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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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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那帮留学生常常找她聚会,在时代广场的夜店玩到凌晨。

全景窗外一片霓虹闪烁,帝国大厦耸立其间。

今晚有乐队演出,年轻人挤在偌大舞池里欢呼跃动,与炫目镭射灯一同呼吸。

盛栀夏待在后方散座刷手机,往摄影图库传照片。

几个朋友跳累了过来歇着,想拉她一起玩,她只是陪他们聊几句,没有兴趣挤进舞池蹦迪。

倒是想喝酒,但未满二十一根本买不了,只能进来当气氛组,一晚上被查四五次ID。

安保人员说亚洲女孩的年龄是个谜,她无奈地说自己真的成年了,对方查了证件才真的放过她。

同行的两个男生蹦迪回来了,正好和安保人员擦肩而过。

两人猜到她又被“盯”上了,带着欢畅气息围坐在她旁边,建议道:“下次你来画个烟熏妆,那帮人绝对不来查你。”

盛栀夏正给陆哲淮发消息,闻言淡笑:“那倒不必。”

男生瞟一眼她手机屏幕,突然问:“诶,你有男朋友吗?”

盛栀夏发完消息,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转过脸去平静看着他:“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对方还没吱声,另一个男生突然跳出来:“他想追你!”

“你去死!”对方欲盖弥彰地捶他一拳,立刻转头解释,“没有啊没有,我就问问!”

“你个怂比。”另一个男生怼他,一面好声好气地跟盛栀夏搭话,“诶,跟我们说说呗,之前送你来学校的那个,应该是你哥吧?”

——“是她男朋友。”

身后一道沉磁嗓音。

两个男生一同愣住,盛栀夏坦然回头,陆哲淮穿了一件宽松款的黑色薄毛衣,跟她身上这件白色的是同款。

她疑惑:“你不是说还在路上吗?”

“再晚来一分钟,我就成你哥了。”陆哲淮面无表情扫一眼她身边的人,两秒后淡淡收回视线,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走了。”

盛栀夏抿着嘴角偷笑一下,拎上链条包跟着他走。

经过舞池,陆哲淮紧紧揽着她的肩,一路护着她离开喧闹场。

嘈杂乐声被甩在身后,逐渐消失,二人相互依偎着行走在街边,陷入一片光影斑驳的繁华。

人们各自谈笑着,与陌生人擦肩而过,广场上高低相间的广告屏一刻不息地跳动。

画面逐帧掠过,某一瞬的记忆未曾留住,下一秒它就已经变化,看久了让人觉得茫然。

盛栀夏此刻也陷入某种放空的状态,但回想起他的严肃语气,忽然又想笑,故意压低声线模仿他:“是她男朋友——”

陆哲淮放慢步伐,揽她肩膀的手抬起来,在她脸上掐一下:“不然是你哥?”

盛栀夏在他怀里眯起眼睛笑:“是我哥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陆哲淮拿她没辙,浅笑着一手搭回她肩上,掌心压着的布料只有薄薄一层。

出门之前让她多穿一件,但她愣是不听,里面又只有一件吊带。

“冷不冷?”陆哲淮问。

“不冷。”她如实答,“里面特别热。”

话是这么说,室外温度却是另一回事。

秋季每天都在降温,陆哲淮会在车里备一件干净的外套,让她随时都能穿。

“不穿,我好热。”她将外套放回座椅中间,直接脱了身上这件毛衣。

衣料自下而上堆在一起,顺着她的手臂褪下,蕴着一份微烫体温。

披散的长发被动作带动着扬起又垂落,发梢之间散逸轻盈暖香。

里面那件吊带是紧身款,方才她脱衣服时,一丝小绒毛浮在半空,飘了几秒落在吊带上缘,随着一小片暗影融入细腻雪山。

陆哲淮扶着方向盘温沉看她片刻,启动车子时收回视线。

她和之前相比,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女孩在二十岁之前,身体与想法上的变化总是微妙的,唯有朝夕相处才能体会到这一过程。

