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白瞥了裴屿一眼。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会做饭，还当他跟自己一样完全不下厨房。

裴屿替她作了回答：“还没这个机会。”

“这样。”晏和一幅“那你亏了”的表情看着江雾白，“不过以后多的是机会，奶奶我最喜欢的是他煲的汤，什么花生猪脚汤啦，玉米排骨汤啦，都好喝。”

江雾白不懂厨房里的事，但这些听起来就很难的样子，很难想象裴屿会做。

“奶奶快点好起来，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喝汤了。”江雾白笑盈盈地道。

“好，那奶奶努力。”同样是笑容满面的回应。

江雾白最先吃完，盘子干干净净。刚准备放下叉子，裴屿便切下他的一大块，放到她的盘子里。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好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一般。

江雾白看他一眼，继续吃起来，她确实是没吃饱，还想吃。

但江雾白怀疑他也没吃饱。

于是在电梯里，站在奶奶的轮椅后面，江雾白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来给他。

裴屿接过，只是握在手心里。

电梯门隐隐约约映出身后两人的样子，晏和嘴角带着笑意看着两人的表情，为他们感到幸福。

裴屿开着车，将车驶向森林山地公园。

平日里人就不少的公园，在放假期间更是受欢迎。空气好景色美，地理位置佳，还允许带宠物，很吸引人，较为严格的入园规定也筛选了一部分人。

晏和很喜欢小动物，不过在陪伴了她和裴屿很多年的德牧去世之后，她就没有养过别的。后来，是不被允许养了。

一只胆子很大的布偶猫来到晏和脚边，主人拗不过它，有些尴尬。

晏和问：“可以抱抱它吗？”

主人欣然同意，只是提醒奶奶她家的逆子有些沉。孙晗把猫抱起来，放在奶奶腿上。

“果然很沉。”晏和笑着摸猫猫的脑袋。

小猫看起来很喜欢奶奶，十分乖巧，在恰到好处的阳光下，半眯着眼睛，一脸毫不在乎世俗之事的享受。

江雾白也摸了摸，然后被裴屿牵过手，朝着高处走去。

江雾白脚步有些慌忙地跟着，“不管奶奶了吗？”

“她也腻了我们了，她爱和陌生人打交道，让她玩吧，有孙晗跟着就够了。”

“哦。”江雾白回头看，奶奶确实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离开，一边继续摸猫一边和猫咪的主人搭话，看起来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开心。她说：“奶奶平时在护理院，肯定很寂寞。”

“是，但没办法。”

“希望她今天能玩个痛快。”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慢慢朝着接近太阳的地方走去。全是上坡，但很好走。

江雾白被绊了一下，才发现是因为他还牵着自己的手。刚才，很自然，现在意识到后，手心微微出汗。

“放开吧，这样我摔倒，会牵连你的。”她说。

“不会，如果你摔倒，这样会更方便把你抱起来。”

是吗。江雾白有些怀疑这样真的方便吗，耳朵被晒得有些发烫。

“热吗？”裴屿问她。

“有一点。”靠近正午，阳光越发灼灼，晒在身上不再是舒服的感觉，反而有点难受。

于是裴屿拿出一把伞，撑了起来。

虽然不可能降低温度，但聊胜于无，撑着伞也没那么多晒了，江雾白感到舒服了很多。

裴屿又拿出一瓶水，拧开后递给她。明明一只手还被伞柄占着，却丝毫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游，虽然是为了陪奶奶一起，但此刻和奶奶隔得远远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站在高处看远方，能看见比在底下更好的风光，可以预见从这里看过去的夕阳会有多么美妙。

江雾白偷偷看了看裴屿的侧脸，心想他们今天应该不能像这样，一直呆到能看到夕阳的时候。她的眼神带着遗憾。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视线，裴屿问。

江雾白立刻看向奶奶的方向，说：“奶奶又有新朋友了。”

是一只伯恩山犬，体型很大的狗，却非常温顺，在奶奶身边像一座安稳的小山。

“她很喜欢动物。”

“那你呢？”

裴屿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心想，她就像一只小兔子。他点头：“我也喜欢。”

“那你最喜欢什么动物？”江雾白好奇。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都对动物没有感觉，是很冷血的人呢。

裴屿没有马上回答。

“这么难选吗？都喜欢？”江雾白问。

并不是难选，只是裴屿现在满脑子都是兔子，根本想不到别的动物。又拖了一会，裴屿才回答说：“兔子。”

“兔子？”江雾白重复一遍后，噗地笑出来，“兔子？跟你完全不搭边。”

说完赶紧捂住嘴，一脸不小心冒犯到他，希望他不要介意的表情。

裴屿看着她生动的大眼睛，不自觉笑了笑，“怎么不搭边？”

“因为你像……豹。”江雾白谨慎又诚实地说，“你能想象豹喜欢兔子吗？豹只喜欢吃兔子吧。”

