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瞥了她们一眼，似乎不想听下去似的，起身去她的书房了。

“嗯……”江雾白也觉得挺难为情的，“这有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不好说的。”唐语燕也懂她的扭捏，毕竟在这方面经验不足，脸皮还薄着呢，而她就是担心她脸皮薄，“随便说说就好。”

“我不知道怎么说呀，就是一种感觉，怎么描述嘛。”江雾白为难道，“反正就挺喜欢的。”

唐语燕拍拍钻进她怀里的女儿的肩膀，轻轻的，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似的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吗？”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没谈过恋爱，我担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很有可能会因为他是你第一个接触最多的异性，可能因为他做了一些对你好让你很感动的事情，就让你误以为你爱上了他。”

这个问题……江雾白倒还没有想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屿的，反正从有一天开始，她就很期待他的出现，很期待每个周日和他一起去礼山看奶奶。

从江雾白的表情，看得出她之前没考虑过这事。

唐语燕问：“除了裴屿，你还接触过什么别的异性吗？”

江雾白摇了摇头。

“也是，”唐语燕笑了一下，“你爸根本不让你接触，一般男孩子都会被你爸吓跑，也就裴屿这样的不会。”

江雾白差点都忘了她和裴屿在妈妈面前说过谎来着，为了不让唐语燕担心，没说合同的事情，只说他一直追她。

“对了，有一个。”江雾白想起广安宁。

“是吗，那你对这个男生，感觉怎么样？”

“就是弟弟的感觉。”

唐语燕失笑：“比你还小啊，那不行，你都还是个小孩呢，比你小的男生根本不能考虑。”

江雾白其实挺想说广安宁年纪是小，但他毕竟是天才，不能用她们普通人类的年龄规则来界定他。不过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她对他完全没有对待异性的感觉，在才能上把他当成遥不可及的天才，在生活中把他当弟弟。

“其实妈妈现在觉得，你还是得从小多和异性接触才是，你爸还是做错了。不过还好，裴屿是个不错的人，只不过我会担心你，不是真的爱他。”

“我看起来不像爱他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看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你肯定是喜欢他的，但我也只能从表面上观察。到底如何，还是要你自己去问你的内心。”

江雾白似懂非懂。

但她很意外，妈妈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是单纯让自己结婚，或者让她不结婚，只是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爱的那个人，然后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再由她自己做出抉择。

江雾白好奇地问：“妈，所以你是真的爱我爸，才跟他结婚的吗。”

唐语燕笑着摇了摇头：“我那时候，没想这么多。”

“对了，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我们那时候到了同一家外企，我是财务，他是工程师。那时公司里追我的人很多，只有你爸不看我一眼，我那时候还觉得你爸长得挺帅，但眼睛是瞎的呢。后来他要自己创业，从公司里要带人走，莫名其妙要让我也一起。

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根本都没怎么说过话。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还真跟着他走了。然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喜欢我，只是看追我的人太多了，在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呢。”

江雾白笑出声来，竟然是这样来的，“那这么说起来，该不说我爸创公司，就是为了想追你吧？”

“我也问过他，他说不是呢。”

“肯定在骗人！”江雾白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妈妈确实很漂亮，她觉得要真是这样，也很合理。原来江本是这么来的。

唐语燕也跟着笑，笑得很开心。

但过了一会，她的神情突然阴郁了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爸走的那段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要不要一起走了算了。”

江雾白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的嘴角朝下一撇，扑过去抱住她的腰。

“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再加上你爸又给我托梦，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唐语燕也抱住她，又轻轻拍起来，“后来跟医生聊了聊，想明白了很多事。我要是真跟着一起走了，不见得是爱他。真的爱他，是留下来，把他爱的两个女儿照顾好，把他用心养的花花草草照顾好。”

“还有把你自己也照顾好。”江雾白说。

“对。带着有他的记忆，继续过下去，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等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在那边和他重逢的时候，可以跟他说说这些年来两个女儿都怎么样啦，世界变得怎么样啦。”

