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觉得自己待在祠堂里面，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她便寻来了抹布，把整个祠堂里里外外的重新擦拭了一遍。连那些老祖宗的牌位都不忘记。

老爷爷见她哼哧哼哧地干得起劲，阻拦了几次，都被沈煜推了回来，他也只好随了沈煜。看沈煜还把地都拖干净一遍，老爷爷露出无奈的笑容。

干了两天后，第三天晚上，沈煜给她娘上了三炷香：“娘，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出了祠堂，跟老爷爷拜别之后，沈煜又看到了来接她的小青，她走过去，搂着小青的肩膀，冲着她笑。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呀？”沈煜逗着她。

小青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沈煜却看到了她眼底有了淡淡的乌青，见她面容，还有些憔悴。她停住脚步，问：“小青，你这几天怎么了？没睡好吗？”

“没，小青睡的挺好的，小姐这三天在祠堂累了吧。小青煮了些粥，等下小姐回去可以吃。”小青赶紧转移了话题。

沈煜看她不愿说，也不逼迫。或许小青有其他事，她也不可能要求人家全部跟她讲。

躺在床上的时候，沈煜看着小青吹灭了蜡烛，帮她关上了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屋内的任何东西，她伸出手，不见五指。

不见五指。

沈煜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点上蜡烛后，随手披上了件外衣。出了门往小青她们住的屋子走过去。

因在祠堂待了三天，她没找到时间去看小桃，问起小青都是和她说没什么特别的事，但小青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应该早注意到才对。

刚到小青的屋子，她就听到里面有争吵声。

“小青，你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她回来，李妈妈和小兰都生病了，你也想害我们吗？”

“小桃她已经好了，我一直和她在一起，不也没事吗？那，那现在府里人生病，都是小桃的错吗？”小青带着哭腔辩解着。

“我不管，反正她就是不能回来，你也别想跟小姐告状。我们已经对你够好了，没把你赶出去。别得寸进尺。”

“嘘，小点声，万一被小姐知道了可不好。”

“我不怕，现在全府上下的人都在说，小姐还能有本事把我们全都换了吗？为了一个小桃？怎么可能？”

沈煜想的没错，小桃并没有过好，小青一直在瞒着她。

她推门进去，里面那些人看到她都吓到了，纷纷下了床，站在床前一声不敢吭。小桃不在里面，她把小青拉到自己身边，往那些排着的床看去。

里面那个的是小青的床，倒是整整齐齐，其余几个床位的被子放在一起，像是挤在一起睡一样。

而小桃床上的被子枕头不知去向，上面撒着糯米和大蒜，摆着一些柳树枝，地上滚落这一个香炉，还有点着的香。

不用想都知道是小青把这香炉扔下去的。她看向她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小桃呢？”

见她们不说话，沈煜冷下脸，又问了句：“小桃去哪里了？”

“小姐，不，不是我们不让小桃在这睡，只是她，她在这，我们老觉得不舒服。”站在中间的那个妹子看了眼沈煜，又很快低下了头。

“我问你们小桃呢？”沈煜将声音提高了些。

自从落水之后，沈煜再也没对她们冷过脸，发过脾气，惩罚更是没有。这次她们是真真实实地看到了沈煜恼火的样子，自然是害怕。

小青本来就委屈，每天晚上回来都跟她们理论，但是都被反驳回来，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看到沈煜生气，小青哭着道：“小姐别生气，小桃没事，她，她在柴房住着。”

沈煜给小青擦掉眼泪，想必小青这几天也是受了很多委屈，她们两个却憋着不说。

“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们是不是就一直想这么欺负小桃，是不是？”沈煜怒了，她指着小桃的床，“这府里还有多少人这样对待小桃的，说！”

不止这几个人，还有其他人，她不知道的人。爹和姨娘已经睡了，她也不想打扰他们，只是把她屋里的下人全部聚到她院子里，她不管是谁在嚼舌根，但是她忍不住。

大约十来个人站在她屋子前，都低着头。她不是没脾气，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份在这骂她们，多少有些欺压的意味在里面。她自己也说过，不会惩罚，犯错就改。这些人年纪不大，有的跟小桃差不多，有的比自己还大。但是她不对她们发怒，对不起小桃。

