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姬西桃仍打扮成那样，在楼道里“偶遇”白头发。

他们谈笑一会儿，白头发每靠前一步，姬西桃便后退两步，将他渐渐引入远离监控的楼道尽头。白头发顺着姬西桃的发丝抚摸到锁骨和肩膀，这个距离足以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水味。

就是现在这个时刻。

右手背到身后，从裙摆侧开衩后摸出一把□□。在白头发即将解开姬西桃的衣服的时候，刀尖已经用力捅入了白头发的腹部。

白头发发出一声更似怒吼的惨叫，却只后退半步，并迅速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一拳打在姬西桃脸上。

姬西桃在体能方面向来不好，再加上昨晚没有睡安稳，一时疏忽，竟倒向一边。她顶着眼前金星勉强撑起身体，又被他掐住喉咙。白头发根本没想问谁想杀他，上手极狠。

姬西桃知道自己挣扎不开，瞥见□□还插在他腹中，便伸手捏住已经被血浸透的刀柄，向下用力一压，同时抬起膝盖顶向了白头发□□。

这一下用尽了所有力气，锋利的刀刃划开极长的一道，鲜血顿时染红整片衣衫。

白头发手上松了，后退着仰面倒在地上。姬西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乎乎的，疼得厉害。一边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剩下一只眼也花得厉害。

她慢慢站起身，伸手握住刀柄，又将刀用力刺入胸膛，直至双手几乎没入血肉中。猩红黏腻的血液溅到丝绸连衣裙上，迅速染开一片。

她抬手抽刀，给了这个男人最后一击。

满目都是鲜血。地上豪华的毛毯被染成深色，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腥甜。姬西桃慢慢起身，发觉自己□□。忽然，别在腿上的小型通讯器亮了灯。她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左手上的血，接通了组织的通讯。

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目标带了人，你马上离开，不要被看到。向山呢？他怎么没跟你联络？”

“……谁知道呢？”姬西桃想说话，声音却已经嘶哑。

“最好不是你干的。”男人的声音十分冷静，“那个养女解决了没？”

向山果然已经和他们说了。

姬西桃回了句“解决了”，又看了眼自己被血浸透的鞋子，感叹又废了一双挺喜欢的鞋，转头时却看见了转角处的呆立的人。

菟耳。

姬西桃拎着刀走过去，刀柄温热，因为手中汗液混合着血液，有点滑溜溜的。

她的声音仍哑着，“要么现在走，要么我杀了你。自己选。”

姬西桃一步步逼近，菟耳却没有再后退。

刀尖抵在菟耳下颌。血迹蹭到惨白的皮肤上，擦出一条浅粉色的痕迹。姬西桃看着菟耳紧抿的嘴唇和皱起的鼻尖，刀尖却继续向下移动，和皮肤若即若离。

姬西桃不是没杀过女人，也不是没杀过小孩。有不少没有当即死去的目标会咒骂或者哀求，但是从没有人不挣扎。

沾了别人的血但仍然发出锐利寒光的刀尖，就顶在姬西桃曾想要亲吻的脖颈上。它的主人只是静静站着，垂着眼睛，并不说话。

菟耳抬起眼睛看向姬西桃，她没有眼泪，甚至情绪平稳得像是没看见尸体和鲜血。

姬西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们第一次如此长久地凝视彼此的眼睛。

姬西桃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红色。它的颜色像是血，但血是浓稠腥臭的，她的眼眸却干净像是刚化的初雪，悲伤是结在上面薄薄的冰壳。

她想起第一次见菟耳时她鬓角的红花。不，虞美人不适合她。

她应该是从枯骨腐肉中开出的一朵白罂粟，如果你不割开她的身体探究，便只能看到她薄如蝉翼的纯洁白色花瓣。

姬西桃忽然理解了那个养父。

确实，被困在笼中的鸟才是完美的，她大可欣赏那翠绿的羽毛，甚至干脆亲手将它破坏——将它制作成永久的观赏品，羽毛永不褪色，鲜花永开不败。

怜悯她会因此死去，但也同样爱那永垂不朽。

姬西桃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忽然感觉手上有温热液体，回过神来，见刀尖已经没入皮肤些许，血珠顺着刀刃滑动。

就在这时，菟耳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很轻，异常平稳，仿佛没有任何刀刃将割破她的喉咙，“我们不能一起逃吗？你肯定，也很厌恶这样的日子吧。”

姬西桃没敢点头，却忽然鼻酸地要落泪。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低下头吻了菟耳。

血液早就浸透她干燥的嘴唇，掩去了口红自带的玫瑰气息，只剩下满腔腥甜。

菟耳顺从地闭上眼。

互相缠绵，唇瓣摩擦，直到血液腥甜散去，肺中氧气耗尽。

姬西桃说：“好，那我们合作吧。”

对方抬起眼睛看她，姬西桃笑道：“活下去，是第一个项目。”

姬西桃是被掐着脖子摁到椅子上的。幸好那双手很快就放开了。她猛烈地咳嗽起来，只感觉喉咙里像被火燎过。

“安静点。”对面的男人抽着烟，声音很平淡。

刚刚把她摁到椅子上的男人抬起手，一巴掌甩了下来。姬西桃感觉眼前一花，几乎连人带椅子翻倒。

这一巴掌扇在旧伤处，应该是把伤口弄破了，她感觉鲜血又顺着额角往下流。

她勉强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向山在哪儿？你最好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沛蓝。”抽烟男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火光在他指间晃了晃，“向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我们得知道你为什么杀了他。难道还是和上次一样弱智的理由？他要□□你？”

姬西桃挑了挑眉。

“哦，我以为你会对这件事更感兴趣——”她说话有些虚弱，可语气里还是强撑着架子，“脓蛊，在向山身上成功的。你们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就说明……咳咳，我的蛊，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抽烟男顿了顿，低声笑起来，“你很清楚你的价值在哪里。”他挥了挥手，“这次就算了，去做几个月体能训练吧。”

姬西桃慢慢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半路，她回过头问道：“我能见见菟耳吗？”

“菟耳？”男人轻轻眯了眯眼，“哦，那个小孩儿啊。她长得还不错，这会儿给她安排了进组织的测试。”

他顿了顿，像是在享受姬西桃不受控制的表情，“你可以去看看她死了没。”

姬西桃把藏在腿环里的一把黑色迷你□□拿出，轻巧地在手指上转个圈。其实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再弄一把可以用咒语放大缩小的□□，但她没有这么做。

来到熟悉的地方，她没有犹豫猛地打开大门，走廊里的灯使得房间又亮堂了几分。就在这光线猛然变化的瞬间，姬西桃看清了局面。

幸运。

她瞄准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瘦男人——扣下扳机，同时不忘替菟耳的枪续上了灵力子弹。

瘦男人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子弹击中了手臂。然后是脖子。他手上明晃晃的短匕首掉落在地面，身体向前倾去。

这一枪是菟耳。

胖男人抽出几张符朝姬西桃冲来，姬西桃后撤几步拉开距离，然后将枪抬起，迅速扣下扳机。

一枪射中肩膀，一枪射中腹部。两个血洞足以让胖男人倒下。

姬西桃这才注意到他肩膀处的伤口，不用想都知道是菟耳做的。看来她也不全是毫无修炼能力的废物。姬西桃这样想到。

菟耳身上沾满了血，这更显得她面色惨白眼神空洞。

胖男人拖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爬行。

姬西桃说：“还记得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