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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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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之后,每个人的轨迹各不相同,但丢的东西都一样。

那份寻物启事藏在眼里,眨眼时某一瞬的混浊总能告诉别人,丢失已久的物品是“时间”,以及过往承载的一切。

可惜她此时看不见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那双眼睛,也不知道他的失物是否仅此一件。

盛栀夏平静如常,口吻依旧陌生:“嗯,那我知道了,我会让人转交给你。”

说完挂断电话,耳边没有呼吸声,属于他的沉郁也不再萦绕。

另一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月光落至数十层高的窗台,照亮烟草末端的明灭不定,也照亮他锁骨边缘一道伤疤。

这么些年过去,她未曾知晓,那是一道穿衬衫时会被衣襟遮住,旁人无法看见的伤。

-

回国之后原本应该跟亲友说一声,但她目前陷在一个不太好的状态里,不想让亲友担心,于是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而最近打的几个视频电话,都是为了联系自己的心理医生Bandile。

睡前,她窝在沙发椅上打开笔记本,按时连上视频。

那边的界面转了几个圈圈才冒出一个脑袋:“嘿,大摄影师,你还好吗?”

盛栀夏淡淡一笑:“不太好。”

Bandile稍显遗憾地耸耸肩:“好吧,那你最近感觉怎样?”

“失眠,偶尔心跳很快。”她说。

“你太焦虑了。”Bandile问,“最近有没有运动?”

“嗯。”

“我猜,你一定是睡不着无所事事,所以强行让自己运动。”Bandile一针见血,“上帝派我来告诉你,你这样会猝死的。”

盛栀夏顿了顿:“我知道。”

Bandile耐心开导:“既然知道,就不能再那样做。你可以出去走走,或是看一些感兴趣的电影,对别的事物形成新的印象,借此驱逐你脑海中的......那个画面。”

“我试过了。”盛栀夏垂眸说,“但是一闭上眼,那种血一样的颜色就会围着我转。”

“我没有办法忘记。”

“好吧,那你听我说——”

突然间,界面一团漆黑。

一秒、两秒、三秒......

“噢,抱歉。”界面又亮起来,Bandile从桌边拿过一个东西,“幸好我准备了小台灯。”

“好的,我要说的是——”

半明不暗的界面开始卡顿,一动不动。

果然,停电和断网,南非两大标配。

盛栀夏无奈但又习以为常。

笔记本合上,两分钟后手机收到Bandile的信息。

他给她介绍了一位新的心理医生,是他大学期间认识的留学生朋友,目前在京市工作,并建议她去找他。

[谢了。]她回复。

准备睡时,又有人给她发消息。

一看是简一舟。

[你又往账户打钱了???]那边郑重其事地问。

她不明所以:[?]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把自己的身家往里搭]

[队里还没缺钱缺到要你接二连三自掏腰包的程度]

盛栀夏的确想过再打一笔钱进去,但目前没有行动。

她果断点了几下键盘,发送:[我真没有]

简一舟依旧怀疑:[真不是你?别忽悠我,对面可是个人账户]

这么一说,盛栀夏也跟着起疑:[你把汇款信息发我看看]

那边很快截了个图过来。

果然是个人账户,进账金额足够队里囤下整年的医疗救治资源。

盛栀夏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心里有个猜想把她往某个方向带。

她联想到的,只有他的行事风格——

游刃有余,一声不响。

和离开时一样。

-

盛栀夏依旧失眠,连着两天。

身体时轻时沉,回荡一丝空洞迷茫。

感官逐渐滞后,声音与光线不再被捕捉,只能从掌心穿过,无法为记忆留痕。

她尝试看书,但静不下心,意识里的光圈越缩越小,难以聚焦。

后半夜实在难受,心跳快到耳膜也跟着震,只好戴上耳机听点舒缓的纯音乐,强迫自己睡一两个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起来跑步,转移注意力。

新的一周开始,周原已经赶回纽约,盛栀夏简单收拾一下便开车到工作室。

今天大太阳,商务写字楼的玻璃倒映日光,细看晃人眼睛。

工作室在大厦中段,盛栀夏不急不缓走进电梯,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依旧惹得旁人多看两眼。

直到走出金属盒,那些视线才要舍不舍地离她远去。

今天不想穿高跟鞋,换了双平底鞋,走路时存在感颇低,旁人不回头就无法觉察她。

于是她很碰巧地,听见几个实习生借着分咖啡的空当聊起她——

“栀夏姐回国了?”

