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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原来魂萦从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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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安玉淙很久都没有说话。

时珣完全没有自己父母的记忆,他知道,其实这时候,安玉淙受到的影响比他大多了。

有些愧疚在时光里烂掉,总比在阳光下,将腐烂的过去刨出来强。

时珣追着他到了小桃源,安玉淙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道:“我没事。”

他长期以来对于释玺对楚绥的那种爱,都感到恶心,或者说他对释玺整个人都感到恶心。如今这份重担说出来,他反倒轻松了不少。

见时珣还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安玉淙就知道,他连在弑神阵里看的那些东西都系在里面了。

他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该自责也已经自责过了,该难过也难过过了,现在把自己的那些猜测和想法都说出来,反而轻松了。”

时珣点点头,最后拥抱了他一下,然后道:“好,你没事就好。”

就连安玉淙都觉得他有些过于担心了。

不过时珣还是道:“我今天在师尊你旁边打地铺睡吧,不在你身边,我睡不着。”

安玉淙叹道:“你进来。”

他似乎有别的打算,时珣跟着他进到卧房,安玉淙坐到榻上,垂眸道:“我这百年里,其实也想明白了,楚长老封印你记忆的方法,不过就是和她将记忆存放在我这里一样罢了。她大概慌乱中取出了你的所有记忆,存在了什么地方,于是我就去找了。至于原因,大概是不想你被仇恨往事所累,蹉跎一生。……如今释玺已经被囚,这种顾虑也没有必要了,你若是想要回自己的记忆,跟我说一声就好。”

时珣道:“……好,那……我要回去。”

他跪在安玉淙身边,将额头抵在他腿上,安玉淙自手中化出一颗纯白色的灵力球,接着将其揉入了时珣脑中。

那其实是一段不甚痛苦的回忆。

或者说,明朗,而温暖。

从前他的父母,在他的记忆里就是两个人形的空白,安玉淙说什么,他就往里面填什么。就像两块冰冷的灵牌或者墓碑,他不记得,自然无喜无忧。

可等到回忆真实地展开在他面前,他父母和安玉淙的结局又血淋淋地摆在他眼前,那种温暖的记忆也反倒成了刀刃,狠狠捅向他。

或者说这把刀很久以前就已经捅向了安玉淙,只不过现在掉了个,终于轮到时珣了。

他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安玉淙的时候,安玉淙也不过就是孩童模样,总是沉默寡言,看见谁也不说话。

他母亲总是怂恿着安玉淙去抱他,或者让安玉淙带他出去玩。

安玉淙很少笑,即使带他出去玩,也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

也许是因为小孩子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人,时珣见他总是不笑,就总是费劲地想要逗他笑。

可是每一次时珣觉得他就要成功了,安玉淙又走了,然后就是好久都不回来。

小孩子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时珣只记得那个时候,吃了很多很多顿饭,他父亲给他量了好多好多次身高,他母亲给他扎了好多好多次辫子,他身上的衣裳小了又小。

就是这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安玉淙一面。

他的母亲每次见到安玉淙都叹气,低声问他很多很多事情,安玉淙却只是摇头。

小时候他父亲总说安玉淙身上有一股怎么也无法忽略的血腥味,每次安玉淙走近时珣,都会有些介意。

或许就是有一次他父亲将安玉淙赶到一边去吃甜点的时候,他着急了。

他说:“哥哥。”

时珣说话晚,那年他两岁,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安玉淙愣了愣,接着笑了。

那笑好像冰雪初融,清泉流响,但那时候的时珣并没有这种概念,他只觉得高兴。

那时候他父亲把他抱起来,蹙眉道:“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他又说:“哥哥。”

他父亲骂了一句:“白眼狼。”接着就出去找他母亲了。

安玉淙抱着他,笑道:“你叫我什么?”

时珣这回说得更大声:“哥哥!”

这时候楚绥匆匆地进来了,她笑着道:“什么?哥哥居然比亲爹亲娘还亲?我看看?”

