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安全的。”
青年再次通过瞄准镜观察确认周围的情况，肌肉紧紧绷着，神色平静，耐心，又警惕。但还是试图让我靠在墙边休息一会。
“…我担心我会睡着。”
“……”
他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我好困，绿君。”
啊，突然有一种我重伤垂死弥留之际说“我困了”，刚刚携手战斗的人立马会表情悲伤地补上一句“醒一醒，不要睡！”的即视感。
绿君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可不能睡。”
“果然这么说了。”
绿川唯：？
我没有解释，只是稍微呼出一口气。
语气平淡地叫出那个自成为朋友后、便独属于我对他使用的那个称呼。
“绿君。”
绿君、绿君。
面前的青年用那双清亮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呢。
“绿君的名字是假的吧？”
唉，唉，真是的，明明是个很棒的姓氏。好吧，我也知道名字无非是个称呼和代号。就像绿君也不是真的姓绿，被我忘掉的真实的姓名也并不是One一样。
他愣了愣。
我能感受到绿君在安静地看着我。
他刚刚无奈又轻松的表情收敛起来，为难又沉默地抿了抿唇，想要解释或是承认什么，不过最后还是用那双深邃又漂亮的蓝色眼睛无言地、安静地看着我。
我又有些困了。
但是我只是闷闷地说：“我很喜欢那个名字的。”
……
所以不知道本名也没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绿君。
你们这样的人总是有所顾忌，这种保留与你信任我并不冲突。
真正的名字和身份是机密的事，隐蔽的信息对我保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虽然你在暴露后可能不会再用这个假名了，但是——”
看在那几盆绿植的份上，看在我们喂过的所有猫的份上，看在你那个就算是假名但是很好听、我也很喜欢的姓氏的份上……
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还是想用绿君称呼，没问题吧。”
我嘀咕着说。
“……当然。One君只想问这个吗。”
“没错。”
大概是……我在期待绿君能够在从犯罪分子成为公安警察之后，还能够坚定地选择和我成为朋友。但心底卑劣的不安、对方身上一点违和的陌生感又不敢促使我向他确认这一点。
……
“太逊了。”
我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克制自己差点又变得阴暗的表情，让自己清醒起来。
“什么？”
“没什么，休息时间可能结束了。”
我看了一眼已经被对面挂断的手机通话界面，翻出收到的新消息。
原本是打算在找到绿君后不跟对方硬碰硬，等他们找不到人收手放弃后再离开，但是小红帽杀上头起来就兴奋得不得了。将那群人都解决的手段也非常不隐晦，也好像稍微又变得不靠谱了。
绿君微微皱着眉。
“没关系，全都解决掉就好了。”
我顿了顿，又笑着开口。“小红帽在盯着呢。她早就想对那个差点干掉她的组织报复回去了。”
你有听到吗？绿君。
痛呼声，炸裂声，枪声和别的什么，已经从不远处传来了。
如果用小红帽的话来说，那就是“敌人的惨叫和悲鸣真是令人愉悦。”
我当然不是说我很开心，只是觉得他们的确有些吵。以及小红帽又搞出了个过于夸张的大场面。
我问绿君：“那些人都宰了也没关系吧？算了，不用回答，以我的了解来看，落在小红帽手里的应该都死定了。”
“啊，没错。”
小红帽雇佣兵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和绿君的目光沉默地转向窗口。
小红帽整个人都挂在建筑外墙上，一手扒着窗框边缘，另一只手扛着那柄锯刀。
刃尖往下方垂落滴溅的血珠，在刀光的映衬下显出一抹冷色。
她像只豹子一样踩着窗门一跃而进。
刹时的动作挡住了月色的光晕。晚间的风猎猎地吹起她的猩红斗篷，像是盘踞在夜色中一团暗色的阴影，又像是张扬猛烈的、燃烧的火。
“废物们都会死在我手底下。一群弱鸡杂碎而已，当然已经都被老子宰了个干净。”她嗤笑的声音比她毫无声息潜伏而来的动静还要大。语调里带着股心满意足的愉悦。
“哦，你找到人了？”
我“嗯”了一声，看见她露出一个掺杂着惋惜的复杂表情。
小红帽：“娱乐活动时间比老子想的还短。”
“知足吧，小红帽，难道那群人还不够你杀开心吗。”
“宰掉你这个杂碎的时候最让老子高兴。”
她脚步轻巧又无声地走到我们面前，用那只看起来瘦削又有力的手提着血迹斑斑的锯肉刀，手柄处的绷带以及被完全染红，身上也传来浓厚得令人忍不住捂住口鼻的铁锈味。
“你这家伙身上的味道也太大了……”我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斗篷边缘滴落的、和脚下踩出的一串血腥色。
“哈？！如果不是你求着老子，一号你这个废物根本——”
“是是，今天多谢你帮忙。”
小红帽雇佣兵逐渐变得狰狞凶狠的脸一僵，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被我恶心到的表情。
……她那是什么反应？
红帽子：“闭嘴！妈的！老子要吐了！”
我：“被我感谢太开心了吗。”
红帽子：“呕——！”
绿君露出一个笑容。“两位的关系真好啊。”
……别说了，绿君，我也要吐了。
……
…………
要想从人数众多的追击者手里全须全尾地逃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说小红帽这么久都没杀干净真是菜。小红帽反驳说这是第二批了白痴。
“你怎么总是不靠谱，小红帽。”
“妈的！关老子屁事！那种不起眼的虫子也配老子花费注意力？”
绿君欲言又止，在我们差点打起来又收手后松了一口气。我和小红帽掏出枪瞄准彼此的时候，绿君又再次露出头疼的表情，扶住了额头。
总之，小红帽说她对那群战斗力过于无趣的虫子没兴趣，让我自己解决。我对于留下杀红了眼后连我也一起砍的家伙同样敬谢不敏。
“One君。”
绿君看了看小红帽，又看了看我，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绿君是个狙击手，就留下吧，这是个很合适的距离点。”
他没有逞强，也没有反驳着说一起去，只是点了点头，嘱咐我注意安全、一定小心，打不过就跑。
“好。”
不，我决定把他们全都解决掉。
小红帽哼了一声，说：“那白痴好歹也是五级员工，没那么弱，而且，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死的。”
“没错，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在今天的。”
绿君又叹了一口气。
“要求再高一些吧，One君，这种说法会让人更焦虑的。”
“我们都会活到明天，别担心，绿君。”
这可是句无往不利的祝福。
我揉了揉眼下沉沉的黑眼圈，让惩戒鸟重新停留在我这，握紧黑色的枪.支转身下楼。
小鸟安静地呆着我的肩头，用爪子扒拉我的西装。
我惆怅地说着自己从公司带来的西装就这么一套。
惩戒鸟根本不搭理我。
算了。
……
天空在我抬起头看着时，依旧黑沉沉的，但天亮后是个晴日，我知道、也见证过。
想到在解决完这件事后可以找到朋友们倘徉在清晨的风里、一起安静又惬意地沐浴阳光，或许还可以热热闹闹地吃个晚餐，我便感到开心起来。
真是美好的一天。
我摩挲着西装的指尖又重新摸向那把冰凉的枪，抬手摸了摸小鸟的白色翅羽，转头望进它黑色眼睛的死寂之中。
要开饭了，惩戒鸟。
去把那群差点夺走我珍贵的家伙，一个不差地、全都吞吃入腹吧。