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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梦醒丹穴魂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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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绥走后,小安玉淙一个人在神碑下呆了两年。

几个侍从会给他穿衣吃饭,但是这里没有床,安玉淙晚上只能躺在那块巨石上,数着星星入睡。

时珣坐在他身边,常常是一言不发,看着安玉淙慢慢长大。

掉进这个幻境,时珣倒是很满意。他不管幻境尽头是死亡还是迷失,只要能见到安玉淙,那就是好的。

两年里他一直守在安玉淙身边,也并不觉得无聊。楚绥偶尔会来看安玉淙,就是逗逗他,毕竟安玉淙长得实在好看,粉雕玉琢的,谁看了都喜欢。若非神碑山有禁令,好多仙君也想过来逗安玉淙玩。

神碑山的侍从一职成了香饽饽,好多仙君借了关系偷偷进来,只为了抱抱小神君。

安玉淙一岁就会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奶声奶气的,时珣真的很想很想抱他,但是他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一缕游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等到安玉淙满了两岁,就被送进了释玺殿中教导。

这里的事情时珣是知道的。

洁白得宛如一张白纸的安玉淙被送进这里,安子宋没有给他配哪怕一个侍从,只是批了一处荒凉的院落让他住着,也不教他修行,让他自生自灭。

一开始的时候,殿中还有人因为安玉淙小神君的身份讨好他,给他食物和书籍,但是时间长了,当众人发现释玺神君有意打压这位小神君时,来讨好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送到安玉淙殿中的吃食,从一天三顿,到一天两顿,到一天一顿,再到一顿也没有,逼得安玉淙只能自己出去找食物。

时珣跟在他身后,看着安玉淙四处碰壁、四处受辱,弄得遍体鳞伤,这样才因为旁人的怜悯得到了一块馒头,满意地揣进怀里,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屋中。

屋中是阴冷的,被褥很破,时珣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一块馒头,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他早些出生,如果是他比安玉淙大九岁而不是安玉淙比他大九岁,是不是一切就会有些不一样?

时珣守在他身边,漫漫长夜,却不能跟他说一句话,给他哪怕一丝温暖,仿佛如今死的是时珣,他的灵魂走马灯一般地飘进了爱人的一生。

安玉淙晚上经常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饿极了的时候,就会偷偷下床,溜出去找吃的。

晚上的时候,厨房是没有人的,安玉淙经常能拿到很多的足够吃七八天的食物,但是这样做久了,厨房里就有人发现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安玉淙饿得受不了了去找吃的的时候,被厨房里守着的侍从抓住,打了一顿。

这不是安玉淙第一次挨打,但他却死死护着怀里的食物,等到侍从打完,以为安玉淙已经昏过去了,安玉淙才抱着食物爬起来,说了一声“对不起”,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

他满头满脸全是血,时珣心痛得浑身都抖,那侍从打他的时候他几次都想将那人扯开暴揍一顿,但他却根本触不到任何一个人。

安玉淙抱着食物往外走的时候,时珣跟过去。安玉淙的血流了一路,因为他没有合适的鞋,所以赤着脚走在路上的时候,反而在脚上硌出了更多血泡。

时珣只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他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哽咽着唤道:“师尊,我好没用。”

小小的安玉淙身影走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时珣跟上去的时候,安玉淙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

他额头上的血口没人处理,一边吃一边哒哒地往下流血。安玉淙浑然不觉,好像根本不痛一样,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就缩在那堆破旧棉絮里睡了。

时珣站在漏风的窗口,好像他灵魂的躯体能够为他抵挡夜晚的凉风一般,但他看到安玉淙仍旧在瑟瑟发抖。

于是他走过去,躺在安玉淙的榻上,自小孩身后抱住了他。

那一刻,安玉淙怔了怔,他睁开眼睛,时珣以为他感知到了自己,孰料安玉淙只是喃喃地道:“……不冷了。”

时珣道:“睡吧,我守着你。”

安玉淙看了看面前虚无的黑暗,他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棉絮,很快睡过去了。

时珣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眼泪淌下来,却没有打湿被褥。

之后,安玉淙被安子宋的面首欺负弄断了手,却仍旧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直到他杀了安子宋的一个面首,才终于第一次,被送到了安子宋面前。