上了大学之后,她开始尝试一些成熟的风格,比如将长发烫卷一些,将眼线画得微微上扬,又比如在聚会时穿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其实变化的不止是外在,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新东西,不限于专业课程与股票基金。

她一边保持对摄影的热情,一边在学校里参加一些与金融相关的社团,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在交流中学会了不一样的语言。

有时候陆哲淮提前去接她,等在学校附近某条街上。街道两旁的复古建筑缀着几片深色校标旗帜,染着余晖随风飘动。

她与几位异国同学谈笑着走在路上,偶尔注意不到他的车,走过一大段路才想起跟同学道别,匆匆回头向他跑来,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陆哲淮也不恼,只是调侃一句:“看不见我了?”

她带着歉意笑一笑,凑过去亲他一下,又在他脸上留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与此同时,盛栀夏的拖延症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被她改掉。

她什么都想做好,无论大事小事。

先前她拿了驾照但很少开车上路,也懒得加以练习,现在却很执着地想要将车技练好。

于是几天之后,陆哲淮找了一个靠近海滩的空旷地陪她练车。

盛栀夏学东西很快,陆哲淮坐在副驾驶简单引导几句,她自己琢磨一会儿就能慢慢掌握。

从下午开始练,直到太阳落山,她已经驾轻就熟。

车子停在海滩附近一条幽静小路上,周围两排独栋住宅。

盛栀夏望着天边晚霞,拿上单反打开车门,陆哲淮也跟着下车。

往前走,她听见海浪声,看见悬于海面的灼热落日。

踏上沙滩的一瞬间,她想起去年,想起淞杳岛上已成过往的夏天。

微风绕过指尖,过去的轮廓逐渐模糊,好像事事都在变。

半个月前第一代Airpods推出,曾经随处可见的有线耳机开始面临淘汰,像很久之前,胶片时代的褪色也是从一个征兆开始,最后彻底更迭。

盛栀夏调整相机参数,开启录像模式,转身对着他:“陆哲淮,看这儿。”

清风蕴着潮湿气息,将陆哲淮的衬衣吹起几道皱褶。

他双手插兜,步伐不紧不慢,看向她时眉眼温柔,染着余晖暖意。

盛栀夏满意这个角度,于是又把身子转回去,背对着他提步往前走,相机举起来。

两人都在取景框里,背景是橘色天空,与远处一排浅色建筑。

“今天是二零一六年——”她对着镜头,有头没尾地说了句。

知道她停顿的意思,陆哲淮很顺畅地补充:“九月二十五号。”

盛栀夏喜欢这份默契,不觉间嘴角浮起清甜笑意,接着说:“今天是你遇见我的第——”

“第一千零九十天。”陆哲淮很快应声。

盛栀夏估算一下,回头问他:“这么久吗?”

“四舍五入。”他温沉道。

四舍五入怎么还有零头。

不过她心情不错,也不想过多猜测他奇怪的算法。

盛栀夏停下脚步等他一会儿,直到二人并行时,她才问:“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想对你说——”陆哲淮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有些话难以言说。

盛栀夏没有等到下文,但也没有刻意追问,反而笑对镜头轻松道:“没想到陆先生思维卡顿了,既然这样的话,让我对他说一些吧。”

“盛栀夏想对陆哲淮说,让他少一些心事,不要这么老成,如果真的很累的话,不要把事情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我抱抱他。”

“其实我没有失眠症,一开始是骗他的,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更加了解他。”

“波士顿那家法餐很好吃,港口的风很舒服。他编的小游戏虽然很难通关,但最后的烟花很漂亮。”

“还有,感谢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帮助了一个有点幼稚,还有些无措的我。”

“我很喜欢他。”

一阵风起,拂过陆哲淮凝于眉眼间的微沉心绪。

盛栀夏最后看一眼显示屏里的他,停止录像。

画面定格那一刻,其实她的眼眸暗了一瞬,但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依旧带了些温柔笑意。

“我准备申请学生宿舍了。”她说。

陆哲淮轻缓止步,在微风起落中垂眸望着她。

手臂血管旁的疤痕明明早已愈合,此时却隐隐作痛。

他无言许久,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是沉声答应她:“好。”

海浪声悠长远阔,几只飞鸟掠过海面自由远去,消失在日落尽头。

-

又一个周末,盛栀夏照常在工作室忙活。

中途到办公室递交整理好的相片,路过走廊听见两个年轻人说——

“梁老师又不吃饭吗?”

