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时有电光将天地照亮,复又昏暗幽茫,许倾奔跑在街上,雨水打着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她很冷很疲惫,感觉不到眼泪流出来,也不知道该走去哪里,就这样向前走着。
原来这条路这样难走,是流血流泪也不可逾越的高墙。
她不配进何家的门的。
从开头就是错的,无论她怎么迫不得已,都无法辩白,所以她不该产生妄想,不该奢求养育孩子,也不该以为自己学得会,做得到。
真可笑。
许倾自嘲的笑了一声,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慢慢蹲在路灯下。
路灯的光是浅浅的金色,混着雨水笼罩着她,使她在温暖的光线里更觉冰冷。
她看着地上粼粼点点的金光,难过极了,捂着脸低声哭泣,忽然听见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就这样跑出来,能去哪?”
许倾抬起头,发现余梦霞就在不远处,她的短发被雨淋湿,身上的衣服也浸透了。
“我会离开他的。”许倾扶着路灯站了起来,“我再也不会……”
她话未说完,余梦霞突然厉声喊道,“闪开!”
许倾尚未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脖子就被人紧紧勒住,向后仰倒时手臂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了一下,一阵尖锐剧痛席卷而来。
那人拖着她在雨中快速后撤,就要接近路边一辆黑色汽车,余梦霞神色一凛,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见余梦霞追来,一手勒住许倾,一手掏出枪来。
“大嫂快走!!!”许倾惊恐极了,竭力挣扎着嘶喊出一句。
“站住!”那人把枪对准余梦霞,本以为她会害怕停下,谁知她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冲到他枪口面前。
她不怕死吗?!
那人有所顾忌不敢当街射击,手指放在扳机上只犹豫了一瞬,就被余梦霞狠狠扭住手腕,把枪夺去。
他大惊失色急速后退,松开许倾就要上车逃走。
余梦霞上前一步,将许倾拽到怀里,表情淡然的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说道,“别看。”
许倾浑身发抖的缩在她怀中,说不出话来。
“砰!”
下一秒一声爆炸般的枪响炸开,那人还未上车便被子弹精准击中后脑,直接趴在车门上没了气息。
何家出来寻找的几个人听到枪响迅速跑了过来,发现事态严重后马上说道,“这边我们会处理干净,请两位夫人回家吧!”
“嗯。”余梦霞说着低头看了看许倾,发现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右手臂上有道很长的伤口,还在不停出血,就对她说,“先跟我回去。”
“嗯……”许倾惊魂未定,勉强跟着她走了几步,很快眼前一片漆黑,倒在雨中失去了意识。
……
余梦霞背着昏迷的许倾回了何家。
两个人的衣服全部湿透,都沾上了大片淡红色血迹,余梦霞把许倾放在沙发上,还未起身,就听见何雳极度愤怒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何雳加班时收到急报,说许倾跟大嫂回来后突然跑出家门不知去向,急得他拼命往回赶,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许倾身上沾血昏迷不醒,一下子怒极攻心,半分冷静都没了。
他强忍滔天怒火,上前快速查看许倾的情况,发现她呼吸还算平稳,除了手臂上有明显划伤,暂未发现其他严重伤口,这才稍稍安定,“去叫医生来!”
手下人忙答道,“已经叫了,医生在路上了!”
刘阿姨赶紧拿了干燥衣服和毛巾来,何雳匆匆把许倾抱进一楼客房,给她换衣服吹头发。
大约过了十分钟,医生就冒雨赶来了,看了以后说没有大碍,给许倾把伤口消毒包扎好就回去了。
何雳放下心来,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冲到大厅质问余梦霞,“大嫂,我知道你不喜欢许倾,可她对你从来没有半分不敬,一直小心谨慎的跟你相处,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
余梦霞皱起眉,“之前我确实对她过于苛刻,但是今天的事……”
“你对她何止是苛刻!我以为咱们是一家人,你纵然折腾她,好歹会看在我的份上有所留情,没想到是我想错了!”何雳说着眼睛发红,冷俊眉眼中神色愈发愤怒,“从今往后我们搬出去住,再也不要有牵扯了!”
“老二!”何雷沉声喊道,大步从厅外走进来,“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嫂这十几年回过几次家,管过几次事?我结婚她却要回来插手!许倾从来都是能忍则忍,这么晚还下着雨,怎么会不管不顾跑出去?她为什么受伤?大嫂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何雳再也没法克制心中情绪,连日来对余梦霞的不满和对许倾的疼惜都宣泄在一连串的怒问中。
余梦霞默然不语,身上湿透的衣服滴下水来,被染红的衬衣还带着淡淡血腥气。
“老二!你大嫂不是这样的人!”何雷挡在余梦霞前面,耐心劝着弟弟,“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要是你大嫂真有不是的地方,我来负责,我跪下给弟妹赔罪,行吗?”