安子宋看他生得好看,便遣了邵白照顾他,给了他新的殿院的新的衣裳,安玉淙的生活好起来了,却仍旧掩在黑暗里。

安玉淙刚刚亮起的眼睛,又在日复一日的黄色废料中熄灭了。

他借着瑞鹤,偷偷溜回神碑山,却在去寻楚绥的路上被安子宋截住。

于是瑞鹤被斩,楚绥看出不对,抢过了安玉淙的抚养权,将他接到自己殿中抚养,护着安玉淙的鹄乌也被送来了。

安玉淙天分很高,他修行的速度很快,但是等到他九岁的时候,楚绥却不能再呆在天界了。

时珣知道是因为自己出生了。

安玉淙从此一个人留在了天界。

他练功的时候,时珣就在一旁看着。他看着安玉淙一天天长高,看着势利的仙君来找他麻烦然后被安玉淙误杀,看着安玉淙被拉到刑惩阁受罚,看着安玉淙提南毂上来,让他给自己疗伤。

南毂刚上来的时候,也是少年模样。

他知道自己只是被未成神的小神君点起飞升的时候,并没有懊恼,只是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然后道:“小神君也没事,反正你早晚要当神君,你当了神君,我就是开国大臣,血赚不亏。”

安玉淙伤好了以后,终于下凡去看了楚绥一家。他性格已经变得很闷,小时珣第一眼见他就喜欢这个哥哥,安玉淙被他的喜欢弄得手足无措,楚绥却趁机提了希望他留在这里的事情。

安玉淙拒绝了,他当天就回了天界,之后很久都没再过来。

安玉淙一点点长大,时间也一点点过去。时珣却感到窒息。

终于,到了安玉淙十四岁的时候,安子宋闯进了安玉淙的殿院,逼他说出楚绥的位置。

无论是什么时候看见这件事,时珣都没办法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他疯狂地想要拉开安子宋,却只能听见安子宋进入时安玉淙的尖叫。

时珣的眼睛爆出血丝,他瞠目吼道:“安子宋!!!”

但是没有用,安玉淙的哭声很小,却一声声地刺着时珣的耳膜。时珣什么也做不了,他怒吼着捶打安子宋,拳头穿过安子宋的身体打向空气,一拳一拳,没有落在安子宋身上,却落在时珣心上。

安子宋走后,安玉淙晕在榻上,他浑身被掐的青紫,衣衫不整甚至有些破碎,良久,一阵竹筐落地的声音响起来,南毂飞快地从殿外奔进来,骇然道:“安玉淙!!!”

他给安玉淙把了脉,很快就用他使得不是很利索的灵力,告知了楚绥吩咐他遇急事后联系的龙女茶若。

他是想要茶若给安玉淙主持公道的。

茶若倒是很快就来了。她见状简直愕然,马上便明白过来只有谁才能做出这种事。南毂央她找出犯人的时候,茶若没回话,只是吩咐手下用药给安玉淙的伤口包扎。

但包扎这种事,南毂也能做,南毂要的不是这个。

安玉淙那时也没见过茶若。楚绥曾经告诉他以后有事可联系龙女茶若,但他要强,就算是被拉到刑惩阁打了一百鞭,也没叫过她。如今他骤然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一群陌生人围着自己转,给自己包扎,还以为又回到了释玺曾经圈养他的那个宫殿,于是他眼前一黑,等到睁眼的时候,他面前已经是一片血腥。

南毂奔过来让他冷静,接着接过药物给他包扎,鹄乌也被叫过来,告诉他这些是好人,安玉淙茫然的眼神才渐渐清晰下来了。

他看清面前的人是龙女茶若,便说了句抱歉。

但他不愿意再说任何其他多余的话。

很快,安玉淙迎来了自己的雷劫。

天空一片混沌,惊雷乍现,安玉淙飞出殿院的时候,第一道雷劈下来,安玉淙躲开了。但是第二道雷锁着他跟上来,安玉淙没有佩剑,他手边只有一把捡来的普通青铜剑,安玉淙挥剑挡掉第二道雷,把柄剑就化为了齑粉。

