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语看向胡宇涛，示意他来说。

胡宇涛清清嗓子：“根据尸表情况，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10点半左右。”

安修问其他人：“在死者老公髙栩的笔录里，他提到了自己是一边上厕所一边打洗衣机厂家的客服电话，有没有核对过他拨打客服电话的时间记录？”

武成林回答：“核对过了，那个客服电话10点32分一直打到10点38分。然后他跑下楼确认坠楼者是自己老婆之后，10点41拨打的120。”

叶斯语突然问：“我有个疑问，既然邻居都能听到女人的叫声，难道髙栩在自家卫生间就没有听到贾贝妮的叫声？”

许岩亮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家卫生间的浴霸换气噪音有点大，他注意力又集中在客服电话上，确实没太注意到。”

安修接着问：“我也还有个疑问，邻居在听到女人的叫声之前，有没有听到过吵架或者争执的声音？”

“没有。”武成林答。

“是你没问还是邻居没听到？”

“问了，邻居说没听到。”武成林说，“她说因为她家就在隔壁，死者家阳台又是完全敞着的，平时小两口要是吵个架她在旁边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俩经常吵架吗？”安修继续问。

“也不是，说他们偶尔会吵架，主要是男的脾气比较急，动不动就大嗓门了，但每次他一大嗓门，女的比他更大嗓门的话，男的态度就会软下来了，嗓门也会变小了。但这次真的没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武成林回答。

安修看向叶斯语和胡宇涛：“在解剖尸体之前，叶医生和小胡这边有什么看法吗？”

叶斯语没看他，只是偏向胡宇涛：“我想先听小胡说。”

胡宇涛挠挠头：“考我呢？死者是从12楼坠落的，落地位置距墙边1米7左右，一般情况下，这是符合从这个高度意外坠楼的落地距离的。因为如果是想自杀，跃下的一瞬间力度是不一样的，正常距离大概是2米，如果是晕倒甚至死亡之后被从12楼抛下，那么落地位置距墙面一般情况下是2米多，会远远大于现在这个距离。”

叶斯语追问：“为什么着重强调一般情况下？”

“这个单元和单元之间的空地其实挺窄的，也不能排除有人抛她下楼，担心力道过大的话尸体会弹到对面墙上，所以也可能会故意减小力度。”

叶斯语点点头：“继续。”

胡宇涛继续道：“另外，如果真的是意外坠楼，尸体都会有大关节处的骨折现象，但贾贝妮的骨折部位不限于关节处，而是不规则的分布。”

安修问：“所以你觉得她有死后坠楼的可能性？”

“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性。但也要考虑到，她先是砸到五层的空调外机架上，然后又落到一层上方的雨棚上再弹到空地上的，所以也不一定是被人害死了扔下楼的，也有可能是砸到空调外机架上的时候死的，所以导致她落地的瞬间没有出现抵抗地面的反作用。”

叶斯语在一旁继续点头。

安修又看向刘义明：“刘哥痕迹这边呢？”

刘义明答：“目前也没什么太多好说的，现场就只有他俩的鞋印，而且我刚比对了，现场的鞋印和他们各自脚上的拖鞋是吻合的，说明现场确实没有第三个人。死者老公的鞋印遍地都是，死者的鞋印在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都挺多的，阳台上只有洗衣机位这边侧面有她的鞋印。大家也看到了他家阳台是一个通着的大阳台，从厨房和卧室都能通往阳台，但只有洗衣机那边有死者的脚印，说明她平时根本不去阳台上，大概是因为怀孕了平时比较小心谨慎，不往那个危险的阳台靠近，这次是因为洗衣机……”

安修听到这儿立马说：“我想再找髙栩聊聊。”

郑旗皱了皱眉：“安队，你是觉得兄弟们哪里没问明白吗？”

安修反问：“那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郑旗回答：“我比较倾向于这就是意外事故。虽然这个事故乍一听起来很离谱，洗衣机要跳楼，一个孕妇为了拯救洗衣机自己意外坠楼了，但有时候越离谱的事情它越有可能是真的，只能说死者太赶巧遭遇了这种不幸。何况刘哥痕迹这边的鞋印比对，以及目击者的描述，还有髙栩的通话记录都比较能印证他说的话。另外，法医这块儿的初步判断，也认为有意外坠楼的可能性。”

