀气,凝视沈凭道:“你敢再说一遍,今日本王就让你再进一次牢房。”

只见沈凭淡定地笑了笑说:“殿下,我可是良民百姓,何况人家还有不在场证明。”

赵或道:“谁?”

沈凭道:“你。”

他的回答让赵或哑然,即使沈凭是最后离开牢房,也没人能证明是他动手让囚犯死去,或许真的是失血过多才致死。

其实赵或并不会拿沈凭如何,因为那匪徒于他而言已毫无作用,只是他想验证面前的人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会不会因怀恨而变得心狠手辣,把他们同踩着的船给掀翻,去帮清流派掩饰罪行。

沈凭见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事情,索性拿出刚才那封信摊开说:“陈写来信托我相助一件事情。”

赵或没等他说下去,一口回绝道:“不帮。”

未料被拒绝得快,沈凭怔了下,知道赵或对自己不信任,知晓方才对于匪徒死亡一事没有主动解释,心知难免让对方有所怀疑,只是匪徒的确是失血过多而亡,他懒得解释罢了,毕竟言多必失,也避免被追问。

他很有耐心地和赵或周旋,把他的拒绝当作耳旁风,接着说:“信中提及一人,今年秋闱中脱颖而出的一位探花郎,此人出生越州,在赶考时因摘荣上京参加秋闱。如今收到乡亲数月前给他寄来的书信,得知弟弟失踪,他多方打听猜测弟弟可能在启州,眼下他被公事绊脚难以抽身,希望我们能出手相助于他。”

话落,只听见赵或嗤笑道:“这魏都到底还是让他迷乱了眼,分不清是前途重要还是弟弟重要。”

沈凭没有回他的话,世间常态,没有一把秤能平衡人的选择,没有一句话能解释人的所想。

毕竟如今的他只知道自己要活着,只要对活着有益无害的事情,他可以去做,旁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担心这个孩子死了。”他压低声道。

赵或眉头一皱,听懂他话有所指,想起那日林金伟抱着的那个孩子,神情变得颇为肃然起来,“你不查一查又如何知道?”

话音刚落,只见沈凭这会儿变得无辜起来,带着失落看他道:“我这不是单枪匹马漫无目的嘛。”

赵或登时反应过来自己入了套,但后路又被堵死,拉不下脸去推翻不帮忙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瞪住他那狡猾的双眸吼道:“沈幸仁,我真的受够你了!”

沈凭失笑一声,笑脸盈盈看着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放软的语气里带了些哄人的滋味,“那我用匪徒临死前的遗言,去换殿下这一次相助如何?”

闻言,赵或欲炸开的怒气果真被浇灭,神情认真看着他,盼着能听到一些线索。

岂料沈凭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在陈写的书信上方轻轻敲了敲道:“还请殿下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回个信。”

猛然间他的身体被一道影子罩住在角落里,只见赵或带着不耐烦起身,憋着一肚子气绕过桌子,十分干脆拽起沈凭的手腕将人拖走。

手腕的痛让沈凭不禁紧拧着眉头,不过他没有反抗赵或,为避免被连拖带拽,只能快步跟上脚步,边走边问道:“去哪?”

赵或头也不回带着他出门,压着被耍后的羞怒道:“鸦川关口。”

“巧了。”沈凭眉梢轻挑,“那匪徒的遗言里也提及了此地。”

但是赵或已不再去分清他话中真假,直接将人拖到攀越面前,强制命令他上马。

沈凭苦口婆心解释道:“这一次是真的,遗言里的确提到鸦川关口的山谷。”

赵或见他不肯上马,松开他的手腕后利落翻身上了马背,随后侧身压下。

那厢沈凭还想继续说下去时,突然眼前闪来一条长臂,二话不说将他捞上马背,甚至连惊慌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赵或扣紧他的腰身,把人固定在宽厚的怀里,随后长腿夹紧马腹,骤然间,攀越如烈风般疾驰跑了出去,吓得沈凭惊呼了一声,“赵或!你放开我!”

果然,千不该万不该去惹这个疯子!

“想去山谷迷宫好说。”赵或暗中在他腰间恶劣地掐了把,俯身在他耳边冷笑,“但这么玩你三殿下,哥哥当真好手段啊。”

作者有话要说:幸仁:少发癫!

惊临:做不到!(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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