她本想怒骂，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温和的说话，强行把自己的怒火逼下去，她不想咄咄逼人，强压之下必有反弹，她今日骂了，这些人确实不敢回她，表面顺从，但内心肯定又会将怒火强制于小桃身上。因此，她选择了聊天式方法，一句一句点明。

“把你们叫来你们应该心里都有数。我不骂你们，我也不会打你们，更不会说将你们全部赶出去。我只想和你们说几句话。小桃和你们一起在这屋工作，几年相处，不说她家人没了她们上前安慰她几句，就是你们欺负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现在回家连个给她开门点灯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一个小姑娘，被你们中的一些人逼到柴房里住着，她都没和我说一声，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护着你们。”

“你们口口声声说她身上带着死气，会害了你们，且不说小桃现在好了，她病得最重的时候是我背她回来的，我和小青轮流照顾她，我死了吗？现在病了就把病因归罪到小桃身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能随意安装到别人头上，难不成以后身体但凡有些毛病了都能把说成是今时今日小桃害的你们，小桃有这本事，怎么不在你们欺负她的时候都收了你们。”

“到底是死气害人，还是人心害人，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

沈煜说完目光在这些人周边扫过，她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少是听进去的，但是她给了这些人机会，如果还没明白过来，那她也没办法。

她拉过小青，道：“小青，带我去柴房。”

柴房离厨房不远，推开门进去，里面一股灰尘味，外面的柴火放着有些凌乱，里面的摆放的倒是整齐。

沈煜跟着小青进去，最里面那边，小桃在角落里收拾出一个小小的地方，那里放着她的被褥枕头，许是听到了声音，本已睡下的小桃起了身。本以为是小青来看她，在看在后面的沈煜后，小桃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您怎么会来了？”小桃立即起了身，跟沈煜行礼，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沈煜会来这，她看向小青，后者摇了摇头。

难道这几天小桃都是睡在这？这地方怎么能睡人，她刚刚就瞥到一只老鼠从那些木柴底下钻过去。

“小桃，跟我回去。”她直接走过去，将小桃的被子枕头收拾起来，抱在手里，跟她们两个道：“今晚，你们两个都到我屋里睡，小青，帮忙把席子收起来。小桃，你想说什么，回去再说。”

看小桃正要说话，沈煜直接打断了她，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她原以为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想到背后居然越来越过分。

她抱着被子往自己屋里走去，但是进了屋，只是把小桃的被子放在凳子上。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至于有多冷，她床上有一条薄被，她从柜子里再拿去一条，放在床上，看着小青和小桃两个人站在那。

“小青，小桃，对不起，是我没留意，让你们这几天受了委屈。”沈煜走过去将她俩拉到床边，继续道，“可能有点挤，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你们这两天都没睡好，现在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再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沈煜指了指床，小青和小桃互相看了一眼，只能遵从。

“小姐，可是。”小桃最后还想挣扎一下，她虽然脱下衣服，但是还是没敢上床，“要不我在外面打地铺睡吧。”

沈煜指着床里面：“不行 ，睡在里面，乖，小青睡中间，我睡外面。我困了，赶紧上去睡觉。”

屋里的蜡烛吹灭之后，屋子陷入黑暗之中。沈煜能听到她们两个压抑的呼吸声，她虽然也闭上了眼，但是这事估计没这么容易解决。

重要的是她怎么才能让这些人完完全全接受小桃，化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她们那想法扭转回来，这样或许对小桃来说，才是最好的。

想了大半夜，沈煜心想要不把小青和小桃都带在身边，吃住一起。实在不行，那就这样了。第二天天大亮时沈煜才醒来，洗漱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昨晚的打算，她想着姨娘不会反对，但是她作为这家的女主人，沈煜怎么也得跟她报告一下。

吃早饭的时候她也拉着小青和小桃一起吃，吃完之后她便准备去姨娘那边，小桃咬着唇，在沈煜出门的时候拉住了她。

“小桃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快起来。”沈煜赶紧把她拉起来，但小桃就是不起，只是哭着摇头。

