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亮迅速凑拢过来。

“你看这儿。”安修指着那一大截被擦干净了的吧台内侧边沿，又指指另外一大截，“高层风大，灰尘多，吧台桌面和阳台地面应该是在经常打扫，所以还算干净，但是这边边沿，很少能被注意到，估计就没怎么擦，就一层灰。”

许岩亮弯腰看了看，说：“确实，她们母女俩应该很久没有在这儿坐了……诶但是这两处还挺干净。”

“这一小片是我的衣服蹭干净的。”安修指了指那一小片，又指向那一大截，“那边这么长一块儿都干净了。”

“那这是，范若琪坠楼的时候蹭干净的？”

“应该是，但奇怪在这个长度。”安修说，“如果是范若琪自己爬上去要跳楼，蹭干净的顶多是一个腰胯宽度那样的长度，但这个长度，至少一米五以上了。”

许岩亮微张着嘴怔了片刻，恍然大悟：“她无论是爬上去也好，侧着身子坐上去也好，都不可能蹭干净这么长一段，她是被人横抱着放上去的，所以蹭干净的这一段长度几乎等同于她的身高，或者说，略小于她的身高！”

“对。”

“所以她不是自己跳楼或者意外坠楼，她是被谋杀的！”许岩亮激动得拍了拍大腿，接着又疑惑道，“也不对啊，家里是只有她们母女俩和吴昕怡的脚印吧，如果她是被人抛下去的，那只可能是吴昕怡，但吴昕怡事发当时在楼下花园里啊！”

“有两种可能。”安修道，“一，她是在熟睡中被人推下去或者抛下去的，但这个人不一定是吴昕怡，也可能是和她体重差不多、鞋码也一样的人，或者穿的就是吴昕怡的鞋子。二，范若琪也不一定是被推下去或者抛下去的，她可能是被人从卧室抱出来放在了这个吧台桌上面，窗户是开着的，范若琪熟睡中或者半醒不醒的时候只要往外一翻身就掉下去了。也就是说，她也许是自己下去的，但不是跳下去的。”

“哦哦哦哦那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更靠谱！”许岩亮道，“肯定是这样！吴昕怡上午借着纠纷进了范若琪家里，故意又是闹又是打的，在她家里到处留下了自己的鞋印。也不是到处了，是在该留下鞋印的地方留下了鞋印，然后下午又偷偷来了一次，把睡死了的范若琪抱到阳台上，放到吧台桌上，然后自己就到楼下花园里去玩了。后来范若琪一翻身就掉下去摔死了，而吴昕怡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对，肯定是这样的！”

“你先别肯定，我们要的是证据。”安修道，“没有证据的话，主观上再肯定也白费！”

许岩亮说：“只要能证明那个□□是吴昕怡放的，或者能证明吴昕怡下午又去过范若琪家，这案子就好办了！”

“那就去证明啊。”安修道，“走，再找吴昕怡去。”

两人正要往外走，安修突然又停住：“我先给刘哥打个电话。”

他说着就拨通了刘义明的手机号：“刘哥，你说吴昕怡在卧室和阳台之间有一些鞋印比较乱，还需要时间再梳理清楚，现在弄清楚了吗？”

“安队我都乱了现在。”刘义明说，“您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啊。”

“没事没事，你好好捋，我不催你。”

挂了电话，安修跟许岩亮说：“你再找找物业赵经理，还有业委会杜主任，了解一下范若琪和吴昕怡之前的关系，除了这次之外的。”

许岩亮道：“之前就问过了，她们上下两家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吴昕怡就投诉到物业，投诉到业委会，还报过警，主要就是受不了范若琪打骂孩子的动静太大。”

“这我知道啊。”安修道，“我是问，她俩在这些矛盾之后有没有彻底撕破脸或者互相放过狠话？”

“应该没有真正势同水火，物业小魏还说最近有一次碰到她俩还在单元门口说话呢，当时她俩应该是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来，说了几句话之后范若琪还开开心心跟吴昕怡拜拜，看起来就没到那种形同陌路的程度。”许岩亮道，“这两天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也都说范若琪就是一个特别情绪化的人，好的时候对谁都挺好的，一发疯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可能她平时对吴昕怡也挺好的，没把她当仇人，但就是太喜怒无常了。”

“物业小魏只看到范若琪开开心心跟吴昕怡拜拜，没有看到吴昕怡同样开开心心的回应么？”安修问。

许岩亮被问得一怔：“这……小魏没说，我也没问。”