第三道雷劈下的时候,一柄绝世神兵不知从何处飞来,稳稳落到了安玉淙手中。

是衡荒。

时珣在安玉淙身边听了一整天的落雷,安玉淙被数不清的雷劫磨得越来越虚弱。终于,在第四十九道雷劫劈下的时候,安玉淙已经落在地上昏死过去,那道巨雷径直劈进了安玉淙体内。

安玉淙被生生痛醒。

他的眼睛几乎血红。安玉淙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衡荒锐利,剑锋生寒,安玉淙慢慢地走着,衡荒剑刃划在地面上,发出让人难以忍耐的尖锐声响。

他走向了安子宋金殿的方向。

一路上的所有人,拦着他的所有人,不管是长老阁长老、还是星宿仙君、还是无论什么仙君,他全都杀了。

最后时珣都已经数不清安玉淙到底杀了多少人,他看着安玉淙踏着血海走进释玺金殿,苍龙将军纹缬、白虎将军崇光和玄武将军鲸饮上来拦他,让他有事好好说,只有朱雀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直属神君浑身浴血,一步步地走到释玺神君安子宋面前,将剑抵在安子宋脖子上,道:“今天你是想死,还是和我画地而治?”

安玉淙现在因为重伤,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但他新得的泼天神力还汹涌地游走在他身上,安子宋被他的神力刺得喘不过气,只得同意了安玉淙的要求。

安玉淙收了剑,但他阴沉沉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安子宋。

“后会有期。”安玉淙道。

安玉淙出了金殿,先去救了邵白,然后复活了瑞鹤。但因为瑞鹤已经被斩太久,即使活过来,也只是一朵无知无觉的小云,再也不可能长大了。

然后他提了自己曾经居住的那座殿院升天,取名采芑殿,住了进去。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

这次他伤得重,南毂抢救了他三天,安玉淙才渐渐好转。但他身上的血腥气仍旧很重,洗澡也洗不掉。

朱雀和崇光以及一众星宿仙君立殿第二天就已经到了采芑殿,但是安玉淙重伤未醒,直到第四日,安玉淙才在正殿召见了他日后手下的仙君。

脸上没有血渍的安玉淙已经能看出日后的绝色容貌,但他肤色和嘴唇都有些苍白,似乎是在之前的雷劫和政变中失血过多。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没人敢不听。

过了几日,姜煜偷偷溜进了采芑殿,见到安玉淙就抱住他的大腿,哭嚎着让他收自己做徒弟。

安玉淙莫名其妙,询问之后得知这是八表和茶若的孩子,他便写信给了茶若,茶若让他收下姜煜,安玉淙这才收下了。

中间两年,安玉淙常下凡去看时珣,他性格仍旧闷,却看着比之前开朗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立殿成神,不必再受人拘束。

一次,楚绥告诉他说自己想放下过往前尘,便将过去记忆都提出来,存在了安玉淙处。

后来,安玉淙分化闭关,时珣便坐在他身边陪他。

安玉淙第一次雨露期是生生熬过去的。

雨露期过后,安玉淙便是打坐,调修灵力。

如此两年。

待到他出关,得知的却是楚绥和时煦臣身死,时珣失踪的消息。

安玉淙疯了一样地找,时珣知道自己一家因为私利其实都亏欠于他,但是安玉淙什么都没有,即使这么一点点的亲情,对他来讲也已经是一切了。

安玉淙用神力在凡间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街头流浪的小时珣。

那时时珣已经不记得他,安玉淙却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奔向他,抱起他,低声道:“还记得我吗?”

小时珣摇摇头,安玉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懊恼,仍旧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关系,回来就好。”安玉淙抱着他,浑身有些颤抖,“回来就好。”

他抱着时珣回了天界,让他当了自己徒弟,和姜煜一起在他殿中修行。一开始的时候安玉淙很忙,但时珣总是对这个陌生而空荡的宫殿感到无所适从和害怕,安玉淙就会晚上守着他睡觉。

后来时珣不怕了,安玉淙就不会再来了。

而就是在安玉淙不会再来以后,他开始喝酒。一开始只是因为安玉淙失眠,想要借酒催眠,但是后来,他喝得酩汀大醉后,忘记了压在身上的一切重担,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便常常开始借酒浇愁。