小青也在旁边拉着沈煜：“小姐，小桃有话跟你说。”

“要说，也得坐着跟我讲，不然我不听。”沈煜看了她们两个，显然是已经说好了的，她叹了口气，把小桃拉起来，走在她身边，“小桃，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

小桃哭着，她知道沈煜对她好，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会给沈煜和小青带来麻烦。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姐，小桃知道您会帮小桃，但是小桃不能让您被别人说话。”

像了下定了决心一般，小桃擦了下眼泪，道：“小姐，小桃想过了，小桃想离开。”

沈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小桃的情况小青和她说过，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能去哪，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社会她一个未成年，出去打工都没人敢收。更何况在这。

“小姐，您就让小桃离开吧，这对大家都好。”小桃继续求着她。

好个屁，沈煜差点没忍住说出来。

“不行。”沈煜给她擦着眼泪，“小青说你没有亲人了，你一个小女孩，能去哪？回之前那个家，这里的人都怕，村子的人就会同意吗？而且你一个人怎么生活。你放心，我会给你找回公道的。”

“不行的，小姐。”小桃还在哭着，她知道沈煜会帮她，但是，她继续道，“小桃继续留在这，会给您，大人和夫人都带来麻烦，小青也会受她们欺负。要不您把小桃卖了吧，小桃去哪都一样的。”

沈煜忍着火，这些人都把小桃逼成这样，她却还想着他人。沈煜正想开口，却看到小厮进来。

“小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要找小桃姑娘。”小厮道。

找小桃？沈煜看着小桃，见她也是懵的状态。

“小桃，你在这什么先都不要想，我不会答应的。小青你陪着小桃。我去看看是什么人，等我回来，好吗？”沈煜摸了下小桃的头，转身跟小厮出去。

到了门口，沈煜走出去一看，是个瘦高小伙子，有点黑，但是样貌还算端正，背着个包袱，穿着虽然有些旧，但是干净，见了她之后赶紧抱拳行礼。

“你是？”沈煜看着他，“你找小桃？”

“沈小姐您好，我叫郑川，家住遂州，小时候曾与小桃是邻居，现听闻小桃在您府上，特寻来。请小姐您不要怪罪。”郑川说完，也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清楚自己找的是小桃，为何出来的却是沈府的小姐。

这人看着倒不是坏人，只是为何这个时候寻来，她本想直接让他进来，但转头一想，小桃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被府里的人看到，免不得又是一场议论，她不想小桃再承受这些。

“郑公子，你看这样好吗？你先去一家叫做醉客居的酒楼等我们，你就跟小二的说是沈煜和你约好了就行。我等下把小桃带过去。可以吗？”沈煜问他。

“那，那自然是好，多谢沈小姐。”郑川连忙道。

沈煜也把握不准那个人到底是谁，她回去问了下小桃，却见小桃愣住了。

“他是川哥哥，小时候是邻居，但是后来他家就搬走了，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小桃跟沈煜解释，“可是，川哥哥为什么会来找我？”

这个啊，这个只能问郑川了。沈煜带着小青和小桃去了醉客居。

小二刚推开包间的门，就看到郑川很是局促地坐在里面，看到沈煜之后赶紧站起身。沈煜看着坐在郑川对面的那三个，心想这什么情况。

“哟，沈煜你来了郑公子你认识？”周明允夹了口菜，吃着，“小二带他过来时报了你的名字，我们就让他进来了。只是他一口菜也不吃，就喝了两口酒。”

这大乌龙搞的，沈煜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连忙找小二又开了间包间，让郑川出来。

小桃一看到他，有些不是很相信地叫了声：“川哥哥？”

“小桃，我可见着你了。”郑川看到小桃，一脸激动。

虽然沈煜也想让他们独处，但是她也想摸清楚这人的底细，不然她不放心。

包间里郑川显然是很开心，但看到小桃眼睛有些红之后，他忙道：“小挑你怎么了？”

“川哥哥，小桃没事，你，你怎么来了？”小桃问他。

这个沈煜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