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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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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掠过的风景沃绿中夹着霓虹灯的斑驳,在寒怆的秋日黄昏透露出凄美之艳。

肖莎对城区各个角落如数家珍,他们飞驰着路过商都大厦,从国兴街转道,又从第三中学旁掠过。

下课的学生们愈来愈多,带着书本馨甜的草木味儿,然后这气味逐渐在空中被混合,显露出古怪的像树鳞般的气息。

她在这气味之中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哪儿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仁和医院。”

肖莎眼前是敞开的车门,方才她非常想下车,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开车门的一霎那车舱里攒下的那点温暖劲儿就全没了。

夏邻学穿着棒球领的薄外套,里面是件单薄的素白T恤。

像白炽灯似的,肖莎刺眼地往驾驶座那侧偏身。

夏邻学在车门外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怎么这么冷,像被江水浸湿了。

她茫然地看着夏邻学,像还在梦里不知所谓,“怎么了?”她问。

*

几小时前。

“出事儿了你知道吗?”

“你直说。”

徐子游咋咋唬唬,夏邻学没把他的电话当回事儿。

但他没能想到徐子游带来的消息居然会是这个——

“胡庆安死了。”

“胡庆安死了!天助你也,”但这样说又显得夏邻学太无情,徐子游缓和着既激动又惋惜的心情,口气和缓下来。

一方面,胡庆安没了对夏邻学即将掌权下的华雍有利,谁还会嫌自己的敌人少?

另一方面,胡庆安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风华正茂看着比谁都健康。

徐子游还真信了胡庆安那套说辞,寻思他是腿上有伤。

不到这最后一刻他都不会知道,挥斥方遒的胡庆安是死在白血病上。

夏邻学只说找见了胡庆安,对他的身体情况倒是捂的严实。

什么颅脑出血、紧急抢救,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郑祥林前脚千辛万苦刚找见他——听说花了大价钱雇了四五个人查,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查见了!后脚人就没了。

今天咱们的郑老大西装革履往仁和那儿一站,还没跟胡庆安说上两句话,对面就捂着脑袋说自己不舒服。

郑祥林还寻思他诓自个儿,说了句行,弟弟你好好休息。

他这个辈分的管胡庆安叫弟弟,也是走投无路了,准备坐在病房门口看胡庆安演戏。

结果呐!没过几分钟,有个护士进门了又冲出去,再回来,是带回来两个大夫往病房这儿赶。

郑祥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眼睁睁看见胡庆安被人拉走进了ICU,他哪知道胡庆安来真的!

这都是郑祥林随行的小赵告诉我的。

看胡庆安进去,郑祥林吓得当场面色铁青吞了两片药。

手术抢救了俩钟头。

但我听那意思,其实人是当场就没了……喂?邻学还听呢么?”

*

瑟瑟秋风里她身体的体温几乎感觉不到。

他已穿的很单薄,但隔着仅一层的棉质布料他却无法感受到肖莎的呼吸在耳边回响。

夏邻学的心抽痛着。

他想要替她分担,又感到语言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在被刷成与门诊部大楼无异,墙纹皲裂如患了冻疮的独栋楼前,肖莎下车的那一刻已被他按在怀里。

也就是瞬间的事儿,她明白了夏邻学为什么像不要命了似的开车,为什么出现在病房前时是气喘吁吁的跑来。

她的喉咙也在这瞬间堵了团棉花。

他抱着肖莎,拥抱的密不透风。

似乎想蒙上她的双眼,不让她看到镌刻在矮小驼背的建筑物头顶上的那几个字。

“太平间”

“进去之前我想让你知道……我,我很,”这不是他的错:“对不起。”

可这一刻他只能说出这句话,不断地重复。

夏邻学好听的播音腔在秋风中变形为扭曲难听的喑哑。

肖莎盯着连排的白灯旁明晃晃的几个字始终念不出来。

她盯着好久,久到她毫无意识地走近偌大的太平间。

这里像一只宽敞幽暗的铁盒,铁盒两侧还画着许多小格子,被人为的隔开了。

“死者胡庆安,死亡时间为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您是他家属吧。

事发突然,患者血管内大量白细胞淤滞,颅内出血情况严重,医院也马上采取抢救措施。

但是,很遗憾,他们大夫也无能为力,节哀。”

太平间的工作人员不认得她,年纪较大,手指蘸着口水捻开叠成一摞的资料簿,翻找到了胡庆安的那一页。

他才被仁和医院聘请为临时工不超过两个月,但两个月里他已经修炼成了处事不惊的本领。

这儿的工作不适合多愁善感的人来干。

这位胸牌上写着姓名的鹿师傅……嘿,真好笑,她刚好要去大兴安岭和胡庆安去看小鹿呢!

