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既然答应了黛玉带她出门逛逛，自然也就没有食言，黛玉一手拿着糖人儿，一手被胤禛牵着，两人在街市上慢悠悠的逛着，似乎他从来也不担心被人瞧见，只是淡定的陪着黛玉。

在胤禛的陪同下，两人逛了书店，逛了胭脂铺子，还去了成衣店，挑了两身小孩子的衣衫，黛玉还买了一个荷包，挂在胤禛的腰间。

即便是黛玉身体好，这一圈下来，她也觉得有些乏累，坐到马车上时，她颇有些昏昏欲睡，小憩了片刻，等马车停住，胤禛刚一动身子，黛玉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揉了揉太阳穴，眨了眨眼睛才慢慢清醒过来，看着胤禛迷糊道：“到了么？”

胤禛点了点头，道：“若是累了，回去再睡。”

黛玉清醒过来，倒也不觉得累了，她摇了摇头，眼底止不住的兴奋，道：“今日，谢谢你。”她顿了片刻，眼眸微垂，又轻声说道：“我很开心，谢谢。”

胤禛眼眸微垂，手指颤动了一下，只是微微晗首，并未说话。

黛玉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跟在他身后，笑眯眯的下了马车。

入夜。

黛玉的兴奋劲儿终于压了下来，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本也不是能够藏得住心事的性子，有些事情压在她心底许久了，让她格外疑惑。

她望着坐在软榻上看书的胤禛，眼底浮现出疑惑，胤禛的性情，她不说极为了解，可却也知道一些，他绝不是这般的好性儿。

在府上的下人眼中，他们的主子性情冷淡，规矩极严，是个眼底不容沙子的人，便是胤禛出现的时候，那些小丫头们也都规规矩矩的，甚至连呼吸似乎都不敢了，可见是极为害怕的。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花费一整日的时间，去陪她逛街买东西还画糖人儿。

黛玉微微咬了咬下唇，思索了片刻，总觉得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的，她沉默了许久，看向胤禛，轻声说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够认真回答我。”

胤禛指尖微颤，似乎早已意料到她会询问一般，放下手中的书，将守夜的丫头全都打发出去，走到门口拴上了房门，又将窗户落下，这才走到床边，脱鞋上床后，放下帐子，躺在黛玉的身旁。

黛玉用胳膊撑着身子，望着他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胤禛双手交合放在腹部，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一般，黛玉咬了咬唇，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胤禛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他眼睛并没有睁开，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低声说道，“我被那梦境困住了许久，无法挣脱。”

黛玉有些疑惑，却也知道这梦境就是他奇怪态度的关键。

“直到有一天。”胤禛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黛玉，“我看到了两个人……”

“谁？”黛玉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胤禛扬了扬眉，嘴角微微勾起，“一和尚一道士，手捧仙草，他们同乌拉那拉氏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黛玉心怦怦直跳，有些明白些什么，可却又不明白，这难道同她有什么关系？

“用她的命，换弘晖的命。”胤禛淡声说道。

“什么？”黛玉惊讶极了，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弘晖？”

“就是小宝。”胤禛点了点头，微微敛下眼底的神色，淡声说道：“我被困在梦中不得清醒，自乌拉那拉氏答应这个交易后，那僧道将仙草放入体内，我突然就醒了过来。”

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一般。

黛玉只觉得有些怪异，她眉头紧促，总觉得他瞒了自己什么一般，可却又说不上他连这般匪夷所思的事都告诉了她，还能瞒着她什么？

黛玉突然灵光一闪，睁大眼睛看向胤禛，“你的梦……”

胤禛心底一颤，却是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黛玉见他不欲多提，点了点头，这才有些纠结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声音有些破碎，“我不是人，是根草？”

“……”这话说的，让胤禛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

黛玉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她心底又隐隐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想到她曾经变成一棵草的梦，黛玉更受打击，神情恹恹，胤禛他不清楚她的来历，可她自己知道啊，她是林黛玉，最后孤苦无依的死在荣国府，难道就因为她是一棵草而投了人身，所谓草芥之命，怕就是她这样的吧。

黛玉显然被打击狠了，一整夜都没能入睡。

次日。

黛玉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无比怨念的看着胤禛，“你是不是故意的？”她轻叹了口气，“我这草芥之命，怕是撑不住这般大的福气。”之前不过是荣国府的表小姐，都不得善终，如今入了堂堂皇子福晋的身子，她还焉能有命在？

胤禛抽了抽嘴角，有些闹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沉默了半晌，胤禛才淡淡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用怕。”他顿了一下，又道：“算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会护着你的。”

“什么救命恩人。”黛玉气闷的嘟囔，“不过是被梦魇住了而已。”

胤禛眼眸微闪，却没有说话。

黛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如今真相大白，不是她偷了姝玉姑娘的人生，她心底的负担骤然减轻了许多，这让黛玉略微松了口气。

不管是草芥之命，或是其它福禄深厚之人，对于黛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姝玉姑娘为了小宝，放弃了自己生命，这才有了现在的她，对于她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小宝，她想要看着小宝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这或许就是她成为四福晋全部的意义。

毕竟，能够成为皇子福晋的女子，必然是有大福气之人。

黛玉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事情后，对于胤禛的态度也不觉得疑惑了，虽然她不觉得这是她的功劳，可四阿哥明显是将她当着救命恩人看的。

“我觉得，你便是要感谢，也应该感谢姝玉姑娘，或者小宝更合适一些。”黛玉歪着头看向胤禛，小声的说道，“毕竟姝玉姑娘是为了小宝……”

胤禛暗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就不知道想一想，若是那僧道不是为了那仙草，又怎会有乌拉那拉氏的奇遇？

他在那梦中看到的，比她以为的要多的多。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究竟那梦境是真实的，还是现在是真实的。

他在那梦境中过完了四皇子胤禛的一生，即便他作为帝王死了，可却也没能从梦境中脱离出来，而是飘荡在紫禁城中很多年，直到他隐约之中听到那僧道与乌拉那拉氏的谈话，看到了那株泛着灵光的仙草，他才似是大梦一场彻底的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