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之后，就是认识了老柳之后，我想借助医美的念头就比较强烈了，但那时候还没有下定决心。更主要的是——”余晓欢顿了顿，说，“后来有一次我们经理跟我说‘小余啊，你脸上这些痘痘得好好治治，好好调理一下啊，你这前台可是代表我们公司门面的啊……’她是笑着跟我说的，却让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我继续这么满脸痘的话是会被公司嫌弃的，说不定连我的工作都保不住……其实我已经很注意形象了，每天上班都会用遮瑕膏试图遮住那些痘痘和痘印，但还是不管用，反而捂出了更多痘痘，而且因为乱七八糟用了好多祛痘产品，还把自己皮肤搞成敏感肌了……”

叶斯语问：“这时候你认识庞依依了吗？”

“嗯，我租她的房子之前其实就关注过一些医美项目了，但觉得太贵就没去做过，但我们经理说那话的时候我已经租了依依姐的房子了。”余晓欢说，“依依姐之前是做美妆博主的，后来她跟她老公离婚之后好像时间更充裕了，她就又发展了副业，去医美机构当销售去了。她说她也是因为去做医美，觉得这一行很有前景，就干脆加入了。”

“所以她就说服你去做了项目？”叶斯语问。

“像我这样的穷人应该不属于她的目标客户，她一开始并没有跟我主动提起过。”余晓欢道，“是我得知她做这一行之后我主动找她问一些相关问题，她才建议我去他们机构试一试。她说建议我做做黑金+黄金微针，还说可以按180元的超值体验价让我先体验一次。”

“这是医美机构最常用的营销手段啊。”叶斯语说。

“我知道，之前也有别的美容院跟我推过这种，就是以超低价格吸引目标客户去体验一次，但是后续的每一次都会很贵。但别的医美机构跟我说的超值体验价也都是三四百四五百的，像180这种真的算是友情价或者内部价了吧。”余晓欢解释。

“所以你就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安修问。

前面说的那些什么黑金什么黄金微针他都听不懂，现在终于可以插上话了。

余晓欢没有直接回答安修，而是看向叶斯语：“警官你去做过医美吗？”

叶斯语一怔：“我没做过，但我陪朋友去过，美容机构特别擅长利用人的容貌焦虑，让人心甘情愿送钱给他们。”

余晓欢点点头：“对。我第一次去医美机构的时候，说先给我的皮肤拍个片子，拍出来的片子会丑得特别可怕，说什么皮肤分表皮层、真皮层、皮下层，表皮层又分什么角质层、透明层、基底层等等很多很多层，每一层的皮肤状态都能体现在片子上，看着很吓人，当时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我的皮肤状态太糟糕了，再不借助医美解决皮肤问题，我的皮肤就彻底毁了。”

“所以你就立马刷了好几万办了某个项目的年卡？”叶斯语问。

“你怎么知道？”

“他们的常规操作罢了。”叶斯语说，“那个片子拍出来看着不吓人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会因此觉得自己的皮肤问题刻不容缓亟待解决，他们就会顺势说，正好院长或者主任，反正肯定是某个重要人物，正好他们今天坐诊，可以让他们给看看，制订一个最有效的治疗方案，而这个院长或者主任一定是那种保养得特别好、特别有魅力的女人……”

余晓欢惊异地睁大眼睛，随即叹了一口气，说：“对，我就只是先拍了个片子，然后他们说正好他们主任坐诊，让他们主任好好给我看看。后来就把我带进了一个诊室，诊室里有不止一个帅哥助理，一再要求我手机要关机什么的，让我觉得我面对的会是一个特别了不得的大人物。坐诊的主任是一个五官和皮肤都很精致、妆容很精致、身材很精致、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精致的一个女人，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主任这么有魅力，那这家医美机构也肯定非常专业的感觉……”

“然后呢，这个主任会根据你的皮肤片子，给你手写一份方案，说这个项目一次多少钱，反正肯定是非常贵的那种，但是呢，现在有活动，她可以给你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就会让你非常心动。当你一旦松动流露出可以办卡的意思之后，他们的帅哥助理就会立刻马上拿着一个pos机出现在你面前……”叶斯语回忆起跟朋友去医美机构的场景。