小鹿长着两只拐杖般的角,满身纹着紧凑的花纹,摸上去肯定是毛茸茸的。

大抵和摸猫的感觉差不多,皮毛柔腻油亮,软乎乎的……

肖莎的脸部肌肉忽然紧紧地抽动一下,看上去仿佛在笑。

“您是胡庆安家属对吧?是的话,您确认下,我把病人拉出来您看一眼。”

鹿师傅狐疑地瞅了她一眼。小格子上缀着只小巧的把手,刷啦啦地抽出,如同霍霍磨刀。

小格子背后别有洞天,像疗养中心的乳白色大门,一经敞开豁然开朗。

胡庆安就在这儿,他闭着眼睛,很安详地睡着了……这儿不能睡。

肖莎想告诉胡庆安,走,咱们回家去吧,现在回去刚刚好。

秋高气爽八月天,如朝霞映满天,黄绿色的玉米抽穗开花。

周围人家为了圈住咬人的狼狗在家门口竖起围栏,有悠哉悠哉的花藤触角细长,攀附在木质的围栏杆旁。

他们曾偷偷牵起花藤,叫牵牛花也好,叫喇叭花也罢,胡庆安教她吸吮花蜜:“学会了吗?”

他就在这儿。

“您看看,对吗?”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静静地望着和胡庆安很相似的一张脸,冷静的近乎残忍。

她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意,也许是肌肉记忆已趋僵硬,她的笑容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挂在脸上,未曾消去。

身经百战的鹿师傅也有点儿打怵,他想肖莎指不定是和胡庆安有仇,要不然怎么不哭反笑呢?

夏邻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响做她的影子。

走出太平间见到月光的刹那,她支撑不住地感到眩晕,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晃动的身体加剧了他的恐惧。

夏邻学腿半弯着,他的手在她腰下一揽,肖莎便踉跄着在他怀里倒下。

在间隙里她望着夏邻学褪去神采的脸。

蓦然想起许多年前,老旧的收音机电流声如隆钟,响起的却是旖旎哀婉的讲词,绛珠仙草还神瑛侍者的滴水之恩,还成了今生今世的眼泪。

她那么多眼泪,还给了夏邻学,难道就此被榨干了分不给胡庆安?

肖莎发觉自己不会哭了,形同干涸的老井,空余井底剩余的一层枯油。

如同溺水要抓住水草,她抓住夏邻学的衣领,她叫不出胡庆安的名字,却能说出他的:“夏邻学——”

她的眼泪都还完他了,所以她能心安理得。

肖莎把头埋在他怀里,身体忽而轻飘飘地一动,是夏邻学横抱起她。

耳边有猎猎作响的风,伴随着死人独有的燃烧过的蜡油味儿,她执拗地闭紧了双眼。

在死亡面前,他们的争执、分歧甚至欺骗都变得微不可闻,像一口被嗦走的蚊子血,痛都不痛。

原来痛苦的体量也要有更加伟岸的参照物,才能看出它是不是最痛的。

*

房间内开着一盏馨黄色蜂蜜般的灯,不太刺眼,但也不够明亮。

文英奇回到家前调整呼吸,尽量保证自己不在肖莎面前哭出来。

她们姐妹俩从前就是,吵架和好都一个模样。

好的时候有一个人哭,另一个人也对着哭,难受的时候有一个人哭,另一个人也要陪着。

文英奇心情复杂,她总感觉这次和肖莎才分手时不一样。

哀大莫过于心死,她希望表姐的心别死,即使胡庆安已经不在了。

文英奇想起来当初和表姐形同相依为命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啦,他叫胡庆安。

好像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就连高考也是他一个人去的。

文英奇为什么知道?

在胡庆安高考的那天,肖莎早早起床去遥远的老街敲门,唯恐他一觉睡到自然醒,错过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文英奇在隔壁房间听见卧室叮叮咣咣:“你是操心的命。”

肖莎讪讪地说:“胡庆安又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胡庆安隐姓埋名地在她们的老家度过了少年时光,他高高壮壮说起俏皮话来很有一套,他生了一场长达多年的重病。

现在,文英奇苦着一张脸,现在他去世了。

她把钥匙插进锁眼,向左拧了一圈,心情沉重地推开门。

楼下遥望时能看到的暖光在咫尺间散发热气。

文英奇嘎巴着嘴,刚要说些带着酸涩意味的安慰的话,夏邻学回过头来冲着她做了个“嘘”动作。

食指抵在唇中央,她看清夏邻学的掌背青筋盘根错节,手掌也很快耷拉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印着菱格花纹的长梳,站在沙发背后梳着肖莎如扇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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