安玉淙教他道:“说,娘。”

时珣乖乖地道:“娘……”

楚绥笑得嘴都合不拢,她从安玉淙手中接过时珣,又道:“不,先跟我说,爹。来,爹——”

时珣又乖乖地道:“爹……”

这回时煦臣笑了。

他应道:“欸。”

时珣看着安玉淙,泪流满面。

安玉淙用手帕给他拭去眼泪,时珣站起身来紧紧拥抱住了他,哽咽道:“玉淙……”

静谧的玉茗花香像是神龛中燃烧的香线,流云缭绕般绵密轻柔,时珣却不知怎的,唯恐这香线很快燃尽,便偏头吻上了安玉淙的嘴唇。

或许他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这样,安玉淙愣了一瞬,接着便偏过了头。

时珣道:“我爱你,安玉淙,我爱你。”

这是时珣第一次直呼安玉淙全名。

安玉淙错愕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时珣又道:“安玉淙,我们成亲吧。”

安玉淙呼吸一滞。

他曾经为着时珣喝过很多次酒。浓烈的酒精总是能麻痹妄念,只要不知今夕何夕,就能够忘记故人许久未见。

可山水辽阔,天地空旷,正如思念避无可避。

某一日,也许是雨夜,也许是雨后初晴,安玉淙自酩汀大醉中醒来,身下正倚着一株硕大的桃花树。

树下一条小溪汩汩流淌,正好掩住安玉淙的满面泪痕。

那时也许是溪水送来了思念,也许是桃花勾起了思念。也许意象无辜,只是为人心顶罪。

此时安玉淙看着时珣的眼睛,半晌他才道:“你为着这一个成亲熬了我许久,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一厢情愿?”

时珣道:“我一开始,确实觉得我是一厢情愿。”

“师尊。”他道,“事已至此,不妨我们将那些过去都互相隐瞒的事情都摊出来说说——我瞒着你的事情并不多,算来算去,无非就是自十五岁后一直喜欢着你。”

他顿了一下,然后道:“还有,就是在你有孕的时候偷偷回去了。”

这件事情安玉淙早就猜到了。

时珣的眼睛有点发红,他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真的,我……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明明在那种时候……”

安玉淙摇摇头,道:“我也有错,这件事情,我们两个谁都逃不开。”

或许是这件事情实在太痛以至于回忆都开始淡漠,安玉淙带过这件事情,道:“我隐瞒过你的事情,太多了,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过去的记忆,你在弑神阵中也看得七七八八了,里面缺失的、属于你自己的记忆我也还给你了,算是之前隐瞒你的补偿。”安玉淙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瞒了你很多年。”

时珣道:“……什么?”

安玉淙道:“你是对的,你确实不是一厢情愿……而且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厢情愿。”

时珣愣了一瞬,道:“……从一开始?”

从他们结契的时候开始,时珣就不可能是一厢情愿。

而现在,安玉淙逃避了这一百年,也终于看清了。他从时珣那一个眼神开始,就开始思考时珣的情感了。

而爱,就像他抑制自己的汛期一样,越埋越深,越积越多,最后他汛期迷乱和时珣结契,不过是命运早已预示过的雪崩罢了。

把持着门的人总会比找门的人更加崩溃,而安玉淙最终决定将门打开,也只是因为他迷茫许久,才在楚绥一段早已存放在他手中的记忆里找到钥匙。

他害怕时珣变成安子宋那样。

不,或者更糟,直接随他而去。

时珣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然后他扇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痛才真正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猛地站起来,剧烈喘息着,在屋中踱了好几圈,才终于走回安玉淙床前,道:“……所以,师尊,你是答应了?”

安玉淙道:“不是要成亲?向神君求亲应该先去找神使向我提亲下聘,你先准备聘礼去吧。”

时珣惊喜道:“原来神君成亲是有规制的!那既然神使算是师尊的高堂,那我明日便去下聘讨教!”

呵,神君成亲自然没有规制,安玉淙瞎编的。

不过都要成亲了,管他呢,高兴就好。

第二天倒霉的自然是神使,他刚刚重获自由,天界这些年的事情都还没了解,刚去神碑山打算打坐调休,就被径直入山的魔君大人扰了清净。

时珣恭恭敬敬地向他递了聘书和礼书,并道:“我此行是来向南山神润荒神君安玉淙提亲,这是我备下的聘礼礼单,东西已经开始往采芑殿搬了,还请神使准许。”

神使几万年都没这么莫名其妙过,礼书他不感兴趣,不过聘书他还是接过去,细细地看了看。

写得倒是诚恳,神使看过,道:“你和润荒结契了吗?”