裴屿盯着她，没有否认。吃，确实是想吃的。

江雾白被他看得浑身发麻，不得不说，自己的形容简直太精准了，越看他越像一头豹，优雅，却叫人恐惧。

只是，江雾白内心生出一种略显荒诞的想法，这样被吃掉，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她才不要当猎物，至少不要当那么容易被捕到的猎物。

“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什么？”裴屿问她。

江雾白清了清嗓子：“我反正不是兔子。”自己很难客观评价自己，她只知道她不想当兔子。

裴屿笑了：“因为不想被我吃掉？”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江雾白一怔，接着想他肯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这么一问。她感觉喉咙还是有点痒，继续清嗓子才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都是人类，说什么吃不吃掉的。”

就此终止了这个话题。

他们继续往高处走。

裴屿拉起了她的手。

经过了刚才的对话之后，江雾白的心情怪怪的。伞下的空间其实并不丰裕，所以两人挨得很近，这就让她更觉得怪了。

偶尔一个不小心，还会大面积碰到他的手臂。江雾白感觉，他的手臂也像猎豹一样，满是肌肉。

脑子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没那么注意脚下的路，江雾白一个脚滑，就要摔去。

她下意识抓紧了那只手，接着就感觉到自己滞空了。回过神来才发现，真的如他所说，他抱住了她。

轻飘飘的感觉落地，双脚站稳，江雾白的心跳还是飞快，无法停下。

好半天她才磕磕绊绊说出：“谢……谢。”

裴屿低头看着她：“没什么好谢的，我说了，我会抱住你。”

江雾白的呼吸带着胸脯起起伏伏。

“只是，你要小心。”再次牵起她的手，裴屿问她，“还要继续上去吗？”

江雾白咽了口唾沫，往上面的方向一看，马上就要到顶端了。于是她点头，而且还有点好奇那一头是什么景色。

“那走吧。”

这次江雾白走路专心了很多，没有再想那些杂乱的事情，只是拉着他的手，跟着一步一步往上走。只不过每走一步，心尖就会跟着颤抖一下。

她好喜欢这一路的感觉，跟在他半步身后的感觉，充满了安心感。

终于，他们来到山坡的顶端。

只是那头的风景和江雾白想象的不同，她以为是一望无际的好景色，没想到那边只是下坡，然后连绵起来的又是另一个山坡。

她觉得有点好笑，便笑出了声來：“原来这条路这么长。”

“今天是没机会走了。”裴屿对她说。

“意思是说，以后有吗？”江雾白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问。

裴屿眯了眯眼：“你想有的话，就有。”

她当然想。但江雾白别开了脸，要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了。不过她默默把这话放在心里，不一定会真有这一天，但光是想想，她就心满意足了。

裴屿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头，“拍几张照吧，等会给奶奶看。”

“好。” 江雾白一瞬间拿出工作一般的端正状态，但很快又局促起来，求助道，“我头发乱吗？”

山坡上有风，还不小，江雾白整理了两下，不够确定。

裴屿的手抬了起来，靠近她后，停在半空中，顿了一秒后问：“我帮你弄？”

“呃……麻烦你了。”

说完，也不知道为什么，江雾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两秒后她瞪大眼睛，瞳孔飘忽不定，慌张地看着抿着嘴唇似乎在遮掩笑意的裴屿，“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裴屿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雾白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腹部，想着觉得奇怪，干脆直接看最下面两人对着的鞋面。

“你觉得我要亲你？”

“……”江雾白猛地抬头，“都说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刚才还没说‘绝对’。”裴屿一边缓缓说话，一边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正，接着他认真看着她，“如果，我有呢？”

“有、有什么？”江雾白结结巴巴地问，他却只用眼神回答，她喉咙动了动，接着露出一个干笑，“哈哈，你开玩笑的吧？”

裴屿收回视线，把最后一根不听话的发丝别到她耳后，“嗯”了一声。

“别开这种玩笑。”江雾白又自己摸了摸头发，“我们的合同还有六百多天就到期了。”

合同。冷冰冰的词语。

“是啊。”裴屿接话，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

因为对着阳光，很刺眼，他又没把照片给她看，所以江雾白完全不知道拍成什么样子。

而且拍完照，裴屿就说要下去了，也不给她问的机会。

汇合后，奶奶问他们那上面是什么。

江雾白说刚才他们拍了照片，裴屿拿出来给奶奶看。

晏和非常期待地接过，看完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还把墨镜取下来又看一遍，还是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她仰着头皱眉问：“你这拍的是什么啊。”

江雾白赶紧拿过手机一看，看完也是失语。

画面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两个人，景色也模模糊糊，人影比鬼影还要迷离。而且好几张照片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一张是清楚的。

江雾白刚才看他那不用心拍照的样子就感觉不妙，但没想到能不妙成这个样子！

她还是不懂，明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拍照，为什么真拍起来又那么敷衍。

裴屿拿回自己的手机，岸然解释说：“阳光太刺眼了，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