江雾白听着妈妈的声音，感受着她胸腔的颤动，有些想哭。

她能感觉到，妈妈真的很爱爸爸。

江雾白差点在妈妈的怀里睡着，她迷迷糊糊地上了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却反而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想着刚才妈妈说的话。

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阳台，看着幽蓝的天空。

竟然一颗星星也没有，她怀念起和裴屿在西双版纳看到的天空。

忽地来了灵感，江雾白在桌前坐下，开始写下音符?。

-

江雾白把谱子递给裴屿。

裴屿看了一眼，他虽然现在看得懂乐谱了，但光这样看，脑子里一点也想象不出到底是一只什么曲子，“为什么给我？”

“婚礼上的时候放。”

裴屿忽然不眨眼了，就看着她，好一会才说：“你为我们婚礼写的？”

“对啊。”江雾白的脸上扬着点骄傲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毕竟是跟一个很厉害的作曲家在一起了，“其实也不是专门为婚礼写的，但写?完之后我发现很适合我们的婚礼。”

“好。”

“这个手稿给你留着当纪念，曲子我存在这里了，包括我想在婚礼上听到的其他曲子，顺序是我专门排的哦，别打乱了。”江雾白分享了一个文件给他。

“好……给我的纪念？”裴屿才反应过来。

“不想要吗？”

“想要。”

江雾白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她一般才不会把自己的手稿拿出去呢，差点以为他不识好歹。

裴屿只是惊讶，她会给自己这么有价值的礼物。

为他们婚礼写的曲子的手稿。

虽然她说不是专门为婚礼写的，但裴屿就当是。

他用相框裱了起来，拿着回家的时候，不知道该放在哪合适。给江雾白打了视频电话，向她寻求意见。

江雾白：“啊你自己看着办吧，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求解未果，裴屿在家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想着每天都能看到。

但几天后就被他移到了床头，因为他发现工作的时候总是会分心，太影响他的工作效率了。

江雾白不知道，她这一个礼物他开心了好久。

-

苏婉和徐涞从拉萨回来之后就领了证，一大清早去领的，是当天第一对登记的。

把圈里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么突然？

这俩都不是要结婚的主，再加上前段时间听说还跟家里人闹了起来，结果这就突然结了？

江雾白也是完全没想到，但很快又觉得这很合理，苏婉本来就是过的这样的反转人生。

苏婉拿着本本：“我说过，他们要是不催，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结了。这次去拉萨的路上，突然就感觉灵光一现。我们两个都是，并且回来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没有消失，于是就这样啦。”

江雾白：“……不愧是你！”

苏婉说：“而且我跟徐涞商量好了，我们不办婚礼，到时候你们婚礼的时候，我们偷偷一起吃块蛋糕就当庆祝了。”

虽然他们没办婚礼，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因为徐涞天天拿着本本，恨不得给路人都看一眼。当天还把在民政局拍的照片放在朋友圈当背景，被苏婉狠狠凶了一顿才撤下来。

苏婉觉得那照片放背景也太土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徐涞也没怎么想，只是想宣告天下罢了。

领了证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的，还是一样的各住各家，时不时出来约一下。

苏婉还是说走就走。

黎安要去美国了，苏婉是提前一天听说的，然后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陪黎安一起去了。

对此黎安觉得挺开心的，毕竟她这是第一次去美国，苏婉肯定比她更熟悉，她可以帮她介绍一下。

机场里，江雾白依依不舍。

“有什么的，又不是见不到了。”苏婉看她垮着一张脸，安慰道，虽然她的语气听不来不太像是安慰。

黎安也很遗憾地说：“本来还想着能在走之前参加你们的婚礼呢，结果没有赶上。不过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江雾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和她抱在一起。

苏婉觉得没有必要，但重在参与，手臂一捞，把两人都搂在怀里。

送走她们，江雾白眼眶都红了一圈，其实忍得她挺难受的，她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裴屿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

他一直在外面等着，不过知道她大概会哭，就算着时间进来了，正好看见她缩起肩。

一直到坐上车，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江雾白很讨厌这样的分别，虽然知道也不是不能见面，但就是觉得很难过。