时珣道:“结了。”

“既已结契,其实也没必要弄这些东西了。”神使将聘书还给他,道:“不过,你们既然乐意办,就办吧,这聘书不必给我,你直接去给了润荒就是,我也不算润荒的长辈。神君辈分乃是天界至尊,我不过是个守碑的。”

时珣马上明白过来安玉淙是在逗他玩。

他心中哭笑不得,忙向神使行礼赔了罪,才下山御剑回了采芑殿。

此时安玉淙书房门门口已经堆了成山的箱子,砚香咋着舌听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念着统计的单子。

一群魔族来的侍从里里外外地搬东西,院子里乱得没处落脚,时珣知道安玉淙必然不在此处,就去了他的寝殿找人。

孰料他还没进去,远远地就听见院里传来喧嚷的笑声。

似乎是熟识的人都聚到安玉淙屋里了,时珣走进去,见安玉淙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南毂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披就要搭到他肩上,朱雀则是抓着一顶金冠跃跃欲试。

虎至好像对这种神君换装游戏很感兴趣,他只是苦于自己没有什么像样的衣裳,就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捯饬安玉淙。

姜煜也在,他看着被迫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的师尊哈哈大笑,甚至还贡献了一套他自己以后娶亲打算用的崭新金冠让他师尊试试。

尚京汶和纹缬则在一边研究婚礼要请什么人,在哪里办,或者怎么办。

安玉淙明显面色不悦,可谁都知道他没真的生气,于是反倒闹得更欢。

众人见时珣进来,更是笑,将他推到安玉淙面前,连着他一起祸害。

安玉淙道:“你真的去找神使了?”

时珣点头。

安玉淙就笑。众人见安玉淙笑了,就起哄着,问时珣又使了什么魔咒让他笑。

安玉淙便道:“他去找神使向我提亲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朱雀笑着问道:“什么?神使是什么反应???”

“神使可能几万年没这么无语过了吧。”时珣笑道,“我还蒙头蒙脑地去扰他清修。”

“算了,当通知他老小孩一趟也行。”朱雀道,“毕竟被安子宋关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估计也喜欢热闹。”

“自天地开荒之日起,就没有过神君的婚礼。”虎至啧啧道,“这热闹让我赶上了,感谢润荒神君啊!”

“感谢什么神君,你得先感谢时珣。”姜煜道,“成亲这事不可能是师尊想的,我赌绝对是时珣先提的。”

“是我提的。”时珣简直笑得春风满面,“不过还得师尊答应。”

说着,他将被神使退回的聘书和礼书交给安玉淙,道:“润荒神君,我此次是来求娶我师尊安玉淙的,这是聘书和礼书,请您看看吧。”

安玉淙接过去,看了看,道:“不错,准了。”

院中又是一阵起哄声。

不过南毂却道:“欸,我听说民间成亲,新人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要到办礼入洞房那天才能见。”

朱雀马上附和道:“对!是有这个习俗。”

于是几人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又将时珣推了出去,让他自己去清点聘礼,并要求他在成亲之前不许再见安玉淙。

这简直是让时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婚礼时间暂定的半月之后,也就是说,中间这段时间,他都不能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安玉淙。

时珣懊恼又高兴,他离开安玉淙寝殿的路上一步三回头,直到最后不长眼睛撞上一个人,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歉。

孰料,当他看清来人,先是愕然,接着就马上反应过来,道:“是……邵白吗?”

那张脸和他母亲简直一模一样,时珣都恍惚了一阵,这时候邵白道:“神君在殿里吗?”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勉强算有些和蔼,时珣点头道:“在的。”

她道了谢,然后道:“祝时公子和神君百年好合。”

时珣怔道:“谢、谢谢。”

她向时珣行了一礼,接着往安玉淙寝殿的方向去了。

时珣下意识阻止道:“师尊殿里有很多人!……朱雀和苍龙将军也在。”

“我知道。”邵白平静地道,“没关系。”

她离开了。

时珣心中纠结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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