“他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水都不喝。”

“这怎么行,我去叫他。”

“小心挨他骂!”

盛栀夏原本不在意,毕竟这大叔就是我行我素。

直到整层办公区响起那位年轻人的惊叫,她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梁寻知不知何时晕倒在暗房里,配好的显影液洒了一地。

周原连忙开车将他送到最近的医院,盛栀夏也镇定地跟上。

一路加速行驶到达医院,周原陪同护士将梁寻知送进急诊病房。

盛栀夏帮忙登记一些必要手续,暂时顾不上那边。

当她一切办妥,小跑着穿过走廊进入病房时,梁寻知已经醒了,手臂插着输液管。

周原在一旁劝他抽血做检查,但梁寻知愣是不肯。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梁寻知瞪他一眼。

周原叉着腰一脸为难:“老师,您不做个检查怎么知道哪里有问题?”

“我哪儿有问题?我好得很!”梁寻知莫名发起了脾气,一转头看见盛栀夏,面容稍微和缓,对她摆摆手,“去去去,给我买份千层酥!”

盛栀夏心情复杂地站在门边,看向周原:“附近哪有卖中式糕点的地方?”

周原沉着脸烦躁片刻,被梁寻知的倔脾气惹得进退两难。

但最后仍是妥协,叹了口气温和回应她:“我知道有一家店,一起去吧。”

...

离开医院时,余晖已经洒落。

周原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对她说:“可惜你来得晚,没有看到悬日。不过明年夏天就有机会了。”

盛栀夏望着窗外,心不在焉道:“那就明年再看吧。”

车内无言片刻,周原说:“对了,梁老师让我交代你一个任务,关于《图兰朵》的剧场拍摄。”

盛栀夏慢半拍反应过来,疑惑地转头看他。

周原淡然解释:“那边后续要编写一部重要的访谈录,需要一些照片,还有一张风格匹配的封面。演出团原本请求梁老师帮他们拍,但他现在这个情况,后天实在去不了。”

盛栀夏思衬片刻,心有疑虑:“梁老师确定要我去?”

周原笑了笑:“你很优秀,我看过你的作品。”

盛栀夏垂眸低语:“一般吧,梁老师一直怼我来着。”

“他说话不好听,大家都习惯了。”周原说,“但你是他唯一的学生,说明他很认可你。”

盛栀夏靠着椅背,没再说什么。

...

第二天,她提前跟学院那边请好假,订一张飞往旧金山的机票。

陆哲淮原本说要陪她去,但同一时间段里,他要赶去另一个州参与庭审。

去年那件虐待案终于有了进展,但结果不是定罪,而是达成和解。

Jacob被保释之后,陆哲淮参与了前期调查环节,但后期都是Jacob的父亲在处理。

对方一直在争取为Jacob摆脱罪责,与其他几个施虐者的私下做法别无二致。

事到如今,“和解”成了一个必然结果,陆哲淮难以插手,只能够尽他所能,请最好的律师帮那名服务生获得更高的赔偿金。

因此陆哲淮和那位外国姨父的关系闹得有点僵,秦芸也夹在中间两边难做,只能尽量避免在妹妹面前提起自己儿子。

“那我自己去吧,住一晚隔天就回。”盛栀夏说。

她拿着相机,坐在阳台的沙发椅上翻看旧照,月光洒落指间。

陆哲淮向后倚着围栏,在浅浅呼出的烟雾中垂眸看她,静默不语。

盛栀夏翻到一张在鼓楼前拍的照片,画面中是他的背影,还有不经意间入镜的卡通气球。

“陆哲淮,时间过得好快。”她说,“等我二十六,你就三十了。”