安修拍拍许岩亮：“那你再去找小魏问问，问详细具体一些，大概是哪天碰到的？在范若琪说拜拜的时候吴昕怡的表情和反应是怎样的？小魏有听清她俩在说什么吗？”

许岩亮有点糊涂，但还是迅速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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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安修接了一杯水放在吴昕怡面前：“昨天中午1点到4点，不，1点到4点半之间吧，你在哪里？”

“我在楼下花园里遛娃啊，你们不是也调查过了吗？还调看监控了，不都能证明我在楼下吗？”吴昕怡反问。

安修慢悠悠坐下：“我问的是1点到4点半之间，你的意思是你这三个半小时一直在楼下花园里么？”

“哦，不是，我在家吃完午饭洗碗收拾的时候，俩孩子都睡着了，然后我就等他们睡完午觉醒了之后才带他们下楼的。”吴昕怡说。

“下楼的时候具体是几点？”安修盯着吴昕怡的眼睛问。

“这个我没注意呢。”吴昕怡道，“反正就是孩子们醒了之后收拾好就下楼了。”

“你再想想呢。”安修继续盯着她。

“我就没注意时间啊，怎么好好想想？”

安修调整了一下坐姿：“行，那当时你们家里还有谁在？”

“我老公也在家。”

“好。”安修点点头，当着吴昕怡的面给许岩亮打了电话：“亮儿，你还在那边小区吧？正好，你和2101的那位男业主联系一下，问问他昨天下午是否在家，在家的时间是几点到几点，他老婆孩子下楼的时间是几点到几点……总之把他昨天下午的时间问得越详细越好，实在不行把他也带回队里来……还有再看看昨天下午的监控，看吴昕怡是几点出的单元门，人手不够的话给你郑哥打电话求支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吴昕怡有掩饰不住的紧张，且有下意识想摸手机的动作，但她的手机已经被没收，交给小曹检查，她意识到手机不在之后，不自在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一下手。

许岩亮正好在电话里汇报了一下已经打听到的消息，安修听完之后挂断电话继续对吴昕怡微笑：“你记不住时间没关系，会有机器帮你记时间。”

吴昕怡也回以一个微笑，但笑容很是勉强。

安修问她：“你跟范若琪关系究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投诉她好几次了，她那种神经病真的是油盐不进，孩子投胎到她家真的倒八辈子霉了。”吴昕怡一提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安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你现在一说到她就咬牙切齿的样子，看来是真恨她啊。”

“我恨她干什么？我是烦她，也可怜她女儿。”

“不恨她的话，你俩应该明面儿上没有撕破脸吧？”安修又问。

“警官，你说什么叫撕破脸？如果明面儿上的干仗打架就叫撕破脸的话，显然我们已经撕破脸了啊。”吴昕怡叹口气道，“警官，我不知道你们找我翻来覆去问我一些重复的问题到底是要干什么，那个姓范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人已经没了，死者为大，我也不想老提起她议论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天问的这些问题，我们同事之前并没有问过你。”安修道，“再说，关于范若琪，我还必须在你面前经常提起，不提不行。”

“可她的死跟我又没关系啊！”吴昕怡一脸无辜的表情，“是，我是上午去跟她干了一仗，还闹大了报了警，下午她就跳楼了，可她的跳楼跟我闹那一场也没有直接关系啊，不能说她跳楼了就是我的责任吧？”

安修正色问道：“谁告诉你她是跳楼的？”

吴昕怡怔了怔：“哦，对，你们警察没有下结论之前我不能乱说话，是我不严谨了。行，坠楼，坠楼，姓范的坠楼跟我上午那事儿又没有因果关系。”

“行，我们就先不提因果关系。”安修道，“听说你平时和范若琪见面还会打招呼？”

“谁跟她打招呼？我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呢。”

“可我听说，你俩最近还在一起聊过天，还开开心心说拜拜。”

吴昕怡脸色变了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都不知道的事儿警官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果然记性不太好。”安修浅浅笑了笑，“我提醒你一下吧，在单元门门口，范若琪还提到了课外班……还想不起来吗？那要不要我们调一下监控，让监控画面帮你回忆一下？”

“哦哦哦想起来了。”吴昕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天她回来，我要出去，正好在单元门口碰上了，她莫名其妙跟我说她女儿的课外舞蹈班跟我家女儿的是同一家，正巧两个班时间还差不多同步，她就说万一有时候谁没空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忙接送一下孩子上舞蹈课，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啊，谁愿意跟她家扯上关系啊，正想跟她说不需要，她跟我说了一声拜拜就走了。”

正说着，叶斯语敲门进来，身后跟了小曹，小曹手里还握着一部手机，吴昕怡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