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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瞳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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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子时,杏花楼,意兴阑珊。

对于现在这些,正自杏花楼鱼贯而出的人来说,新的一天是自当下子时楼外浓重的夜色开始。原定渝娘的归魂舞换成了林媚的舞春风,没魂没鬼的,前来的客人一场舞看下来,反而像是撞鬼似的,心有余悸。

严充出了门大步流星,刘春良在后,缩着手追上去。

陈文清披上了护卫递来的毯子,在领头轿夫的搀扶下走向一顶挂着厚厚的,四周缝有水貂皮毛用来防止钻风轿帘的四人轿子。

王协最后出来,回看了杏花楼一眼,再转回来时在轿前陈文清冷静地凝视里打了个寒战。

***

杏花楼。

连接了正厅与二层之间的蜿蜒灯火灭了一半,林媚跳舞时在筵间慌张跑向周怀忠的小厮现下平平静静,正收拾着一桌桌的风卷残云。

林媚就着半灭铜油灯的亮上了楼,路过寒兰阁时对着阁间窗上成双的剪影撇了撇嘴。

“林姐姐刚经过了。”

“我知道。”

寒兰阁内。

阁间的门上挂了锁,阁间主人正在和周怀忠对话,或者说,密谈。

“她刚刚在窗前的身影告诉我,她现在并不是很高兴。”兰湘又道。

周怀忠道:“姑娘什么时候学会了和影子对话了?”

兰湘坐在五十弦前,看着轩窗美人靠前正向下眺望的周怀忠,勾了勾唇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和影子对话吗?”

“严充、刘春良、陈文清、王协,”周怀忠转身,“就是这四个人。”

“陈文清的反应也不对吗?”兰湘道。

“如若他不是当年湘云楼案的主办,那他或许可以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周怀忠回到屋里,关上了连接美人靠的槅门。

对开的槅门在关闭的那一刻聚起了一股冷风吹向里,兰湘在门响声里裹了裹身上披着的狐裳。

“宴州天冷。”她道。

“再有‘小江南’的美称,也架不住是在北地。”周怀忠道。

兰湘若有所思,她拨了拨琴,弦音如铮铮锋鸣。

“宴州再向北,是不是更冷。”她问。

宴州之北,其路之外,边地,北渝、阿伊苏之邻。

“积雪没胫,坚冰在须而已。”

“而已?”

“与宴州厢军兵马几次向北驰援不力相比,确实只是‘而已’。”周怀忠道:“一个传闻一场舞,一次筵席几句话,我们就真的试探出了造成当年惨剧的罪魁祸首。”

“你遗漏了一位表演精湛的小伙计,昨夜假死坐实风雪传闻、今夜大宴做戏制造恐惧,这些他都做得很好。”兰湘道。

“如渝娘回忆的,三年前诸事明明已有眉目,可那时却有人不愿意给他们一个公道。”周怀忠兀自道:“天降苦寒,人尚不足抵御,再加上人心之冷,就是屠戮千里的刀。”

兰湘低眉,看到了周怀忠不觉间攥紧的拳。

“我们现在说的,是湘云楼案。”她提醒。

周怀忠松了手,道:“这也是在说湘云楼案。”

“当年的案卷是假的。”兰湘道。

“陈文清当年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案卷里。”

“那现在呢?这些名字,易见安敢写吗?”

周怀忠望向兰湘,“姑娘想试易见安?”

“湘云楼案的关键物证,那块红瞳血玉现在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可渝娘不让我们报官。”

“那我们换一种方法,”兰湘道:“不论怎样,最后能让易见安见到玉佩就可以了,不是吗?”

***

回程路上,澹台傲和凌风雪远望能见宴州城楼微弱的灯火,周围还是群山绵延。层叠的山峦黑魆魆的,伴着山风起时林木间回荡的簌簌声,像是蛰伏在夜色里的巨兽在喘息。

风急林啸,并肩的二人身后,一豆火光亮了起来。

暗夜里,群山前,跟在澹台傲凌风雪身后的人点燃了火把——伏夜的巨兽缓缓睁眼。

一把剑,一个人,一只火把。

夜行赶路的人在城郊那雪将融未融的土地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脚印。

这些痕迹本是没什么需要隐藏的,也是不该被人留意的,可现在偏偏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正举着点燃的火把,俯身细细观察着这些痕迹。

这个人的眼睛不大,但很精亮,现下快要眯成一条缝,连带着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他努力地想把那两个人留下的足迹看仔细,可惜火光太暗。他本有足够的油料用来预先浸透把杆,以便让火把点燃的时候更亮。