“她好像好久没拍照了,大半年了都。”

“她的作品不是能拍好多钱么?也没啥要愁的。”

“飘了吧,我要是年纪轻轻就得普利策奖,高低得飘个两三年,哪儿还能静下心摄影。”

“瞎说什么,也就你会那样了,一天天的别瞎揣测别人。”

其中一人转过身,视线一晃看见盛栀夏走近,立刻慌张起来提高音量:“栀夏姐!早啊!”

另外几人猛地回过头来,尴尬又镇定:“那个,早啊栀夏姐!”

“早。”盛栀夏淡然与他们擦肩而过,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径直往办公室走。

周原没有给她留下太多麻烦事,目前只需处理一些与剧本委托相关的文件。

书案上一堆纸质稿,她打开电脑也是白底黑字,看得有些眼花。

几个月前接触的还是广袤草原上的生灵,这下忽然回归城市里的枯燥生活,有点难以适应。

的确没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地,好像找回了十八九岁时在曼哈顿的感觉。

昨晚几乎没睡,现在对着电脑眼皮发沉,眉间那一片也越来越痛。

她想喝水,但杯子空了,于是起身往饮水机的方向走。

但不知怎么的,明明它就在墙角,却离她越来越远,好像她走了几步都是白走。

片刻,视线变得难以对焦。

下一秒,耳边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栀夏姐,这个合同——”一个女生推开玻璃门,抬眼时眸光一震。

-

盛栀夏又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她有些记不清了,这几年她常被送往医院,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痛,没有长久安稳的时候。

大一去肯尼亚实践之前,提前打了好几针疫苗,以为不会发生什么事,没想到第一晚就开始不适应,吃什么吐什么,最后站都站不起来,导师和几名同学急忙带她到市区最好的医院,静养三天才勉强吃得下流食。

身体恢复之后开始分组做实地纪录,同行的一位同学一时忘了禁忌,在集市里举起相机,被当地一个男人一拳挥过来。

盛栀夏眼疾手快护住了那位同学,可自己的手臂却被男人击伤,差点落到打石膏的下场。

后来又受过更严重的伤,她的疼痛底线一次又一次降低。

简一舟调侃过她,说她的理念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只要子.弹没有穿过心脏和大脑,就不算什么。

如今她自己想想,好像也是吧。

渐渐地,隐约听见低语声,离她半远不近——

“还没醒呢。”

...

“我哪儿知道?”

盛栀夏躺在病床上缓缓睁眼,带着一丝疲惫半冷不热地问:“叔,您跟谁打电话?”

“哎!吓我一跳。”梁寻知立刻回头,手机做贼心虚一般揣回裤兜,人站在床尾轻斥,“你啊你,说晕倒就晕倒,没有一天让人省心!”

盛栀夏看见自己手上插着输液管,无奈闭了闭眼,坚持着:“所以您跟谁打电话?”

梁寻知仿佛没听见,开始转移话题:“饿了吧?我给你带碗粥上来。”

“叔。”盛栀夏一记凛然目光刺过去,质问道,“预知失主的电话号码,是您的特异功能?”

梁寻知又装未闻,自顾自走出病房:“哎哟不早了,得抓紧,待会儿粥卖完了你就吃不成了。”

盛栀夏看着病房门开了又关,呼吸沉进胸腔堵成一团,索性翻了个身开始睡觉,扯起被子盖住整张脸,隔绝窗外阳光。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夕阳已经沉落。

不远处的小桌上摆了一碗打包好的粥,估计已经凉了。

而那碗粥附近,还有一份零食样的东西。

她看清了,是一盒榛果巧克力,牌子很熟悉。

当年在波士顿那家酒吧前,某人因为航班延误迟到,最后用来哄她的东西就是这盒巧克力。

有些人明明已经淡出生活,不再有任何交集,但现实总是喜欢把彼此吊着,无法彻底理清。

盛栀夏莫名心沉,坐起来扯掉输液管,拿起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但那边没有接。

于是她压着情绪点开信息界面,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我从来都不爱吃甜。]

...

病房外的非禁烟区,无人的楼梯转角。

陆哲淮一身衬衣黑裤倚在通风窗旁,垂眸看着这行字。

一分一秒,指间烟灰掉落,混入地面尘埃,黯淡如他眼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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