叶斯语开口道：“但法医这边也认为存在死后坠楼的可能性。洗衣机这个情况吧，虽然离谱，倒也可能真实存在。但这件事有最不合情理的一点，就是刚才刘哥和郑队都提到过的，怀孕。死者是个孕妇啊，明知道阳台三面悬空，平时也很小心，尽量避免去阳台上，那今晚明明老公在家，老公也正在拨打客服电话试图解决问题，那死者身为孕妇，就算听到阳台上异响越来越大，第一反应也应该是催促着老公出来看看情况，而不是自己去阳台上查看。”

安修点头，起身在黑板上画起了简笔画，一边画一边说：“这是厨房，这是阳台，洗衣机电源插座就在厨房和阳台的这面隔断墙上，洗衣机在最边上。就算她自己走到阳台边想看看，也应该是站在这个位置，如果她当时正好看到洗衣机要跳楼，那么最正常最本能的反应应该是拔电源，她一抬左手就能拔掉电源啊，电源一断，洗衣机不再蹦跶了自然也就不会掉下去了。你们说，她是最顺手地拔掉电源来得快？还是冲过去试图抱住洗衣机不让它跳楼来得快？”

叶斯语频频点头：“安队提醒了我一点。如果是我家的洗衣机异常地在跳舞，我第一反应应该是先断电，让洗衣机暂停，再拨打客服电话询问原因或者报修，但死者为什么还要让洗衣机继续工作呢？”

安修画简笔画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画：“对。还有一点，洗衣机位在这里，对应的楼下是一单元和二单元侧面之间的狭窄空地，还有一部分是两个单元一层边户的小花园的拐角，也就是说，就算洗衣机真的挣断或者挣脱了水管和电线掉下去了，也只会掉落在侧面空地上，还因为洗衣机掉落时的力度，不可能是紧挨着墙边垂直落地，所以大概率也不会掉到一层业主的花园拐角处，更不可能掉转方向掉在楼前供大家通行的路上，所以只会是洗衣机摔坏，而不会误伤行人或者造成其他任何损失，那么死者为什么非得试图挽救洗衣机而造成了自己失足坠楼呢？”

郑旗反驳：“可是，有时候人在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并不是最正确的反应，她可能下意识地就试图去拉拽了。”

安修不置可否，从黑板前走回桌旁：“我再找髙栩聊聊。”

叶斯语站起来：“我也去，我也想当面听听髙栩的说法。”

安修愣了愣，还没想好是同意还是拒绝，刘义明先开口了：“安队刚来，还不太了解情况，咱们整个刑侦大队只有叶医生一个女同志，女人的直觉和观察力很重要的，所以我们侦查这边很多情况是会让叶医生在场的。”

安修看了看叶斯语，默许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郑旗把手里的笔一扔：“这新领导是明显不信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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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修和叶斯语并排坐着，对面是死者丈夫髙栩。

安修语气平淡但表情颜色：“为什么不找专业师傅来安装洗衣机？”

髙栩还一脸悲痛：“我是想等阳台装完窗再找师傅过来安装洗衣机的，可贝贝说积攒了很多衣服了再不洗不行了，她怀着孕呢我也舍不得让她手洗啊，我平时也懒，我也不想手洗这么多衣服，就打电话给商家约安装，告诉我师傅要后天才能过来，贝贝又着急洗衣服，我就想着那要不就自己安装呗，这东西应该也不难，可谁知道……谁能想到……我哪儿知道什么运输螺丝啊……”他说着又伸出右手，捂脸痛哭。

叶斯语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髙栩，髙栩松开捂脸的右手，接过了纸巾。

安修面无表情地瞄了瞄他的手：“那既然已经发现洗衣机不对劲了，也知道要打客服电话了，为什么不先关掉洗衣机？”

“因为我安装耽误了很长时间，到能用洗衣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贝贝说想赶在11点之前洗完，怕11点以后扰民会被邻居投诉。”

“可是先关掉洗衣机打完客服电话再开也不会耽误几分钟吧，你就缺那几分钟？”安修表示怀疑。

“我们是怕关掉再重新开的话，它会从头开始洗起，那又得一个多小时，那不得洗到12点了？”

安修看了叶斯语一眼，又问髙栩：“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你们阳台还没封好，洗衣机也没装，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入住？”

叶斯语也接茬：“还有，既然你老婆怀孕了，这房子还没装修完，你们这么急着搬进来，也不怕甲醛影响胎儿吗？”

高栩说：“这房子我们早就装修完了，都通风晾了三四个月了，甲醛早就不超标了。”

叶斯语不解：“那为什么阳台还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