“对对对，当时我就是那样的。”余晓欢道，“那个主任手写了治疗方案，说我的情况可以把黑金和黄金微针结合着做，肯定能很大程度改善我的痘痘问题，说黄金微针9800元一次，季卡共三次26800，半年卡共六次49800元，年卡共12次69800元。这样一算下来肯定是办年卡划算啊，我说年卡是合算但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贵，主任就会立马表示她可以赠送我一次黄金微针，又说黄金微针要搭配着黑金一起做，黑金办季卡三次最低是19800元。还说我如果黄金微针的年卡69800和黑金的季卡19800元都办的话，她还可以再赠送给我两次黄金微针。我当时觉得如果这□□万真能解决我的皮肤问题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我之后更加努力工作挣钱呗。我就有点心动了，但我说我一次支付不了这么多，主任就立马表示，可以先刷一部分，剩下的下个月做项目的时候再补齐就可以。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也行，就没有拒绝，紧接着有个帅哥助理就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一个pos机让我刷……我当时甚至还没有体验，都还不知道黑金和黄金微针是个什么东西，稀里糊涂的就刷了信用卡，刷了一半，说剩下一半下月支付……”

“后来你后悔了吗？”叶斯语问。

“没有吧。”余晓欢回答，“我当天做了一次黄金微针和黑金，做完当天脸上有些红肿，针眼也很明显，但第二天消肿之后针眼也会慢慢消失，三四天之后皮肤状态真的好了一些，我觉得应该还是有效果的。我知道医美机构很暴利，但只要有效果，我就不后悔。”

“你说第一次的整个过程都是庞依依跟你在一起的吗？她有一再跟你推销吗？”叶斯语问。

“她是全程都在，但她全程都没有跟我推销，没有忽悠我办卡，是我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问她，她也只是说确实会很有效果。”

“那后面的每一次她也没有跟你推销，是别的医美销售或者医美顾问跟你推销的是吗？”

“依依姐肯定算是我的美容顾问，算提成也肯定会有她那一份的，但他们一层一层有很多人负责我，主要是其他人在向我推销项目。”

叶斯语问：“你第二次消费是什么时候？”

“就是第二次去的时候。”余晓欢说，“一个月做一次嘛，我第二个月去的时候除了把我上次没付完的付清之后……”

安修突然问：“你钱够吗？第二次也是刷信用卡吗？”

“我刷的老柳的工资卡。”

安修继续问：“他的工资卡在你手上？”

“对，工资卡给我了，还有两张信用卡也给我了，他自己手里就留了一张信用卡，偶尔刷一刷，另外主要就是微信和支付宝里有点零钱。他花钱不多的。”

“是一开始确定恋爱关系他就把工资卡给你了吗？”安修追问，“是他主动给你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我们交往了两个月之后给的，他主动给我的。”

“那你第二次去医美机构从他工资卡里刷了好几万，你告诉他了吗？”安修问。

余晓欢说：“我刷完之后告诉他了，但我没有说那只是一半，我说我刷了他四万多在美容院办了一个卡，骗他说可以用两年，肯定能治好我的痘痘。”

“他有嫌贵吗？”

“当然嫌贵啊，大直□□本理解不了。但我说我不治好痘痘的话就会失业，花这四万多能解决我的皮肤问题的话，就一劳永逸了。他就没再多说了，只是说，能治好的话当然没问题，就怕钱花了痘痘也治不好。”

安修看了看叶斯语，转头跟余晓欢说：“你继续之前的话题。”

余晓欢接着说：“我第二次去医美机构的时候，除了刷了四万多补齐了上次的费用，另一个医美销售跟我说，你黑金总共只做三次太少了点，为了保证更好的效果，建议我黑金也办年卡，跟黄金微针同步。还说黑金现在也有很大的优惠力度，说年卡最低能给我做到多少多少，具体是多少我都不太记得了，然后让我在季卡19800元的基础上再补个差价就可以了，我就又稀里糊涂补了几万块钱的差价，升级成了年卡……”

“这次又刷的是谁的卡呢？”安修忍不住问。

“我为了还前一个月的信用卡，从一个平台贷了几万块钱，就是那种小额信用贷。”余晓欢说，“我就用那个钱付了黑金升级的钱。”

“那岂不是就没钱还信用卡了？”安修问。

“我信用卡能办分期还款的办了分期，办不了分期的就只还了最低还款额。”

安修叹了一口气：“你第三次去的时候不会又忽悠你做新项目了吧？”

“另外那个销售说我鼻子山根低，建议我增高鼻梁，我说我不做开刀的项目，也不想弄个假的硅胶鼻子，她说打骨龄针不是开刀，也不是填充硅胶，是那种很自然的骨骼增长……”

“你又同意了？”安修忍不住问，“合着他们每个月不从你兜里掏几万块钱就不痛快是吧？而你每个月不往他们那儿送点钱就不舒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