可他没有用掉所有的油料。

就像他刻意没有跟得太紧一样,他很清楚稍微近一点点的距离和再亮一点点的火光都会造成他今夜追踪的失败。

白天时他跟了这两个人一路,起初他以为自己很机警,没有被对方发现,后来他不得不承认是对方很机警,对方由得他跟着,却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甩掉他。如果没有遍布城中巡街的同僚,他可能早在白天第一次把人跟丢时就已经灰头土脸地回去领知府大人的骂,而不是在此刻还能再找到并且又跟了这两个人这么久,即使是在远到不能再远的距离下。

山风遥遥吹来,火光在风里飘忽。

他这时不再皱眉眯眼了。

他察看了地上两人的足迹,瞪大了眼睛。

那足迹很清晰,但也很浅,留下足迹的人在雪泥枯草间双双蜻蜓点水,除了几次停驻时错乱叠加在一起外,所踏的每一步都间距匀停。

这两个人的武功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高出很多,对方绝不是知府所说,在宴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而是放眼整个江湖都排得上名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紧拧了起来。今夜城外,于雪泥枯草之上飞鸿踏雪,风雪夜里,在苦主赵元竹家里留下“魂兮归来”的醒目大字不被察觉。绑走了杏花楼里一个能唱能跳的清倌渝娘悄无声息,当着一个更夫的面在长街上要了一个小厮的命不费吹灰之力。宴州城里的高手他多半都知道,很多甚至是了解和熟识,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本事。

而这两个人,江湖里武功一流的高手,宴州城新到的不速之客。没有证据,可他几乎确信能做到这样事情的一定是他们。

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

宴州城楼。

城门紧闭,高城之上,飘飞的褚旗呼和着用于照亮的,烈烈燃烧的火。

火光所到达的极限,是明与暗的分界。分界线上,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带着点抱怨的声音。

“入夜城封,看来我们是得折返回去住刚刚路过的驿馆了。”凌风雪道:“先是别业的钥匙,又是一路的地图,还在别业与城门之间的驿馆位置做了那么醒目的标记。如此料事如神,算好了我们一来一回必定赶不上进城要去驿馆,你那千灯巷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好人啊,”澹台傲回答凌风雪的话,他道:“卖消息送地图,送地图还顺便把这沿途我们会用到的地方都标出来了,多好的人呐。”

凌风雪歪着头看澹台傲。

“是啊是啊,不仅是好人还是高人。”凌风雪无奈,现在他终于看明白了澹台傲,这个人越不正经,越是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的时候,其实是他心里越有定见的时候,反而是宴山别业里一本正经意气风发之时,才是少年人的困惑与忧愁浮上心头的时候。

“不过这个高人可没告诉你,我们今天会被人盯上。”凌风雪又道。

“我们白日里自己察觉了不是也一样。”澹台傲笑,“默默对视一眼,就配合着带那人在城中绕了大半晌的路,凌公子,你说咱们之间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明明是刚刚认识,怎么默契得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凌风雪不被他带着走,转回头道:“哪里默契了,白日里看得更清而已。”

“……”

澹台傲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凌风雪在和他开玩笑,这让他不自觉就把亮亮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凌风雪是那种让人一看便觉得是谦谦君子的人,一举一动恭谨有礼,行止之间进退有度,眉宇之下的眼眸永远冷静平和。

他借夜色和城上灯火望向凌风雪,看那山眉海目,美丽而深邃。只是这美目不怎么有温度,反而像他的名字一样,是没有攻击性却使人想要趋避的风雪。冷若冰霜的凌公子永远在微笑,微笑的初衷却似乎只是应该笑而并非想要笑。他一袭白衣,静立在风雪后阒然的四野,天地间回旋的风让他的衣袂起了舞,残雪一地,断续的皑皑洁白随风呼和他一身干净澄澈。

“凌公子你竟然能和人说笑?”澹台傲在凌风雪刚刚的说笑里稀奇道。

“废话,我又不是块木头,当然能说能笑。”

凌风雪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连惯常的微笑都没有。可澹台傲却知道他此刻是轻松的,他此刻也看明白了凌风雪,当他只是克制的微笑时,总会让人觉得有礼却不亲近,那是他心里背了很沉重的包袱。可若他像此刻这样佯作嗔怒着说些随性的话,或是像白天里对着糖包儿时那样讷讷不知所措时,他才是对人放下戒备,轻松下来。

“折返去驿馆吧,凌公子。”澹台傲道:“咱们也看看这千灯巷的大好人标出的驿馆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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