余梦霞没想到何雷会不问缘由的护着自己,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何雳不肯罢休,还要再说,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道虚弱又急切的声音,“何雳,你别跟大哥大嫂这样……”
何雳看见许倾出来,马上过去扶住她,关切的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许倾抓着他胳膊,垦求的看着他,“你别生大嫂的气。我一时冲动跑出去,差点叫人绑走,是大嫂救的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雳手下的人赶紧插空汇报,“是的部长,那人被大夫人击毙,我们正在处理调查。”
何雳听完以后怒意平息下来,冷静片刻后对余梦霞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嫂,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多谢你出手救她!”
余梦霞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跟许倾,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脚下一空,被何雷给抱了起来。
“行了老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该查的查,该杀的杀。你媳妇醒了,我媳妇衣服还湿着呢,走了!”
……
窗外夜雨滂沱,许倾窝在何雳怀里,想起方才惊险一幕,身上仍是止不住的发抖。
何雳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这段时间你先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大嫂应该不会为难你了。”
“大嫂其实很好,今天要不是她跟着我出来,我可能就……”许倾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伸手抱紧了何雳。
何雳心中也后怕,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先睡吧,我一直看着你,就在你旁边。”
“嗯……”许倾合上眼睛,今天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卧室里,余梦霞换过衣服后,拿着那把枪仔细端详了一番。
何雷坐在旁边看着她。
“是部队的制式,编号被磨了。”余梦霞说完把里头子弹卸了,搁在床头柜上。
“这个绑架的人来历不简单。”何雷皱起眉,“你今天赤手空拳,有点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余梦霞淡淡说道,“这种事对我们来说都很寻常。”
“我是担心……”何雷声音顿了顿,马上转了话题,“老二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看来是真把这弟妹放心上了。以后你折腾我算了,别再折腾她了。”
“哦。”余梦霞反手把何雷按倒,拿枪抵着他胸口,垂眼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何雷配合的举起两只手,低声笑起来,“我可真羡慕老二,娶的两个老婆都那么温柔,不像我……”
“闭嘴。”余梦霞把枪口往下摁了摁,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冷冷说道,“脱。”
“遵命!”
……
第二天兜兜起床后照例来找许倾,发现她受伤后,心疼的绕着她,都快哭出来了,“妈妈你怎么了?”
许倾赶紧找借口安慰孩子,“没事,昨天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很快就好啦。”
“妈妈最近很忙,还总是受伤……”兜兜扁着嘴,眼里冒出豆大的泪水,“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
“别哭了,妈妈以后会注意的。”许倾因为兜兜的关怀心里一热,给他擦了擦眼泪,牵起他的小手,“咱们去吃早饭吧,等下该去幼儿园了。”
“可是我今天想在家里陪着你。”兜兜一下抱住她的腿,仰着脸看她,“行不行啊妈妈?”
“不行。”何雳从后面揪住兜兜,“你乖乖去上学,我在家陪你妈妈。”
兜兜一张小脸垮了下来,仍然抱着许倾不撒手。
许倾突然拉了拉何雳,“要不今天别让兜兜去上学了,我怕……”
万一那些人也对孩子下手,她想想就觉得可怕极了。
“好,那我给他请假。”
何雳不想叫许倾担忧,便同意了,俯身把兜兜捞起来,“走吧,今天咱们都在家。”
“太好啦爸爸!”兜兜高兴的亲了何雳一口,又撅着嘴要亲许倾。
三个人说笑着下了楼,余梦霞在后面远远看着他们,神色渐渐变得柔和。
……
昨天何国平开完会已经晚上十点,又因下着大雨,索性没回家,直接在办公厅住下了,早上起来准备继续处理公务时,接到了何雳的电话。
“我知道了,你们最近注意安全,多派两个人盯着家里。你丈母娘那边,最好也派人过去,别叫你媳妇挂心。”何国平冷静叮嘱道。
“好的,我马上叫人去。”
挂了电话以后,何国平思索片刻,对随行秘书说道,“去查查肖家最近的动向,海东跟首京这边都查。”
“是。”随行秘书马上出去安排,回来以后低声跟何国平汇报,“昨晚陈家那边出了件怪事。”
“什么事?”
“有个人突然出现在陈家,要给陈首理画一幅画……”
……
汀兰别院。
“废物!简直是废物!”肖梦蝶尖锐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没弄死她还露了痕迹,马上把人都撤了!”
“是!我马上去办!”那人迅速离开。
肖梦蝶狠狠看着梁家夏宴的请帖,克制不住心中怨毒,拿起来撕的粉碎,“总能找到机会的,一定可以……”
此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夫人,有件大事得向您汇报。”
“说。”
“昨晚陈立峰买了一个人的画,那人说这画能避蚊虫,画完以后就疯疯癫癫的跑了……现在首京圈子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下一任首席一定是陈立峰。”
“什么?!”肖梦蝶神色大变,“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陈家怎么会……”
“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正逢陈夫人小宴亲友,不少人都见着了。”
肖梦蝶如坠冰窟,忽然意识到什么,长长的指甲抠着沙发扶手,表情恍惚,“天道无常,看来这位置真的要落到陈家了。”
何国平已经没有希望了。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去找舒灵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跟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