他每天都在规整南廷的制度,用刑惩阁震慑企图为释玺做事的仙君。他一项一项地查清了所有人的职务情况,然后安排了命格,让他们为自己做事去了。

朱雀一开始来,还是吊儿郎当的状态,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这个新任的润荒神君做一切事情都是认真的,而且最终目的是推翻释玺,便对他改观了。

她一改观,做事自然也靠谱了,这些年释玺神君治下越来越糜烂,老早就已经丢了初心,朱雀和纹缬便商量着,日后帮安玉淙做事。

一开始的坚冰突破了,后边的日子就好走了。

安玉淙便忙着收新的仙君,安插眼线,闲暇时给姜煜和时珣授课。

时珣便看着幼时的自己,看向安玉淙的眼神在一点点的变化。

从依恋到仰慕,从仰慕到喜欢。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喜欢上当时自己还一无所知的安玉淙的了。

于是安玉淙的南廷一步步繁荣,他对安玉淙的喜欢也一步步繁荣。

终于,安玉淙的南廷走向巅峰,有了与释玺一战的能力,而他也仗着幸运,和安玉淙相恋情浓。

南廷实力之巅,也是他们情爱之巅,安玉淙在两个顶峰直直坠落,砸进泥潭。

他昏睡十年后,原来本是想见时珣的。但当他看见自己陨落的印记,才彻底崩溃,出走凡间,如此百年。

百年里,他当过钓叟,当过樵夫,当过道士,当过算命先生。

他曾经在江畔坐船,打算去往新的地方,却在船上遇到了一对老夫妇。

安玉淙二十岁及冠下凡时,就是这个男人看见了他,问他是不是新的神君下凡来了。

当年的安玉淙颔首,青年便向他求一份姻缘,让他祝愿自己和心上人在一起。二十岁的安玉淙给了他一碟红豆,表示对他们姻缘的牵线。几十年后再见,老翁已经和心上人生儿育女,子女孝顺,长子更是登科及第,在京城当了大官,如今正要接父母进京享福。

他看到安玉淙,拱手行了礼,像问老朋友一样问他,神君近来可好。

安玉淙说还好,老翁便道,当年神君的一碟红豆,全了他与心上人的姻缘,如今他一生已经再无遗憾,那碟红豆,他一直带在身上,如今快要入土,却又有幸遇见神君,是天意。然后就将那碟红豆取出,还给了安玉淙。

他说,祝愿神君也能够和心上人白头偕老,世世不离。

安玉淙听了那么多祈愿,这是第一次,有凡人对他降下祝福。

他接过了红豆,道了谢。

那一程他的目的地是溪山,船行半路,他就要上岸了。

他临走前又向老夫妇道了谢,然后进城,当了个教书先生。

然后他又遇见了时珣。

世间缘法奇妙,安玉淙一开始并未多想,那碟红豆他埋在后院,当作是对过去感情的祭奠。

后来他们又走在一起,拜堂成亲,整个天界都飘着红色的囍礼。

但安玉淙却在婚后骤然陨落。

第二次看完那场丹穴的烟火后,时珣恍然一瞬,却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丹穴山。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山中万籁俱寂,时珣回头望向熟悉的山路,却发现回小桃源的路上落满了青色的魂火。

他走过去,可是他每走一步,魂火便堆积起来,团卷着向前拥去。

时珣跟过去,他有种仿若隔世的茫然,只觉得这也许又是在做梦。

青玉色的魂火在夜色里发着光亮,确如梦境一般,翻涌着,奔向小桃源。时珣一步步地走过去,终于在走到小桃源门口时,看见那团魂火聚集,在浓厚的夜色里聚拢成一个人的形状。

那人背对着他,肤色很白,穿着素来常穿的月白色长衫。

时珣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他现在反而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他站在门口,好久好久都不敢迈出下一步。

门前的人转过身,他的肤色很白,面容清俊,额间一点明艳的朱砂痣。

安玉淙看着他笑,向他招手道:

“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安玉淙能活过来,是因为神使用了弑神阵一命换一命哈,就是用自己身死魂消做代价换安玉淙神魂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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