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做的这样小心翼翼,明明自己一直都在退让,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被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人?
为什么自己总是感到绝望?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对他如此残忍?
残忍到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明明他已经在苟延残喘了,明明他已经活的非常小心翼翼了,明明很多事情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重新把他推向那种深不见底的深渊?
向迩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有多么幸福,他只是想过一个非常平淡的日子,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求什么名声显赫,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画手,有一个刚好可以养活自己的收入,真的就这么困难吗?
脑袋一下一下的清空,一下一下的虚无。
向迩低着头,颤抖着指尖,那唯一剩下的,是流淌在血脉里的绝望。
他吃力的滑动着屏幕,想要去寻找,去寻找过去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是没有。
竟然一个也没有。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足够冰凉,足够让人的热心冻成冰块儿。
那些曾经提及梦想,眼中放光的朋友,都在这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又或者,成为了他抄袭的对象。
真的真的很,荒唐。
也真的真的很,莫名其妙。
老天像是跟向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彻彻底底的活成了一个玩笑。
这几年的努力,被冠以抄袭的标签,像是鲸鱼冲上沙滩,明明上一秒还在辽阔的海洋畅游,下一秒就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无能为力。
只有缺乏氧气的痛苦,濒临死亡的挣扎。
向迩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都不记得,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他慢吞吞的转动着眼球,看见了黑色的玫瑰,漫山遍野的盛开,染上了鲜红的鲜血,吞噬着世间的万物。
现在好像是八月份了。
又好像是九月份了。
向迩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
时间好像在他这里失去了概念,剩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彻心扉的凌迟。
但黑暗过后会有黎明,晨曦的曙光不会因为某个人而休假,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二十四小时过后,还不能结束的。
即便是将行就木的枯枝烂叶,面对如此残忍的生存法则,也要继续苟延残喘着。
向迩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因为有人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要是倒了,会砸死人的……
他甚至是难过伤心,都不能过于足够。
空调拔凉的风呼呼的吹在脊背上,向迩身上只套着一件单薄的T恤。他睡觉一般不穿裤子,此刻就这么光‖溜溜的空着,却没有任何知觉。
他拼命的努力的呐喊,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难过的,因为有人足够难过;也不能绝望的,因为有人足够绝望。
无论是再大的波浪,不论掀起多大的狂风骤雨,向迩都必须尽快的支棱起来。
只要人还没死,就算是残了废了,也还要往前爬。
情绪难以控制,可情绪又身不由己。
向迩费劲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恰好这时敲门响了起来。
他艰难的撑着桌子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的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然后去开门。
时瑜手上拿着一双筷子,对上向迩视线的那一刻,他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担心的询问:“眼睛怎么红了?而且看上去气色很差,嘴唇也很苍白,生病了吗?”
“啊?”向迩下意识揉了揉眼,垂下眼皮很平静地道:“可能是睡的时间太长了。”
向迩待在房间里的时间确实长,都两天了。再不出来,时瑜都要怀疑他在里面遇害了。
门总共就这么大,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着,向迩屋里的景象被遮的严严实实。
时瑜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冷气,以及这个人极其差劲的精神。
时瑜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目光扫过向迩那光‖溜溜的腿,以及赤脚站在地上的脚。
他飞快的皱了下眉,可转瞬即逝,只有门把手转了一下,发出很轻微的细响。
不过时瑜那张脸天生的冰山,嘴角一拉就任何表情都没有了。
他举起手中的筷子晃了晃:“我点了外卖,一起吗?”
向迩刚准备拒绝,时瑜又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人又不是机器,好歹吃点吧?”
“好。”
两天没吃东西,已经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
向迩觉得自己现在拒绝应该更让人怀疑,毕竟现在他和时瑜共处一室,总不能刚开始就出什么岔子。于是打算顺着时瑜的意思来:“那你先吃吧,我换个衣服。”
“我不着急,顺便把头发理理。”时瑜临走前提醒道。
等房门关上,向迩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而且还是凌晨。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是真的难看到可怕。
向迩找了件干净裤子换上,拿着镜子用手抓顺头发,思绪又慢吞吞的飘了起来。
所以,时瑜是怎么知道他是醒着的?
所以,时瑜大晚上不睡觉,还点外卖又是什么操作?
不过这似乎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向迩现在被更头疼的东西绊住脚跟,不大的脑容量禁止他在其他事情上分心。
为了防止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崩溃,向迩没去看网上的信息,他迅速的换上一身休闲衣服,然后到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明明是夜宵,时瑜却点的很丰盛,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外卖的模样。
倒是和定制的私房菜有些相似。
见向迩坐下来,时瑜给向迩盛了碗米饭,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这是我经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各种食材都是从原产地空运过来,很新鲜,而且口味不重,你应该会喜欢。”
向迩简单扫了一眼。
这哪里是应该会喜欢,这分明就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点的。
西红柿炒鸡蛋,多西红柿少鸡蛋;糖醋排骨,得是肥瘦均匀的;炒生菜,必须要有一点点辣椒的;就连米饭,都必须是长粒的,口感偏干的。
难道时瑜的口味也是这样?
不过这也太像了吧?
“你……”向迩在心中暗暗的吐槽,他举着筷子,其实没什么食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吃哪一道。
时瑜看他这举棋不定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了?”
向迩把原本的话咕咚咽回去,说:“你点这么多,不怕浪费吗?”
“怕啊。”时瑜挑眉,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给向迩,语气也颇为无奈:“所以才叫你出来一起吃的嘛?”
向迩:“…………”
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吧唧嘴的声音。
向迩吃饭存在感更低,他嚼东西很慢,头也总是坑着。
时瑜会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向迩却专注于恰饭,没抬过一次头。
于是时瑜总是有一种错觉,向迩到底有没有在吃,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直到看了一眼又一眼。
时瑜才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向迩……
好像睡着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时瑜干脆放下筷子,专心致志地打量起向迩来。
果然睡着了。
向迩可能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睡着了,握着筷子的那只手还握着筷子,另一只手也还捧在碗边。
时瑜盯着盯着,低头急促的笑了一声。
这睡姿。
没个一年半载的是练不出来的。
事实也是如此。
以前向迩上课也经常睡觉,他晚上回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第二天来就跟吃了安眠药一样,风吹不倒雷打不动,就算是下课,班级吵翻了天,他也能睡的嘛嘛香。
那睡眠质量,简直古今之绝有。
偶尔,向迩心血来潮,打算认真听课,但现实往往很打脸。
往往结果都是任课老师激情四射的唾沫横飞,他笔记记着记着,人就开始打盹,然后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彻底向睡仙妥协。
有一段时间,时瑜记得很清晰,向迩凭借自己每天飘飘欲睡的精神状态,被班级同学冠以睡仙称呼。
不过向迩睡觉很给老师面子。
他通常会假模假样的拿一支笔抵在书上,然后另一只手拖着腮,假装自己在听课记笔记。
当然,时间一长,这根本骗不到老师,只能骗一骗来转悠的年级主任。
前提是年级主任不到班级里面来转转。
一转就废。
作为艺术生,向迩上课睡觉很少有老师管,更何况管了还睡,所以老师刚开始说了几遍之后就不再说了。
那时候很好,课堂上,向迩打瞌睡或是睡觉,时瑜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看他,不用担心被发现。
发现了也可以找借口说自己想让他认真听课。
不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
“向同学,老师盯着你看好久了。”
“向同学,你已经睡了两节课了。”
“向同学,你睡吧,我给你关个窗户,外面下雨了。”
“…………”
那时候小心翼翼的心思,似乎只有在对方脑袋不清醒的时候,才敢大胆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