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空调的冷气还未完全散去，姬西桃先去把客厅窗帘拉上，然后各自洗澡。在等菟耳洗澡的间隙，姬西桃打算把家里剩的一些水果拿出来吃掉，去蝉冰得好几天，她可不想回家了还要处理一堆快要腐烂的水果。

她把切好的水果端上餐桌，正回去洗刀和砧板，听到菟耳穿着拖鞋走到她身边。

“吃点水果吧，就在桌上。”姬西桃说。

她从后背抱住了姬西桃，温热的气息靠到后背上，头发半湿，冰凉地贴在后背。她在姬西桃背后低声说了句什么，水龙头仍开着，姬西桃没听清。

姬西桃抬手关掉水，随便拿抹布擦了擦台面，才转过身问：“怎么了？”

菟耳从她怀里抬起头来。

姬西桃以为她还要执着于学蛊术，露出些无奈的表情，便说：“那是我们祖上的规矩……”

“那我不学了嘛。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是……为了那些事。”她微微皱起眉来，似乎在生气。热气还未从她皮肤上散去，鼻尖挂着细小水珠，睫毛也湿漉漉的，是一种更深的绿色。

她避开姬西桃探究的目光，语气局促而僵硬，“所以，姐姐……嗯，西桃的伤好了吗？”

姬西桃清晰地感受到她忽然升温的脸颊。

啊，原来如此。

一下没忍住，姬西桃笑出了声。

她们太久没好好相处了，至少在这两天，姬西桃不愿再去想什么过去的纠葛与未来的任务，而专心于眼下。

从餐桌边到沙发再到卧室，水果吃了一半，剩下的任它随意氧化失去水分。

兴头上来，姬西桃用睡衣做绳，把菟耳的一只手捆在了床头。菟耳只无措地望着她，也不挣扎，乖乖任她摆布。

姬西桃又注意到她双手手心浅色的伤疤。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伤，她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让它们消失。

它们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姬西桃：菟耳不完全属于她。

姬西桃说：“是怎么来的？”

菟耳企图蒙混过关，但另一只手早就被姬西桃固定在了床头。她只好泪眼汪汪撒娇，“西桃……”

因为羞涩而含混不清，姬西桃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她念出来，凭空变得可爱起来。

但她故意不听，忍住了上扬的嘴角，“说不说？”

菟耳被激得闭了眼，烧着脸道：“是……是以前的师父……”

“师父？你之前不还说没跟过别人修炼吗？又骗我？”

“是你说要互相了解的……之前、之前是怕你不喜欢我。如果我是天才的话，你就不会抛弃我了吧。”顿了顿，菟耳垂下眼，又说，“是戒尺，这些……可能永远都去不掉了。”

姬西桃心中一动，不自觉与她十指相扣，又去吻她。

“没关系。”她说，“没关系的。”

短暂甜蜜的间隙，她们收拾了出行的东西，赶火车的前一晚也没忍住，直到天微微亮才歇下。所以途中菟耳困得一直靠在姬西桃肩上打瞌睡。窗外阳光正好，透过半透明的拉帘投射到菟耳脸上，照出金灿灿的光来。

姬西桃原本不想睡，但困意翻涌。她眯了一会儿眼睛，又想着旅程还有四五个小时，干脆把中间扶手拉起，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睡。途中菟耳睡得冷了，又扯了姬西桃的围巾盖在身上，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有段时间列车穿过平原，周围无人吵闹，售卖零食酒水的列车员也没有来，这样菟耳才睡得熟了。她似乎做了梦，因为姬西桃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洇湿了她的裤子。她俯下身去看，见菟耳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

然后她听到菟耳喃喃地念着什么。凝神听了听，似乎是师娘。

说起来，上次让公孙继续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东大陆整体处于盛夏，但蝉冰市常年极寒，现在虽是极昼，温度却和其他地方秋冬时没有区别。生活在蝉冰的大多是常冬族，近年来随着贸易发展，其他种族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根据公孙提前探好的情报，目标白天会在一家名义上是卖人偶的小店里做工艺师，小店本就不正规，来往的人也少得可怜，目标从不露面，所以他至今没被认出来。

小店在一幢旧楼的一层，楼里还住着其他居民，大多是老人。姬西桃让菟耳去店内拖住店主，自己去后面的工坊内找目标。

穿过挂满破碎身体零件的诡异长廊，姬西桃在一个小房间内看到了目标的背影。

他身体瘦削，此时正伏在案前精心雕琢手上的东西。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说：“我在忙，等会儿再来看吧。”

“你需要多久？”姬西桃出声问他。

目标依旧沉迷于手上工作，“半个小时。”

姬西桃上前几步，凑到他近前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只手，精致到不可思议，仿佛他捧了一只真的女人的手。再扫一眼桌面，连杯水都没有，这人完全没有喝水的习惯。