她不敢想象，自己去巴黎的时候，跟家人分别，跟裴屿分别，她会哭成什么样子。反正她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子能忍住的。

转头看了裴屿一眼，想说什么，最后也不说了。

一周后便是婚礼。

黎安当然来了，她和苏婉下了飞机就直接坐徐涞的车赶往酒店。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这班航班？”苏婉上了车还问呢。

徐涞瞥她一眼：“已知你肯定会参加江雾白婚礼，又知道你肯定不会留空余时间，一查航班信息，除了这班还有哪班？”

“哦。”苏婉收拾起自己的妆容来。

“我说，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这来来去去还是不通知一声，这合理吗？”徐涞卑微抗议。

“结婚之前你也没说结婚了就不能这样啊。”苏婉画眼线的时候车抖了一下，“你会不会开车？”

徐涞哼了一声。他问后座的黎安：“这次她有没有在酒吧认识帅哥什么的？”

“喂喂喂，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是那种人吗？”苏婉不爽地瞪他，“倒是你，我不在，你不该高兴？”

“你又把我当什么人！”徐涞也气道。

黎安始终沉默着。她怎么可能会预料到这对夫妻是这样的画风，只能说……挺别致的。

航班没有延误，一路也没有堵车，她们时间刚刚好的，抵达了酒店。

婚礼马上就要正式开始。

一只三花猫正在台上打滚，圆滚滚的样子，惹得众人都不看手机，就光看着它笑。

“十二！”苏婉忍不住叫了一声，它怎么在台上表演起来了。

十二听到有人在叫它，眼神寻找了一下，未果，继续玩它的小毛球。

虽然十二很可爱，抢走了很多人的视线，但江雾白和裴屿一出现，所有人就都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到了两人的身上。

很多人都是参加过那场订婚宴的，也有不少人订婚前一天也在场，看到他们宣布订婚的。

但还真没有人，至少在那场订婚宴的时候，不会想到真有一天能看到他们举办婚礼。

有人觉得是闹着玩的，有人觉得是裴屿在图什么利，总之是真的的可能性，顶多也就0.01%，可偏偏还真没让大家猜中。

掌声，祝福，猜疑，交织在一起。

大家注意到背景里播放的音乐，每个人都没听过，很陌生的曲子，却又很入耳，好像能看到一个个音符在愉快地跳动一般。

听着这样的音乐，心情很难不愉悦起来。于是所有无关的想法都被抛到脑后，大家在这漂亮轻快的音乐声中，看见他们交换婚戒，然后接吻。

两人转过身来，并肩站在一起。

有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声，很难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联想到般配二字。

苏婉居然哭了，一边哭一边拍照。

徐涞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看到苏婉哭过，没想到在江雾白的婚礼上，她竟然哭成这个样。他无奈地拿纸给她擦鼻涕，被嫌弃服务得不够好，让他拿着相机好好拍，她自己去擦。

然后徐涞拿着相机才发现，刚才苏婉拍那么多照片，里面硬是没一点裴屿的画面。

明明两人挨得那么近，却偏偏只拍了江雾白一个人。

苏婉简直跟江雾白的毒唯粉似的。

于是徐涞拍了些合影，虽然他怀疑会被删掉。

台上的江雾白，看到了哭着擤鼻涕的苏婉，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她还看到在一旁对她挥手的黎安，她冲她笑了笑，鼻子有点发酸。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这么想着，江雾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去看了一眼舞台侧边的妈妈一眼，她果然正在抹眼泪，搞得江雾白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裴屿伸出手来，把她眼角的泪擦掉，时间刚刚好，动作轻柔，一点也没碰到别处。

“跟我结婚，不是件要哭的事。”裴屿低声说。

江雾白笑了笑：“这是开心的！”

简单的仪式结束，很多人已经拿着酒杯，打算跟两人敬酒，主要是想要在裴屿面前刷个脸熟。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裴屿拉着江雾白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