陆哲淮不知在想什么,掐了烟从容走过来,拿起沙发边上搭着的外套为她披上。

“那算起来,得等上七年。”

盛栀夏想了想,今年也不剩几个月了,一条时间线掐头去尾往前延伸,的确是七年。

七年说着挺长,只是不知过起来,究竟要多久。

-

这一次航程偏短,下午飞机落地,整个人没有感到疲惫。

旧金山天气不错,就是气温略低,陆哲淮让她带了一件厚外套,此时恰到好处派上用场。

演出团那边还算贴心,派了一个懂中文的新加坡人来接她,还为她安排好了酒店。

她在房间里歇了会儿,给陆哲淮发条消息,说自己到了,而后小心翼翼放好装着镜头的行李箱,拿上衣服先去洗个澡。

中途不小心撞到桌角,一个杯子猝不及防砸碎在地。

盛栀夏不知为何呆立许久,隔了几分钟才俯身去捡。

其中一块碎片尤其锋利,她一拿起来就被刮伤手指。

但没有流血,也不疼,她便没有去管。

...

陆哲淮这边没有出现插曲,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像走了个形式,最终结果依旧是那样。

在那名服务生哭着对陆哲淮说谢谢时,Jacob一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所谓对与错、黑与白,似乎在人情世故面前必须颠倒。

陆哲淮很早就适应这个规则,如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处。

他订了最早的航班飞往旧金山,算了算时间,应该正好赶上演出结束。

另一边渐渐入夜,大型歌剧院内座无虚席。

演出庄重进行着,中途发现变焦镜头效果一般,于是盛栀夏举着定焦镜头,在剧院台阶各个专属拍摄位来回移动,拍摄不同角度的照片。

这场歌剧华美隆重,如果不是梁寻知让她来一趟,她必然错过如此震撼的现场。

直到最终谢幕,盛栀夏还沉浸在那种余音绕梁的惊艳中。

台下掌声雷动,她站在大型台阶中央,在满堂彩中按下快门,为最后一幕拍下照片。

然而定格瞬间,掌声中似乎混进了一道刺耳声响,来自远处。

众人先后惊滞,空气有一瞬的死寂。

下一秒,同样的声响连二连三炸起,撞破死寂。

是枪声。

盛栀夏心跳漏拍,整个歌剧院瞬间沸腾,尖叫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仿佛巨大牢笼将人彻底围困。

人们猛烈相撞,唯一的念头只有逃跑,但正门几个出口全被堵得水泄不通。

她的耳膜阵阵发疼,一时间方向感尽失,差点被一群人撞倒在地。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密密麻麻的枪声越来越近,有几个瞬间,人群的高呼声再次炸起,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剧院内正在经历一场地震,而剧院之外,已是难以想象的混乱与惶恐。

特警迅速赶到,有几个持枪者被控制住,但场面依旧杂乱,地上无数片暗红触目惊心。

陆哲淮没有打通她的电话,心急如焚。

出租车司机在被警察拦下来之前想要掉头,而陆哲淮此刻推门而出,逆着人群疏散的方向,朝夜色尽头狂奔。

“嘿!回来!”司机在身后拼命大吼,“你会死的!”

陆哲淮置若罔闻。

不远处拉好的警戒线已被人群疯狂踩断,不停有人尖叫着撞到他的肩膀。

几个特警在慌忙之中注意到他,立刻冲上前将他拦住:“请马上离开这儿!”

陆哲淮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所及,是歌剧院门前散布着伤亡者的巨大台阶。

耳边嗡嗡作响,陆哲淮已经失去理智,一把将特警推开,却又被狠狠拦住:“你想死吗?!”

陆哲淮猛地情绪上涌,心口仿佛被刀割裂,一声怒吼冲破胸腔:“她还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ps:剧情需要,枪击案在现实无原型,勿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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