目标侧过头，被吓得猛地跳到一边，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进来的？言漆呢？店主呢？”

姬西桃笑了笑，忽然发力一圈打在他眼睛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摁到了边上的杂物堆里。目标吓得面色惨白，手胡乱在地上摸。

“嘘，别吵。”姬西桃用身体压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蛊种，从容撬开他嘴角，倒进去。

目标挣扎得更用力，咳嗽着要吐。

姬西桃则识趣地闪到一边。蛊当然不会被吐出来。

就在目标在那儿扣嗓子眼的时候，姬西桃听到了楼下有响动。

她有点担心菟耳，便转身往楼下走，却被目标拽住了脚踝，他嘴角还挂着吐出的液体，因为蛊毒已经发作，疼痛让他脸色煞白，他恶狠狠盯着姬西桃：“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吧。最后半小时不如把你的小东西做完啊？”姬西桃伸手捞过桌上的手，微笑着递给他。

其实姬西桃没有马上离开。楼下再无其他动静，她便稍稍放下心来。目标不屈不挠抓着她，他一看就是那种从不修炼的人，身为灵族，修为低下便代表着时日无多。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姬西桃看着他瘫软在地的身体。他的手已经肿胀，改良后的脓蛊比之前用在向山身上的发作更快。她决定再留一小会儿。

那双手做出了屋子里所有精巧人偶，现在却已无法辨认指关节。再过不了多久，手掌也会肿起来，体内的脓液会撑开皮肤，将皮与肉分离……她在心里幻想着人皮整个剥落的效果，这么漂亮的手，效果一定不差。

楼下又传来声响。

尽管姬西桃非常想知道新脓蛊的效果，但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得去看一眼菟耳的情况。

她弄乱了地上的脚印，从窗台翻到楼下去，临走前擦去窗台留下的手印，小心关好了窗，这才跳下楼，重新绕到店门口。

打开门，店内只有菟耳一人。丝绒帘子半挂着，另一半垂在桌面和地板上。里面的灯关着，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菟耳看起来很平静，她淡淡说帘子坏了，没事。

没事就好。

可姬西桃觉得她看起来怪怪的。

这次任务结束后姬西桃打算带菟耳在蝉冰玩几天。

她们坐了短途火车来到蝉冰市中心，在一个风景区边上订了两天客栈。

收拾完东西两人累倒在床上，身体一起陷进高级酒店柔软的被子里，空气中飘着雪松微苦的香气。姬西桃伸出手摸菟耳的脸，又顺手去揉她的头发。小孩闭着眼睛把脸往被子里埋，只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姬西桃往她身边蹭了一下，吻她的额角，手顺着她的脖颈一侧往下，肩，手臂，手腕，掌心，指尖。姬西桃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吻，“晚上你想做什么？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不好？”

菟耳把脸转过来，乱七八糟的刘海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这使她的眼神与平日不同，多出些攻击性来。

但她顿了顿，很快收敛了那些锋利情绪，笑着点了点头。

买了夜场电影，吃完饭后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幸好周围都是商业街，两人便到店里闲逛。

蝉冰一年中有半数时间积雪，景色永远灰蒙蒙的，受环境影响，这里的人更偏向暖色衣服。

姬西桃想给菟耳新添一件冬季礼服，是之前她喜欢的月白色。虽然她觉得这颜色不是很衬菟耳，不过她喜欢就行。

试衣服的时候她拉不上拉链，姬西桃知道她身上有纹身不方便让导购帮忙，便自己进去。

她轻轻拨开菟耳垂在肩颈的头发，手指轻抚过那处纹身。她一边拉拉链，一边说：“改天去把这个纹身去掉吧。”

“……好。”菟耳低着头，手指绕着发尾。

她顺着线条柔顺的脊背，缓慢把拉链拉到头，“他们纹的时候用了特殊灵力，会很疼，也可能会留疤。”

“没事。”菟耳仍低着头。

姬西桃拍拍她的肩，“好了，你看看合身吗？”

菟耳转过身来，难受地拉了拉领子，从里面扯出一条项链来。菟耳把那枚黑色吊坠在胸前放好，才道：“太紧了，我还是……不适合穿西大陆的礼服。”

“是吗？”姬西桃伸手去撩她的头发，替她整理被弄乱的覆盖着蕾丝的领口，笑道，“我挺喜欢的。”

“……如果不是经常穿的衣服，为什么要花很多钱买呢？”菟耳低声道，“反正迟早也会扔掉的。”

姬西桃歪了歪头，“也对，还是在这买件狐裘披风好了，正好明天去雪山盐湖，用得着。”

她似乎察觉到菟耳微妙的情绪，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我不会丢掉你的。你又不是不合身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